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爷爷……也反对吗?”
“你爷爷的观念与平朔之完全不同,他了解你奶奶的脾性,若是让她来选择也定是宁愿就此一死了之,而绝不会如同平朔之那样应下这种事情。”
平澜……
华夏第一女巾帼,想来,爷爷对她的了解是不错的,并且爷爷从理智上作出了最为有利的选择——爱人用存心底,国土誓死守护。
只是,谁又能说平朔之就是绝对的错了?
说得自私一些,这偌大的华夏领土本就是他一枪一马打下来的江山,而他为了救自己的亲生女儿作出那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放弃一手打下的领土,这位江家的老祖宗是个有血有肉重感情的好父亲,再没有谁能够与他媲美了。
这世上,最伟大的父爱莫过于此。
江凌苑的目光陡然凌厉,抬眼看向满脸愧疚的魏启深:
“就算平朔之想要复辟旧王朝的做法是错的,可是……他的一生赫赫功勋,为什么最终却落了个惨死狱中的下场?这也是爷爷的推波助澜吗?”
因为平朔之对自己的杀父之仇,所以……还了他一个同样凄惨的下场吗?
左少渊眉头一跳,揽紧了情绪有些崩溃的江凌苑,低声安慰:
“爷爷定不会这么想的,凌苑。”
“可他为了什么民族大义、国土完整,连奶奶的生死都可以弃之不顾!”
这样的一个男人最终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于国家是好的,可于他亲近的人却是莫大的不公平。
魏启深手中的茶杯一颤,看向气息逐渐冷冽的江凌苑,苦笑一声:
“平朔之复辟失败,最新的政权随即上了台,从古至今这军政舞台就是如此,后来的事情是你爷爷想不到的了,他若是知道……恐怕当年又是另一种结局。”
他若是能想到后果,如今的民主政治社会也就不存在了,或许华夏的战乱还会持续多年,现在的华夏不会比南美好上多少,但——
他会有机会救回平澜,平朔之这位第一统帅也不会死,这华夏将是另一番光景!
“爷爷说,他后悔了。”左少渊哑声,低头在江凌苑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安抚地以下巴摩挲她的头顶。
“他后悔的恐怕不止这两件事吧!”
左老爷子最该后悔的,应当是当初骗了外公,让外公与他联手与自己的父亲对抗,导致外公不仅失去了最敬重的姐姐,还生生让自己的亲生父亲惨死。
而后来,左粟成了这军机第一家左家的家主,平江豪却改名换姓抛弃了国家民族,带着家人远走西欧!
这三件事,在外人看起来是绝对的正义,可只有当事人清楚这其实是多大的残忍,无论有心或是无意,都是他们心中一辈子也无法抛却的刺!
☆、第250章 床上之争
如此令人无法释怀的恩怨、如此大的一条鸿沟,不亚于国仇家恨一般深重的隔阂被岁月沉淀了下来——
怪不得,一向慈祥宽厚的外公对爷爷会是这样一番态度。
若是换了她,恐怕也是一样的选择!
江凌苑深吸一口气,压下不断跌宕起伏的思绪,脑海中浮现左老爷子那双老眼之中的复杂以及无边懊悔时,再多的念头也只能一点点的消散。
我后悔了……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在她的心头挥散不去。
魏启深摸着自己白了一半的胡子,轻叹着看向相偎在一起的左少渊二人,目光落在江凌苑的脸上时,感叹万千。
“凌苑丫头你的眼睛,酷似当年的平澜。”
犹如醍醐灌顶的一句话,惊醒了沉浸在无边思绪中的江凌苑。
怪不得,左老爷子从一开始就连她已经嫁过人都不在意,似乎对她这个孙媳妇格外的满意,这份满意和慈爱她一直疑惑着不知是从何而来。
原来,如老爷子说左少渊长相与平澜相似一样,她有着一双酷似平澜的眼睛!
