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妮子的发烧
漆黑的夜里,风冷了起来。
徐迦宁抱着双膝,长长的睡裙连脚面都盖住了。
她手里拿着个手镯,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想着心事,低头看着脚边的猫儿。糖球很乖,伏在脚边,它的小耳朵偶尔才会动一下。
她浑身发冷,玉镯在掌心被她的体温暖得温热,这会听着浴室传来的流水声,看着糖球,心绪难宁。苏谨霖是个祸根,他三番五次不相信她,还戏弄她,她看在老太太的份上,看在好歹是堂兄妹,一直没有与他计较。
这个不记打的家伙,现在看来,不让他栽个跟头,他怕是没有个消停之日了。
徐迦宁身上披着毯子,脚尖微动。
指甲上是新染的粉红,糖球一下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脚,她将自己来到苏家之后的事情从前到后捋顺了一遍,想起了个东西。
起身下床,她在柜中一个包的暗格里找到了最开始来苏家和苏谨言签的合约书。前些日子,苏谨言还问过她,让她将合约书悄然处理,省得以后出什么啰嗦事。
她拿出来看了看,想了下,重新将合约书放好。
不知道为什么,一离开毯子,总觉得有点冷,这个合约书可以帮她一把,如果给苏谨霖一个契机,让他得到了,那么他手中有证据了,那么他会保留到老太太去世,之后拿出来抨击她和苏谨言的。
到那个时候,就是个反制他的机会。
她说她是苏唯,他不相信,但是她会让他相信的,之所以对苏谨言那么敌对,无非是与他相争,苏家还有交代不明的东西。
想到那个金钥匙,心中微安。
可是,这个将合约透露给苏谨霖的契机,又是什么呢!
她光着脚,走回床边立即钻到了被下,将自己全身都裹紧了,本来还想再仔细计划一下,但是浑身发冷,竟是打起了寒颤。
紧接着,不多一会儿,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这是……被霍澜庭传染感冒了!这个滚蛋东西,徐迦宁抬臂在床头柜上拿了手帕擦脸,不消片刻,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个是狼狈。
从前她们那个时候,风寒治疗不妥是会死人的,现在虽然医疗水平发达不少,但是她讨厌生病,尤其是这个时候,还总在打喷嚏,泪眼汪汪的。
围着被,靠坐了床头上,徐迦宁脑中空白一片,双眼通红。
不多一会儿,霍澜庭从浴室回来了,他已经吹好了头发,身上还有她的香精味道,穿着睡衣裤,快步走回来,才奔着她来了,她回手抓起了枕头,狠狠一摔,这就摔了他身上。
他伸手抱住,不明所以地抱着她:“怎么了?”
抬眸间,徐迦宁又打了个喷嚏,她拿着手帕捂住口鼻,另只手就指着床下,怒目以对。他见她眸光当中,都是泪光,连连打着喷嚏,也是懊悔不已。
枕头放了她的腿边,他连忙坐了床边,伸手在她额头上面摸了一下:“还好,现在没有热,我去给你倒水。”
说着连忙出去倒水,她在他背后瞪着他,躺倒了。
不多一会儿,不光是热水,还有两颗药片,霍澜庭去而复返,让她吃药,徐迦宁这时候真想打死他,目光灼灼,没个好脸色。
他目光恳切,也是心疼不已:“把药吃了……”
真的是浑身发冷,徐迦宁浑身难受,只觉五脏六腑当中,有什么烧了起来,靠坐在床头前,接过药片也顾不上是什么了,就着水吃掉了。
说来也奇怪,他一早起来,神清气爽,病不治而愈了。
这时候看着她,见她只喝了一口水,更是将水杯往前推了一推:“再喝点水,多喝点水,今晚我守着你,一会看看,如果再不好,我就带你去医院。”
无名火顿起,徐迦宁抬臂一推,他一时有防备,水杯立即摔落了地上去,她扬着眉眼,看着他恼怒不已:“你滚离我远一点!”
