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华沉默了一会,轻声叹了口气:“当年林河救的那个孩子。”
……
沈母也变的安静了些。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饭桌气氛有些压抑。
大家都没动筷,沈母皱着眉说:“再不吃就凉了。”
然后轻笑的看着宋衍:“尝尝伯母的手艺。”
宋衍道过谢以后,吃了一个。
牙齿咬到硬物,是一枚硬币。
……
沈国华知道他为什么来找自己:“你不必内疚,救你本身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那颗子弹,就算换了另外一个人,林河也会挡上去的。”
他能想到,宋衍这些年都陷在怎样的自责里。
那件事,对当年还是孩子的他来说,已经算是一件毁灭性的打击了。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更不用愧疚。”
沈母在一旁缓和气氛,不时劝宋衍吃汤圆。
他迟疑的用勺子舀了一个汤圆。
不爱吃甜食,可是不知道怎么拒绝。
才咬一口,又一枚硬币。
……
牙齿有点疼。
在宋衍的请求下,沈国华给了他一个地址。
沈母一直送到他出大门:“这次你过来,沈琰那兔崽子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有好好准备,招待不周,你别介意不。”
宋衍摇头:“怎么会。”
他又说,“谢谢伯母。”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吃到硬币陷的……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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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盏在纠结了一周以后,终于找到了工作,在一家西餐厅里当后厨。
她兴冲冲的告诉林稚:“主厨超级帅,简直是名模身材啊,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林稚在厨房里洗土豆,听到她的话,笑道:“那你要加油啊。”
迟盏叹了口气:“我要是长你这样我还加什么油啊,往他跟前一站,就够把他迷的找不着北了。”
她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林稚,你真的不打算谈恋爱吗,明年你可就毕业了。”
林稚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想过。”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感情这种东西,本该就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
迟盏了解她的性子,也就没有继续劝了。
她自己找好了房子,总打扰林稚也不是一回事,等装修好了,她就搬过去。
不过离林稚还挺近的,就一条街的距离,随时都可以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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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含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
不是拉着林稚的袖子说窗户外面有人,就是缩在墙角,那个人来了。
林稚问她谁来了,她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的摇头,全身都在颤抖:“他说要报复我,还要杀了我,老师,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
林稚抱着她,轻声安抚着:“老师在这里,你不用怕,老师会保护你的。”
之前应含的妈妈告诉林稚,应含七岁的时候,被补习班的老师给猥亵了。
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他一直用她妈妈的性命恐吓她,如果她敢说出去的话,他就会杀了她妈妈。
那段时间应含妈妈发现应含的脾气变的古怪,不愿意去补习班,动不动就发脾气,大哭大叫。
性情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后来应含妈妈给她洗衣服的时候,看到她的内裤带血,才察觉到异样。
一再的逼问下,她终于肯说出内情。
罪犯被抓了,可她受到的伤害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一直折磨着她。
随着年纪的增加,未减反增。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林稚接到应含妈妈打来的电话,她今天公司有点事,走不开,所以拜托林稚把她送回去。
林稚答应了。
她牵着应含去打车。
应含全程躲在她身后,抖的越发厉害。
她小声说:“他来了。”
林稚疑惑:“谁来了?”
因为恐惧而红了的双眼:“那个人……在我们后面。”
她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走开啊!!!”
林稚这才看到,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绕开花坛朝她们走来。
甚至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就举着刀冲了过来:“害老子坐了这么久的牢,我不找你找谁,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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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接到报案,忠全路那边发生了一起持刀伤人案。
听说是路人报的案,受害者有两个,年龄小的那个精神有些恍惚,直接送去了心理咨询室。
沈琰查看着往日档案,分析着案情之间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点。
档案室的门被敲响,那个人说:“刚送来的那个持刀伤人的凶手,陈局让你去审。”
好不容易生起的一点头绪被打断,沈琰皱眉:“没别人了吗?”
那人耸耸肩:“我倒是想审,可陈局不让。”
“行了,我马上过去。”
手上的咖啡喝了一半,纸质的一次性杯子,他咬着杯沿,空出双手穿外套。
“犯人在哪?”
“审讯室里。”
沈琰一口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刚准备扔进垃圾桶里,视线落在正做笔录的林稚身上。
往日白皙细嫩的脸上多出一道道擦伤,周围已经肿了。
手背上贴着创口贴,却还是没有完全挡住伤口。
应该是刀伤。
突然觉得手脚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变的不那么顺畅。
审讯室里的小警察把门打开,喊他的名字:“宋师兄?”