若说一开始她和左少渊的婚约乃是江左两家年轻时的约定,后来悔婚之后左老爷子仍旧一心将她当作孙媳妇,恐怕也大多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换做我是外公,当初毁掉这门婚约的就轮不到左家了。”江凌苑疲倦地将身子靠到座椅上,仰头目无焦距地看向天花板。
若换做她,哪里还轮得到当年左少渊来悔婚?这桩婚约早就该不存在了。
“这桩婚约是平澜亲口许下的,你以为你外公不想毁约吗?”魏启深看着毫不掩饰的江凌苑,心下暗叹她这副脾气与老江毫无二致。
听着她这情绪莫辨的一番话,一旁的左少渊眉心一跳,冷不丁就紧张了一下。
“上两辈的恩怨早已经过去了,与我们没有太大干系。”
淡淡的一句话,江凌苑却是从其中听出了几分忐忑和不安,不禁无奈地轻笑一声,伸手抓住男人垂在膝上的大掌,十指交握。
“放心,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休了你。”
这颗定心丸一吃下肚,男人的神情顿时明朗了起来。
“少渊小子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了,你们两个小辈能够看得开真是令人欣慰!”
江凌苑沉吟片刻,逐渐释然,“上将大人不用担心,既然答应了爷爷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做到的。”
外公终归已经计较了一辈子,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怎样先化解了两个老人之间的恩怨才是首要,毕竟,她作为一个后辈就实在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掺一脚了。
“好!好!其实啊……政府中央曾经多次找过你外公,希望他能够回来,华夏一级上将的位置永远空出了一个是留给他老人家的!”
一级上将,是凌驾于上将军衔之上的最高职位。
整个华夏除了左老爷子以外,也不过十来个人,相当于绝对的军政权利掌控者。
“爷爷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好,我答应他一定会说服外公回一趟华夏的,至于其他就得看他老人家的意愿。”
魏启深:“好,只要他肯回来,只要他还肯见我一面,这样也是好的!”
江凌苑:“我会马上动身亲自去西欧一趟,上将大人请放心。”
事到如今,她也终于想起来那次左爷爷提起‘平澜’时,为何会让她觉得似曾相似了。
这个名字,在外公多年珍藏的族谱之中出现过。
江家的族谱是外公亲手撰写,从他的那一辈起始,谱子上没有平朔之、也没有外公那一辈其他的兄弟姐妹,唯独有一个平澜。
她是外公一生最敬重的姐姐,所以,她的名字被外公亲手写进了江氏的族谱!
——
左老爷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见到江凌苑念叨得最多的也从随意两兄妹变成了另一个名字——平江豪。
左家众人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念起这个名字,只有江凌苑心里越发焦急,老爷子这是生机正在逐渐湮灭的现象。
生前越是执念的东西,到了一生即将走到尽头时,就会格外惦记。
无论当年外公出于怎样的心态才会改名换姓,‘平江豪’这个名字始终已经多年不再用了,唯一记得的只有左老爷子。
南随和北意格外懂事,见祖爷爷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两个三岁小孩的脸垮得也越来越厉害了。
期间,左少渊吩咐的朱铭带人守在老宅,暗自监视着老爷子身边的所有动向。
随意两兄妹说的‘倒药’时间还没查清,而左家族内的众人已经越发心急了起来。
江凌苑在房内来回踱了两圈,转头看向这几天脸色也越来越差的左少渊,劝道:
“还是我自己去吧。”
“不行。”整整两天了,男人的口风还是一如既往的紧。
“你这两天本来就身体更虚弱了,爷爷的事情现在也正是紧张的时候,你……”
“一起。”左少渊躺着半靠在床头,将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江凌苑‘蹭’一下,无比头大地坐到了床边,一把按在他的肩上,一咬牙:“你觉得,外公会有多待见一个毁了婚的外孙女婿吗?”
“既不待见,才更需去。”
“……”
四目相对,一时间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男人打定了主意似的,淡淡地看着她变幻多舛的脸色,面上神情不动如山。
“真的非要去?”
左少渊:“嗯。”
江凌苑一边暗自磨着牙,眼珠子一转,伸出两手按到男人的肩膀上——
“你能从这张床上起来,就让你去!”以她的天生神力,只要不松手这男人根本就别想起来了。
“……”左少渊眉心一跳,忽然间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幼稚又赖皮的女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媳妇。
“别闹了,听话好不好?”还是那句话,关键时刻男人该哄的还是得哄,不仅得哄,还得好好的温柔的哄!