说着躺倒,蒙上了被。
水杯已经摔碎了,霍澜庭连忙按了铃,等红玉进来了,让她收拾了去,他另外去倒了热水,又去陈医生那找了退热药过来,以防万一。
再回来时候,徐迦宁还蒙着被,他以为她还闹脾气,单膝跪了床边。掀开了一点被,他看着她,又探向她额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热了。
将被子又掀大了些,霍澜庭伸手来抱:“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带你去医院更好一些。”
说着一手探了她的颈下,一手到她腿下,这就要将她抱起来,徐迦宁伸手将他推开,翻身背对着他了,不理他。
她半阖着眼,这会鼻子也不通气了,嗓子也紧了,一动不想动。
霍澜庭扳着她双肩,再次过来抱她,才将人扳着转过来,不等抱起呢,怔住了。眼帘微动,泪水悄然无息地落了下来,他顿时慌了,已是手足无措:“别……别哭啊……”
徐迦宁一声不吭,光是落泪。
若是打他骂他,他心中还能好受一点,霍澜庭回手拿过了帕子来给她擦脸,她动也不动,吸着鼻子,越擦,泪水越是流个不停了。
他更是心疼,挨着她坐了,抓着她手,给她手上穴位直揉着:“烧得不厉害,我给你揉揉,一会儿再吃点退热药就好了,对不起,昨晚我不该碰你,都是我传了你了……”
她抽回手去,动作之间,眉心微皱。
霍澜庭再次将她手执起,轻轻给她揉着:“怎么?难受吗?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宁愿病着的是我。”
揉了这只手,又揉另外一只。
她好容易才止住的眼泪,这就又掉落下来,他弯腰,伸手抹去她眼底泪珠,又拿起她手,轻吻落上:“我带你去医院?”
她摇头,再次抽回手去,全身都蜷缩成了一团:“我不去,我难受。”
见她开口了,霍澜庭又将重新倒来的水拿过来了,还有退热药:“哪里难受?还有热,不去医院总要吃药的。”
完全是一副哄着孩子的口气,徐迦宁虽然讨厌吃药,但是她向来怕生病,也挣扎着坐起来把药吃了,这么一动,真是腿也疼,腰也疼浑身疼。
眼睛红了,还想哭。
所有的所有的委屈,从一开始独自一个人到了这个世界上的惶恐,到现在所有的所有,都涌上了心头,泪光顿现。
重新躺倒,徐迦宁闭上了眼睛。
霍澜庭去拧了毛巾,过来覆了她的额头上面,她掌心滚烫,他按着,在旁默默陪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药效上来了,徐迦宁出了一身的汗,他怕捂着她,将被撤去了一些。
她已经睡着了,昏昏沉沉的。
坐了床边,他握住了她的手,定定看着她,可能是动作之间惊醒了她,她指尖微动,随后也握紧了他的手。
他一直看着她,她双唇微动,从嗓子里挤出来句话。
没有听清,顿时低头上前,霍澜庭靠近了些:“什么?”
她眼帘微动,恍惚间看见少年就在眼前,顿时落泪:“疼……”
他听清了,伸手抚过她额间碎发,心如刀绞:“哪里疼?”
徐迦宁闭上了眼睛:“子易,我疼……”
他顿时怔住,子易是谁?
可泪珠从她眼底滑落,就在他的面前,掉落了枕间,她还病着,纵然是千般恼怒,万般嫉妒,也问不出口。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霍澜庭一低头,点点轻吻落了她的泪痕上面,又落了她的唇瓣上:“快点好起来,不然再传回给我。”
她没有回他的话,很显然更像是烧糊涂了的说的梦呓。
他抵着她的额头,好半晌没有说话,可过了一会儿,她又说疼,问她哪里疼,她说哪里都疼。霍澜庭在衣柜当中找了另外的睡衣裤来,又过一会儿,她发了一身的汗,他亲自拿了毛巾给她擦了身子,就在给她换睡衣的时候,她才醒了过来。
不过她没有动,任他帮她换上了干的。
床上的被褥都湿了,他按了铃,只管坐了床边哄了她:“等红玉来换了被褥再睡。”
她低着眼帘,被他抱了床边坐着。
光着的双脚垂落,就连脚趾都莹润得很,霍澜庭拿了轻薄的毛毯过来给她披了身上,她看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红玉进了房间,霍澜庭到徐迦宁面前,背对着她弯下了腰。
她没有动,他抓着她手臂,轻轻一带,连人带毛毯都背了身上。徐迦宁下意识揽住了他的颈子,红玉连忙将毛毯仔细给她裹紧了些,霍澜庭让去换被褥,红玉紧忙去了。
背后的人声息皆无,他背着她来回踱着步。
走到窗前时候,正好明月当空,月光洋洋洒洒地照上窗台,他扬着脸,想起少年时候不少事,他和徐迦宁不过是两年未见,却不知子易是什么人。
走了片刻,红玉铺好了被褥,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叫他:“七少爷,被铺好了,将小姐放下来吧……诶,小姐好像睡着了,怎么办,我扶着她,这就放下来吧!”
