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根本不去在意自己会不会因此对他们产生什么怨愤的心理，只满心期待着能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
她不会生气的。
只要能够知道他们还活着，她只会觉得万分庆幸。
因为，乔晚深切地明白着，以她父母的性格，但凡是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一定会努力回到孩子身边，陪着他们长大。
既然回不来，就一定是有他们的苦衷。
看着乔晚那双期待的眼睛，亚力克眼中本来有的平静被打破，出现了几分涟漪。
他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对着乔晚低声说道：“抱歉……”
后面的话，不需要再说出口，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当时……”他说了两个字后，又倏地停下，抬头看向了旁边巨大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能够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这里像是一个总控室，有许许多多监控的镜头，还有各种颜色的小按钮，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又像是一个奇怪的研究室，旁边放着许多柜子。
有玻璃制成的，里面装着一些标本。
这么些年没有人过来，里面的标本在药水的浸泡下，居然还没有干枯，看上去十分新鲜的样子。
也有类似于大的保险柜立在一边，看不出来里面又装着些什么。
此时，那屏幕上已经将外面的情况显示出来。
刚才的那群人兵分马路，大部队继续前进，留下的少数人在通道里摸索。
但看他们恨不得把墙角都抠出一个洞的样子，很明显是完全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也就只有亚力克这样的内部人员才能轻而易举地操控里面的机关，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离开了。
而继续前进的大部队人马，此时却已经和第一个进来探路的那位会合在一起了。
那是一个十分标准的实验室。
各个台面上，放着电脑和一些纸质档案，操作台上有各种器皿，里面的药剂已经干枯，看不大出来曾经装过一些什么了。
而另一边，还能看到许多小白鼠制成的不同药效的标本。
本应该豢养着活物实验体的地方空空荡荡，当初应该是被清理过的。
否则，这么些年过去，要么这实验室里鼠患成灾，要么就是死个干净，恶臭漫天了。
那些人一进地方，就惊喜地睁着眼四处张望了一番。
等到确认就是这里以后，一个人扑向一个工作台，就这么瞬间瓜分完了这个实验室里的东西，仿佛是在切分一块大西瓜。
看着他们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些文件夹，又按开了电脑，想要搜索里面记录过的文档，亚力克冷笑了一声。
他在大屏幕上搜索了一会儿，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乔晚眼尖地注意到，其中有几个小屏幕上，出现了一些气孔，里面开始缓缓地排放出白雾一样的气体。
刚一出现，就融入空气不见了。
若不是她这被强化过的视力，可能都无法第一时间发现这样的小异常。
更别说是外面的那些人了。
他们根本就不在那些地方，就算观察得在仔细，也是不可能看得见的。
“你在下毒？”乔晚说道，“这毒气难道还会认人吗？”
那些人能中招，他们几个同样会被毒倒！
大家都在实验室里，真要用这种大面积的“清扫程序”，他们谁又能逃得过？
“放心，”亚力克说道，“这地方是有特殊装置的，能比其他地方多撑上一段时间。而且，我这里还有其他准备。”
他指了指另一边。
那儿有几个面具似的东西，应该是用来防毒气的。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这本来是当初我们和你父母……”说到这儿，亚力克摇了摇头，没再继续，他看向了沈宴，“你不是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吗？还有你，小家伙，头很难受是吗？”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躲在乔晚身后的乔熙说的。
原来，他一直关注着乔熙的状态。
乔熙现在的头部的确不太好受。
他见到亚力克之后，就因为那张熟悉的脸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混乱之中，脑海里像是有什么想要疯狂地冲出来，又像是有什么将它们拼命地压制下去。
这种激烈的争夺战，让他的大脑如同有一把锯子在拉回拉锯。痛倒不是很痛，却令人烦扰不堪。