“……”温柔是到位了,不过他不想听话。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病秧子身体还不好,就算咱俩现在睡在同一张床上都只能盖着被子纯聊天,你说说哪一对夫妻有咱们悲惨?”
“……”听起来有道理,但天底下比他们惨的夫妻或许多了去了。
“所以你得赶快好起来不要到处折腾了,就算我医术再厉害也得病人足够配合不是?爷爷还想着抱第三个重孙呢,咱们要是动作慢了铁定是赶不上的!”
左少渊眼角眉心都开始抽搐了,一双深邃的眸子深不可测地盯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人。
“我从小就跟着外公长大,他那脾气我是在了解不过了,我像哄你一样多哄哄他也就完事儿了,更何况爷爷这边没了你在我也不太放心。”
“……”像哄他一样多哄哄就完事儿?
左少渊面无表情,语调平静得毫无起伏:
“用过一次的招数,不要再企图对我用第二次。”
他媳妇的催眠术早就已经炉火纯青了,这一点在他这里体现得是淋漓尽致!
江凌苑:“……”
敢情她说了这么多,引诱了这么老半天,人家根本就没上当!
平静地靠在床头的男人身形微动,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她的手腕,整个人微微偏头躲开她的目光锁定,随后手掌一动。
“哎——”一声轻呼,两人的姿势已经完全调换了过来。
江凌苑猝不及防地吃了两招,整个人被一股轻柔的巧力拽着扔到了大床内侧,四仰八叉地躺在了被子上!
还未来得及翻身反抗,左少渊高大的身影已经迎面出现在了头顶,一股略显羸弱但仍旧逼人的压迫力出现,禁锢着她的脑袋动弹不得。
“从这张床上起来,这个意思么?”
低沉的语调沙哑而富有磁性,说话间那张俊脸凑到了耳边,温热气息轻吐着钻进了她敏感的耳廓。
徐徐的嗓音,话音之外仿佛在淡淡地示威。
“倒不如试试,你能从这张床上起来,我就听你的话。”
男人低沉地轻笑,双腿以极为‘巧妙’的姿势压住了她的下半身,一手则抓紧了她的手腕。
“……”有种别使美男计行吗?
☆、第251章 左老爷子
这场床上斗争到底没能分出个胜负,加上朱铭的效率一向极高,所以一大清早,两人份的机票已经出现在了手上。
万事俱备,除了不太放心左老爷子之外,一切都妥当了。
结果,不待他们出发,江老爷子的电话已经先手打了过来。
“外公?”江凌苑和左少渊坐在去机场的车上,那头传来一道沧桑的语调。
“小苑。”
“外公您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了?”
她这次回西欧本身就没有通知过老爷子,是掐着他现在应该刚好回到了西欧的时间去的,因为担心若是事先在电话里说清楚了事情,恐怕老爷子连见她一面都会拒绝才对。
江老爷子的脾性向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也从来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就生出什么恻隐,几十年来纵横战场,早已经练就了一颗钢铁之心。
在江凌苑的理解中来看,以外公一直以来对爷爷的积怨,她就是随口在他面前提起一嘴都会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
“我在京云机场。”那头,八十出头的老人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语气充斥着一如既往的强硬。
“外公,您说什么?”江凌苑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转眼看向左少渊,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
“臭丫头,还不来接驾?”
听筒里的声音没什么耐心地重复了一句,机场下机的广播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好几秒的沉默之后,江凌苑激动得两眼放光,一手抓住了左少渊的大掌,连忙接话道:
“外公,您稍等,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她这回本来是打算带着左少渊亲自过去,就算是跪在外公的大门口也要想办法把人给请回来的。
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来了这么个天大的惊喜,简直是省心又省力还省了一堆的时间。
“你们?”
“这个……我和少渊。”
“谁?”那头的声音僵了一下,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到,老爷子的脸色这时候肯定变得不好看了。
“见面再说,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到!”
挂完电话,身侧的男人大掌微紧。
江凌苑抬眼看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神,面上似乎带着些紧张和不知所措,本身不会出现在那张脸上的表情此时看上去格外喜感。
“这下好了,咱们也不用争到底去不去了。”害得她昨晚还中了这男人的美男计,俩人僵持了那么大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