将军夫人在上——细雨鱼儿出
时间:2018-11-01 09:08:50

  画屏红着眼睛把擦伤药递给了苏娘,哽咽着道:“少夫人,你怎么受伤了,是不是姑爷……”
  苏娘黑着一张脸拔出药瓶的塞子,听到画屏的话,眼睛也微微泛红了,这小模样,显然也和小丫头想到一块去了。
  苏云有点哭笑不得,“你们别瞎说,这与顾大郎君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弄伤的。”说着,因为药膏擦上伤口的刺激,忍不住小小地吸了口气。
  听了苏云的话,苏娘不但没有半分释然,反而抽了抽鼻子,说话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娘子,老奴再也不说什么让你留下的话了,到了这顾府,你不但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还经常伤这里伤那里,这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疼你的!便是那件事,老奴相信,娘子若不是心里委屈寂寞到了极点,也不会做出来的。娘子,老奴心疼啊!阿郎和夫人还在的时候,把你当成他们的眼珠子一般疼爱,若是知道你如今这个样子……娘子,我们离开这里吧,再苦再累老奴也认了,只要能重新开始,老奴总不会让娘子饿死罢。老奴的娘子,不该过着如今这般生活……”
  苏娘都不叫她少夫人了,可见她对这个顾府是失望到了顶点。
  苏云先头觉得有点好笑,可是听着听着,鼻子莫名也酸了。
  她觉得,她情绪受到触动,是因为她发现,原来郑云歌也曾经得到过父母毫无保留的爱,也会被她身边的人这样发自真心的怜惜。
  这曾经是她无比渴望的东西。
  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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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家铭又被顾君玮的人接去晨练了。
  苏云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脸上的伤担心,起来洗簌整理完后,掐着家铭回来前的时间,出门了。
  苏娘虽不明白自家娘子为什么和顾君玮签了和离书,还一个劲地跑去找他,但心里也隐隐猜到娘子定是与顾君玮达成了什么交易,否则她们此时怎么还能好好地住在顾府?
  这么一想,心里更为娘子感到委屈了,目送她离开的眼神都是浓浓的欲语还休。
  苏云看得哭笑不得,却也没有解释什么,只嘱咐她好好照顾家铭,便走了。
  家铭现在的情况稳定了许多,苏云也想进一步锻炼他独立的能力。
  心理咨询师往往都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是,来访者对他产生的移情现象。
  即在心理咨询的过程中,来访者会不自觉地对打开他心扉的心理咨询师产生强烈的情感,这种情感一般表现为强烈的依恋。
  又因为家铭从小缺乏父母的爱,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更容易对本来便承担着他母亲角色的苏云产生过度的情感依赖。
  所以即便今天没有脸上的伤,她也是打算偷偷溜走的。
  走到顾府门口,便见到那里停了一辆马车,青莱站在车边,一见到她便微微俯身,恭请她上车。
  即便他已经极力隐藏了,苏云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安,忍不住好笑地扬扬嘴角。
  估计是看到她右脸颊上的伤,担心即便她不说,顾君玮也会看出什么吧。
  但先不说这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伤,便是以她和顾君玮的交情,他也顶多问候一句,断不会追根问底的。
 
 
第31章 孩子的教育问题
  收回心神,苏云看了看这个比她之前坐的要豪华高大一倍不止的马车,心里暗道:“嗯,浓浓的阶级味道,这样一对比,他们之前出行时坐的马车,简直是把朴素无华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
  这样想着,她慢慢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这次青莱没有给她准备踏脚凳。
  古代的女子穿着裙子本来上马车便不方便,尤其是这辆马车格外高大,入口都快到苏云的腰部了。
  青莱暗叫不好,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少夫人也要跟着郎君一起去审理案子,所以也没有准备踏脚凳。
  就在他想过去把女子扶上马车,却见她突然双手撑着车身凸出来的边缘位置,一使力便跃了上去,动作不可不谓一气呵成,俊逸潇洒。
  青莱顿时呆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女子微微弯腰,推开门探了半个身子进去。
  车厢里比外面感觉的还要更宽敞一些,地面上铺着一层竹席,中间还有一个正在袅袅升腾着几缕烟气的香炉,营造出了一种清雅静谧的氛围。
  四周摆放着几方坐席,靠墙的地方还有镶金边的明黄色靠垫,不得不说这十分人性化了,这里的马车似乎也不流行坐椅子或凳子,对于不习惯跪坐或者盘腿坐的苏云来说,很容易坐一会儿便腰酸脚麻,现下这里有靠垫,到时候坐累了靠一会儿,也算是暂时舒缓一下痛苦。