“过来。”亚力克对着沈宴和乔熙招了招手。
乔晚眉头一皱。
拉着他们的手反而紧了几分。
她也不知道，此时该不该信任亚力克了。
乔熙却像是对他很相信的样子，不由得就往前走了一步。
但被姐姐拉着，他又停了下来，依偎在乔晚身边，并不强行前去。
沈宴看了看乔熙，又沉沉地看了一眼亚力克，才对着乔晚轻点了一下头：“放心。”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叫过亚力克一声父亲。
但是，他却又是相信亚力克的。
其他的欺瞒暂且不说，但他能够确定，亚力克是不可能对他和乔熙下毒手的。
父子天性，原来在他们之间也是存在的。
沈宴有些自嘲地在心里笑道。
乔晚不熟悉亚力克，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对沈宴却是信任的。
不只是感性上的偏向而已。
从理性上，沈宴对这些细节的判断也的确基本是正确的。
她松了手，放他们朝着亚力克走去。
“好久没见了啊……”
亚力克对着两人叹息了一声。
不只是乔熙，还有沈宴。
在出事之前，他和妻子就已经和这个孩子许久未曾见面了。
“死”前的最后一次联系，居然只是一个电话而已，没说几句就又因为工作繁忙挂断了。
以沈宴的性格，本应该补充一下对方的说法，将详细的数据列出来的。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唉……”
亚力克长叹了一口气。
就在乔晚以为，他会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亚力克动作迅速地左右两手并用，拿着什么东西在沈宴和乔熙的脖子上狠狠一扎！
下一刻，沈宴和乔熙两人就双双闭上眼睛往后倒去。
☆、414 出生的方式
乔晚一惊！
可她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因为信任沈宴的判断，也没想过亚力克会突然动手，此时完全来不及去阻止，对方就已经做完了一切。
“你在干什么？！”乔晚又惊又怒，就要往前冲去制住对方。
亚力克却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注射器一扔，伸手扶住了晕过去的两人，对着乔晚安抚一笑：“放心，他们没事的，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过一段时间就能醒过来了。”
他将两人放在一边的两张椅子上坐下，甚至还体贴地让他们的头靠在一边，不至于待会儿醒来会难受。
这模样，的确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样子。
乔晚还是不太放心，几步过去检查了一下。
乔熙和沈宴的呼吸都很正常，连面部表情都是安宁祥和的，并不像是受到了什么痛苦的折磨。
只是脖子上各有一个红色的针孔，比平常的注射器留下的痕迹稍微明显了些。
也不知道这注射进去的到底是什么，竟然没有多少血液流出来，这一瞬间的功夫，那针孔处的伤口就已经痊愈了。
“等到毒气靠近的时候，这房间会有警报声响起的，你放心，来得及，”亚力克也不阻拦她的检查，反倒是走到一边开了一扇小门，“这里就是出口，待会儿从这儿离开就行了。”
小门后，是一条细长的通道。
从这儿都能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出口的样子。
和他们进来的地方并不是同一处。
只不过，现在那里还呈现着关闭的状态。
“你给他们注射了什么？”乔晚警惕地看向了亚力克。
她内心当然是愿意相信亚力克不会伤害沈宴和乔熙的。至少，他是沈宴的亲生父亲，虎毒不食子啊！
但理智上，她亲眼见到两人昏迷过去，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亚力克微笑了一下：“是一点儿对他们身体有好处的东西。小姑娘，你知道这个实验室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乔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跳转了话题。
但见他的确不像是要害他们，就点了一下头，语气僵硬地将从吉姆·史密斯那儿听到的说法说了出来。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亚力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是……当年的有一个孩子是乔熙，你知道。但另一个孩子是沈宴，你不太确定吧？”
乔晚心头一惊。
的确是这样。
她和沈宴当时都有猜测。
因为乔熙对沈宴的亲近和熟悉，还有那个橡皮泥和绘画作品中的情景，以及其他的一些佐证，他们觉得，当年进入实验室的那个孩子，说不定就是沈宴了。
但实质性的证据却是没有的。
就连沈宴自己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毕竟，他的记忆力实在是超群，甚至媲美于超忆症患者。