霍澜庭蓦地回眸,背后的人贴着他的后背,真是动也不动。
她额头抵着他的后颈,已经不热了,他两臂锁紧,更是托稳了她。
“算了,好容易睡踏实了,再背一会儿。”
第118章 妮子的亲爹
昏昏沉沉从梦中醒过来,一抬眼就看见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上午九点。
徐迦宁有片刻的错愕,随即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发烧了,本来前一天晚上和霍澜庭过了初夜,就浑身疼着,这个时候睡了这么久,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下意识想坐起来,可才一抬臂,这才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扣在怀里,她枕着霍澜庭的手臂,他另只手揽着自己胳臂。他的腿似乎也压着她一条腿了,简直动弹不得。
徐迦宁稍微动了动,他立即醒了,伸手先探向她的额头,见是不热了才放心下来:“还好,不热了。”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放下来的,他紧拥着她,不让她起,让她再睡一会儿。
她猛然间想起自己还要去上学,再次要起,霍澜庭仿佛什么都知道,了然道:“学校已经让人去请假了,既然病了,还是在家我照顾你才好。”
他闭着眼睛,似有疲色。
她想了下,有人去请假了,那个人除了顾君书还能是谁,既然不用去上学,那么她总算宽了心,躺倒在他怀里了,又想起害她生病的罪魁祸首是谁,回眸之间,已是怒目以对。
“霍澜庭……”
没想到,一开口,嗓子还哑着,他登时睁开眼睛,看着她嗯了声:“怎么了?”
她轻咳了声,定定看着他:“你觉得,你是怎么将病气传给我的?”
他当时抿唇,面有愧色:“我一时忘了还病着,没想到这么快就传了你,现在想起来,真是不该碰你。呼吸之间传得快,若不是当时忘情一直吻着你,或许还能侥幸。”
那么说,这就是呼吸之间的,他亲她的时候,传给她的了。
徐迦宁盯着他的唇看了片刻,翻身趴了他的胸前,低着眼帘时候,她目光当中已经带了些许坏意。只不过她许久没有动作,最后还是滚落下来,躺了一边:“算了……”
昨天晚上隐约还有印象,他背着她,站在窗前看着月亮。
松下了这口气,她才要起身,冷不防霍澜庭翻身过来,一下又变成了男上女下,她伸手捂住他唇瓣,他侧脸躲过,一低头就噙住了她双唇。
吮了又吮,起初只是轻吮,一碰到她了,难以自控,唇色与之纠缠不休,呼吸之间尤为气息尤为粗重起来。
好半晌了,才放开她,他喉结微动,别开了眼不敢再看她嫣红红唇:“就把病气传给我好了,别的,先不能行,你还病着。”
谁说要干什么了,徐迦宁一把将他推开,掀被下床。
即便不去上学,也不能浪费时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穿上了一条波纹毛衣,西裤皮鞋,披上风衣这就出了房间。
霍澜庭一夜未睡,此时刚着了她的边,气息难平。
可他医院还有事,那位要出院了,得过去一趟,还是起来拿了毛巾去浴室冲凉水澡。
徐迦宁有着病气,不能去看苏家老太太了,就问了春秀,让她过去打听了下,早上吃了点菜粥,不等一碗吃了,春秀就跑了回来。
说是老太太不太好,已经安排了很多亲人过来探望。
这个时候,安排的人,那就是来见最后一面了,徐迦宁有些唏嘘,菜粥也吃不下了,春秀说不仅有亲人,还有徐家老爷子也来了。
她怔住,没想到徐老爹也来了。
的确有两天没有瞧着他了,这时候在苏家相见,还真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她下了楼,才到一楼,没想到徐老爹找过来了。
佣人将他带到,父女相见,徐迦宁生怕自己的病气传给他了,站得老远:“爹,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很低,他情绪低落,没有听清,见她站得老远,目光更沉,瞪起了眼睛来:“怎么了,我怎么不能来了,我来看看你,看看你在苏家过得好不好,不行吗?”
徐迦宁蓦然失笑:“当然可以,可是你来得不巧,我身上有病气,还是离我远一点才好,别传了你身上。”
徐老爹这才发现她脸色略白,真有病气。
心中不快顿时变成了疼惜,大步走了过来:“怎么还病了,吃药了吗?要不要去医院?这两天天气转凉了,是不是凉到了?”
到她面前了,真是一脸关切。
徐迦宁摇着头,只说没事了,让人送他回去。
徐老爹不走,叫她陪着自己在碧情园里面走一走,她拢紧了风衣,欣然答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徐老爹和往日不一样。
父女两个走出东园,徐迦宁陪着他往北走去,偌大的园子,有的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个时节,已经有枯黄的叶子了,走在园中青砖小路上面,二人都享受着这一刻的难得惬意。
苏婷带着保胎药离开了上海,她并不在家里,北边院里没什么人。
走进假山旁边的亭子里面,徐老爹四下张望着:“这仅是碧情园当中的一个院子就比我那院子大了,真是不错。”
家哪能用大小区分,徐迦宁迎风而立,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