  而一如既往身着黑衣,俊朗硬挺的顾大郎君正盘腿坐在正对面,腰挺得笔直,正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书,几缕黑发飘落他额前,让他稍显冷硬的气质柔和了几分。
  听到声音,他抬头,刚想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微笑,却在触到女子的脸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你的脸,怎么了?”看女子自顾自地在他旁边的坐席上坐好,顾君玮仿若不经心地问。
  苏云一本正经地跪坐好,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颊,道:“哦,昨晚天太黑,摔倒弄伤了。”
  然而她说完,旁边的男子依然看着她,眉头已经舒展开了,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那双漂亮的凤眸幽深难辨。
  苏云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就在这时,马车开始慢慢向前走,四周响起车轱辘碾压过地面的声音。
  苏云下意识地轻咳一声,道:“伤口应该不深才是。”
  顾君玮默了默,却是淡淡一笑,“我还以为,坦率是你的优点。”
  想起今早他与青莱说,一会儿少夫人也要与他一起去大理寺的时候,青莱微愕的表情和有点惊慌的眼神,顾君玮心里渐渐有了底。
  苏云一愣,心知自己又被他看穿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感觉十分郁闷,但她还是抿了抿唇,嘴硬道:“确实只是摔倒了,这种事我没有瞒你的必要。”
  女子今天穿着一身明黄色对襟短襦和豆绿色高腰襦裙,看起来端庄却又不失少女的活泼,和他说话时嘴角微抿,眼帘微垂,纤长的羽睫下意识地微微颤动着。
  顾君玮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微垂眼帘,勾了勾嘴角。
  罢了,她不愿说,他到时候直接问青莱便是。
  见顾君玮没再追问她伤口的事,苏云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也暗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以她和顾君玮的交情,他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就这种小事追根问底。
  想了想,她便自行跳过了这个话题,道:“我让你今早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昨晚临走前,她让顾君玮今天除了练武,还额外抽出小半盏茶的时间和家铭聊聊天,不管说什么都可以。
  家庭教育中,沟通十分重要,可以增加父母和孩子之间的了解和感情,很多时候,悲剧都是因为缺乏沟通引起的。
  顾君玮的眼里慢慢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我与他说了一些西北边塞的趣事,铭儿很乖,听得很认真。”
  还问了他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诸如
  “父亲,住在那里的人是不是都会在家里挂你的画像?那你跟家门前的石狮子一样厉害呢!”
  “父亲,是不是只要你往那些敌人面前一站,就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那你可比家门前的石狮子还厉害啦!”
  往往让他哭笑不得,不知如何作答,也不知道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都是从哪里听回来的。
  苏云看着顾君玮嘴角边那抹笑意,心里欣慰之余,竟还泛起了微微的酸意。
  那可不,人家可是你的小迷弟呢。
  她几乎都能想象家铭双手托着小下巴,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顾君玮的画面了。
  虽然她这样做,也是存了让家铭更亲近顾君玮,也让顾君玮对家铭更上心的心思,但想到以后自己和家铭聚少离多,他定不会像以前那般依赖和亲近自己了,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可人是不能那么贪心的。
  苏云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定了定神,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不得不感慨,顾大将军真是越来越刷新她对他的看法了,她从没想过,这个在沙场叱咤风云,被无数百姓当成神一样崇拜的男人,对孩子竟然能有如此的耐心。
  她不由得轻叹一声,“家铭有你这样的父亲,也算幸运。”
  虽然这个父亲前五年,做得一点也不及格。
  看着女子脸上微微浮起的惆怅之色,顾君玮眼眸微动,看着她的凤眸一瞬间仿佛柔和了几分,似漫不经心地道:“你这话听着似乎颇为感慨,说起来,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年龄几何,家里有些什么人。”
  苏云微微一愣,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问,抬眸看了他一会儿,却见他嘴角含笑,漂亮的凤眸看着她,仿佛能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是试探?亦或只是闲聊?