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回应。
几乎所有的人,都将视线移向了他。
大多都是觉得疑惑。
怎么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
沈琰没有理会那个人,走到林稚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搭上:“我送你去医院。”
林稚微抬眼睫,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事的,你去审犯人吧。”
沈琰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让别人去审,我先送你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林稚把他的外套递还给他,“不疼。”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神色无波无澜,似乎真的不害怕。
就连给她做笔录的警察都佩服她,经历了这样的场面,甚至受了伤,居然还能这么冷静的述说当时的情景。
这可是他当警察以来遇到的头一个。
更何况还是个长的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看现在的情况,原来还和沈琰有一腿。
这也难怪。
见她坚持,沈琰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交代负责给她做笔录的警察:“她有哪里不舒服你立刻来告诉我。”
那个警察暧昧的点了点头:“yes sir。”
沈琰进去以后,笔录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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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衍将尸检报告整理好,何琼红着一张脸过去:“师兄,这么巧啊。”
其实一点也不巧,她是专门掐准了时间,知道宋衍会在这个时候去送尸检报告。
宋衍没说话。
何琼也习惯了。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子,像宋师兄这种话少的行动派,多酷啊。
她腿短,宋衍一步都快抵她两步了,于是只能少女怀春的跟在他身后,尽可能的不被扔下。
唉。
她低声叹息,也不知道等等她,宋师兄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孤僻又冷漠,以后这还怎么找女朋友啊。
她真是为他担心。
到了警局以后,他把尸检报告交给相关的负责人,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死因和疑点。
有新来的女实习生红着脸递给他一杯刚接的咖啡。
他伸手接过,低声道谢,然后随手放在一旁。
一口也没喝。
女实习生有些泄气。
旁边有人劝她:“你喜欢宋衍还不如喜欢沈琰,他这个人油盐不进,对谁都一样,爱搭不理的。”
也有人说,是因为他接触尸体的时间太长了,难免有些调节不过来。
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和活人相处。
负责做笔录的警察停下笔:“好了。”
他指着右下角,“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林稚接过笔,小心翼翼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那个警察看了一眼,最后确认了一遍:“是叫林稚对吧?”
“恩。”
宋衍的动作,突然停下。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突然想到沈琰的话,他有些不放心,“你的伤……”
林稚下意识的将衣袖往下拉,挡住受伤的手背:“没关系,我自己去医院处理一下就行。”
她刚准备离开,面前的路被挡住。
宋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看着她的受伤的左脸,眉头越皱越深。
好半天,他才抑制住内心翻滚的情绪,问她:“怎么回事?”
声音暗哑的可怕。
像是什么被触发,林稚眼睛一酸,忍了一下午的眼泪砸落手背。
恐惧和害怕,后知后觉的传遍了全身。
就连牙齿也在轻微的颤抖。
宋衍看着她,只觉得心脏像被谁揉捏在一块。
他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柔声问她:“疼不疼?”
林稚低着头,声音有点小,夹杂着哽咽,很重的哭腔:“疼。”
宋衍让她在椅子上坐下,他屈着腿蹲下:“除了脸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林稚把袖子往上拉,露出被刀划伤的手背,虽然不算深,并且已经暂时止住了血,可还是能看见翻卷的皮肉。
他深呼了一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还有哪里?”
何琼一进门,正好看见这一幕。
那个冷傲孤僻到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的宋衍,居然屈膝半跪在一个女人面前,轻言软语的哄着她。
原来宋师兄……也有温柔的一面。
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
有点嫉妒,更多的,是羡慕。
第38章
宋衍大致看了一遍,除了手背是刀伤以后,其他的都是擦伤。
还好,不算严重。
“我先送你去医院。”
林稚点头。
外面风有点大,宋衍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
熟悉的清香,莫名将她的恐惧,也平复下来。
宋衍开车带她去医院。
手背上的伤口需要缝针。
没打麻药,林稚疼的冒冷汗。
宋衍抱着她,柔声安慰道:“疼的话就咬我。”
林稚抿了下唇,下意识的回抱住他。
疼痛让她的手逐渐收紧。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的外套在自己身上,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衣。
贴靠的这么近,林稚甚至能感受到,他腹部肌肉的线条。
因为忍耐情绪而紧绷着。
终于缝完了,贴上纱布,又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脸上的擦伤。
林稚不太放心的问宋衍:“医生有没有说,我脸上的伤会留疤吗?”
外面的风更大了,宋衍怕她感冒,替她把外套拉链拉上头。
“你别担心,不会留疤。”
他松开手,顿了一会,“就算留疤也好看。”
林稚抿了下唇,别开视线。
很奇怪。
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算太坏,却又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宋衍开车将她送回家,林稚的伤口不能碰水,她简单的清洗了一下。
宋衍卷起袖子,开了冰箱门。
里面只有一些蔬菜,都是低热量的东西。
眼底神色暗了暗。
她每天都在吃这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
他简单给她做了几个菜,又去热了一杯牛奶。
看她全吃完才肯离开。
走之前他叮嘱林稚:“今天早点睡,别想太多,明天我再过来。”
不该麻烦他的。
林稚想。
可身体却最先给出了答案,她点头,说了一声,好。
如此,宋衍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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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睡的很踏实。
宋衍的外套叠放在床头,她想着洗干净以后,第二天还给他的。
可怎么也睡不着,只有闻着那股熟悉的清冽香味是,才能稍微安一下心。
难得是个好天气。
她穿上拖鞋去开窗户,沈琰给她打了个电话。
“好点了没有?”
林稚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小口喝着:“好多了。”
沈琰应该还在警局,那边有点吵:“我昨天审讯完出来,你已经走了。”
顿了片刻,他又说,“听说是宋衍带你去的医院?”
林稚点头:“恩。”
然后是大片的沉默。
沈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听他们说,在宋衍来了以后,一直冷静沉稳的林稚,哭的哽咽。
自己最清楚她的性子,伯父伯母离开以后,她最缺的,就是安全感了。
所以总是用无谓和固执来保护自己。
她能这么完全的在另外一个人面前表露她的情绪,说明她完全相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