在其他孩子还在摇篮里牙牙学语的时候，沈宴就已经能够记住幼时无意间看到过的情景了，在长大以后都还能回想起来。
可是，如果真的去过实验室，那肯定待的时间不短。
以他的记忆力强度，怎么可能连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也因此，他和乔晚并不能百分之百地完全确定他们的猜测。
然而，现在乔晚从亚力克的嘴里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确切答复。
“他……发生了什么？”乔晚艰难地问道。
乔熙是因为从生下来起就体弱多病，几乎差点儿死在了医院里。
哪怕当时被抢救过来了，医生也说过这孩子夭折的几率太大，几乎看不到什么希望。
也正是有这样的原因在，乔文立和易桐夫妻俩，才会死马当作活马医，将乔熙送进了实验室，抓住最后一线生机，就为了给孩子搏一个健康的未来。
那么，沈宴呢？
他看上去并不像是生过重病的样子。
据他自己回忆，小时候身体也很健康。
亚力克他们为什么会把自己健健康康的儿子送进实验室去？
别说是去陪他们工作的。
以吉姆·史密斯的说法，当初的那个孩子和乔熙一样，是接受过药物注射研究的。
亚力克刚才也没有否认不是吗？
亚力克对乔熙的情况很了解，乔晚一说，他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摇了摇头：“沈宴很好，他跟乔熙是不同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住了口，像是在犹豫之后的内容要不要说出来。
此时，外面的那些人仿佛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电子屏幕上已经有人猛地身体一晃，然后捂着脖子不住地挣扎，面色涨红得倒了下去。
那样子，就像是明明口鼻尚存，可就是无法吸进空气似的，活生生地将自己给憋死了。
第一个人倒下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发现不妥，以为这人犯了病。
正准备让人把他带出去急救，就见到第二个、第三个人也跟着倒下了。
还在通道里摸索着的这几个人听到声音，赶紧丢下了手头的事儿赶了过去。
此时，之前选择了继续前进，到了实验室中翻找文档的那些人，已经倒下了大半。
看来，毒气是已经开始蔓延开了。
亚力克看到这一幕，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像是收拾好了心情，又才对着乔晚继续说道：
“这个实验项目的第一个活人实验体，就是沈宴，我的儿子。唔……应该说是我和妻子的另一个实验体。沈宴是我和妻子通过培养皿调整了基因结构，然后通过科学手段进入人体孕育出生的孩子。”
他看向了还在昏迷着的沈宴：“他就像是一个克隆产品，又像是更高级一些的优化产物，是我和妻子研究基因优化的一个方向。”
乔晚双拳紧握。
感觉到指甲刺在掌心的痛，也不甚在意。
她这一刻十分庆幸，还好沈宴没有醒来。
否则，如果他听到这些话，心里该会多么的难过！
“然后我们发现，他是这个项目最好的实验体，就将他送了过来，”亚力克叹了一口气，“效果的确不错。但几年后，出现了乔熙。”
他像是在追忆着什么，看着半空：“我和妻子是那种醉心于科学研究的人，对其他的并不在意。可乔……你父母和乔熙的相处，让我们觉得疑惑。我们试着去改变和沈宴的关系，慢慢地……竟然无法将他和研究项目视为一体了。”
亚力克原本没多少感情的双眼中，此时看向沈宴的眼神才终于有了父亲一样的慈爱。
乔晚松了一口气。
她就担心，这个疯狂的天才博士对沈宴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感情。
那对于沈宴这个儿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打击了。
现在……
虽说起点依旧残酷，可至少也是有过真心疼爱在里面的。后来也才会有不同的结果吧？
果然，亚力克很快就说到了关键：
“我和你父母发现实验室有人存在异心，而那时候，沈宴和乔熙的身体突然也发生了变故。这种药剂的活性实在是太强大，人体很难承受。这两个孩子的大脑发育十分完美，比常人更适应药性发挥，可依旧留下了隐患。”
“沈宴的出生本就不是顺其自然的，基因里本来隐藏的问题也被这种激活潜力的药剂诱发。而乔熙的命虽然保住了，却也对基因造成了一部分影响，导致类似于自闭症反应的出现。”
“加上实验室出现叛变问题，我们来不及反应，匆匆地扫尾之后，就给他们做了深度催眠。沈宴的大脑实在很难欺骗，只能直接清扫全部的那段记忆。乔熙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你知道吗？在你的父母告诉他要好好地藏起来，不要被坏人找到的时候，他竟然学会了自我催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