  苏云突然不想去分辨了,试探又如何,闲聊又如何,有时候想想,她和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子竟然能凑到一起,讨论一个生物学上有着他们双方血缘的孩子的教育问题,便觉得好笑。
  看着他那双深邃柔和的双眸,她的心竟然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嘴角微勾,却是回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虽然我们的相遇有点一言难尽,但若是你愿意,或许我们还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第32章 我的名字
  世界上能遇到一个性情相投的人,太不容易了,还是在这样一个异世。
  看着顾君玮眉毛微扬,苏云笑笑,道:“这不是我在与你套近乎,也不是任何企图接近你的借口,纯粹是觉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一个能畅所欲言的朋友,太难了。”
  看着女子明亮坦率的双眸,顾君玮自己也没发现地弯了弯嘴角,就在他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女子突然抿了抿唇,抢先一步开口,“等一下。”
  说着,微微皱眉似乎很是愁苦地道:“要是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我会很尴尬的,要不先给我一点时间,探查一下你的意愿,做一下心理准备。”
  说完,竟还真的一副认认真真地探究他脸上表情的模样。
  顾君玮这下是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整个人不知不觉地变得无比放松自在。
  他一笑,整个车厢都似乎明亮了几分。苏云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男色祸人。”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扬唇一笑,道:“很明显,你也不排斥我这个建议。”
  顾君玮渐渐收了笑,很是感慨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给他的意外又何尝不多?
  原以为回来后,便可以彻底了断六年前那一段孽缘。
  他虽从小在军营长大,但那种大男人云集的地方,从来不缺乏关于女人的话题。
  很多来从军的汉子其实都很单纯质朴,他们或是在家乡已有家室,天天逮着人就跟他们说自己家婆娘那些事情。
  有那些个害羞腼腆的,不会主动与人说这些事,却会随身携带一样自己妇人给他的东西,或是手帕,或是头绳,时不时偷偷拿出来看两眼,一解相思之情。
  也有好些个单身汉,或是在家乡已有了心爱的女子,或是充满了对女人的渴望。
  当然也有那等不正经的,说起浑话来无边无际。
  因为生长在那样一个开放自由的环境里,顾君玮和很多上京的贵公子不同,对女人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看法。
  对于很多上京的贵公子来说,他们的婚姻或多或少夹杂着家族间的利益,因此他们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夫人理应是个出身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女子,成家后能在家相夫教子,能干一点的,把整头家管好便很不错了。
  而那些女人对他们来说,夫人的意义比女人的意义大。
  因此,成亲娶妻就像完成一项从出生起就背负在他们身上的任务。
  而他们的妾侍或外头的女人,才是他们满腔的柔情蜜意倾泄的地方。
  然而,那些妾侍和外头的女人,因为本来身份上的不对等,有几个会真心对待他们?往往都是特意为之的温顺体贴,乖巧听话。
  这样虚伪的感情看多了,年少时的顾君玮反而会更向往军营里那群出生草莽的汉子们的感情,那样的真实自然,毫不做作。
  只是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很多事情在一开始就似乎已经注定了,而且小小年纪便在军事上展露出过人天赋的他,肩上被赋予了太多期望和压力,是以他虽然渴望着一段真实坦率的感情,却也不会疯魔般地去追求。
  他还有太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感情这种东西,便随缘吧。
  于是,十八岁已经在军营独当一面的少年突然被祖父唤回去成亲时,虽会觉得意外,却也没有过多排斥。
  只是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沉了下去,空留一声叹息。
  他以为成亲也就那个样子,与父亲一样,和母亲相敬如宾地过着过着,半辈子就过去了,是谁也没差,只要那个女子不会影响他要做的事情,他便能与她过下去。
  那时候的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军营的事务上,是以对郑云歌主仆的为人,全然不知情,这也是造成后来悲剧的原因之一,他无法推脱。
  他低估了郑云歌,也高估了自己。
  那一个早上起来看到那个荒唐的画面,从小便沉稳的他头一次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额角青筋爆出,差点咬碎自己的牙齿。
  现在回想,也只能感叹,那时的自己,到底太年轻,若换了如今的自己,他会更干脆利落,当天便把这个麻烦解决。
  这样,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顾君玮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手上染满鲜血,是以对无辜的人和新生的生命,总是不自觉地心软。
  只是,心软的对象,并不包括这样一个怯弱自私的女子。
  然而,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个灵魂,原本让他万分厌憎的女子,却陡然让他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
  出乎顾君玮意料的事情不多,但绕是他再见多识广,心思深沉,像灵魂转换这样的事情,也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能如现在这般与她相处,顾君玮已经觉得是件太不可思议的事情。
  看顾君玮只是淡淡地笑着,坐姿一如既往的笔挺如松,透着军人的硬朗自律,苏云忍不住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挺好的,一抱就抱了根这么合心意的大腿。
  其实第一次见面时,她只是看了这个男人一眼,连话也没有说上一句,但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个男人周身都透着一股凛然正气,断不是那种毫无原则自私自利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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