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叹:“没关系。我们处理不了的问题,判官笔下自有定论。善恶不论大小,生死簿会自行决断。”
梁汾点头,也只能这样了:“送她们走吧!”
这话一出,林荫警惕地最后了一步,戒备森严,浑身进入防范状态。
陆南石皱眉,“只是送你们去地府,不会伤害你们。这么做对你们都好。”
林荫咬牙,狠狠指着姚家三人,“那她们呢!”
“特调局会解决。”
林荫轻呵,“解决?怎么解决?要了她们的命?”
姚姗姗或许会,或许不会。但姚父和姚母的情况,以现行法律标准,显然不至于死刑。
梁汾沉默了一秒,直愣愣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林荫没回答他,反而看像了陆南石,“你真是陆南石陆大师?”
陆南石有些疑惑,林荫刚见他的时候,一直是不信任的戒备状态,显然是不认识他的。可他和梁汾交谈了这么久,身份被叫破后,她的视线却总带着审视落在他身上。再加上这一问,显然,林荫至少听说过他。
陆南石回答的很干脆:“是!”
林荫面上划过一丝喜色,“我听说你曾帮一只鬼报了仇,让她杀了那个负心汉!”
陆南石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瞄向她,“你想让我帮你。”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林荫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奈何不了陆南石和梁汾,可如果陆南石站在她这边呢?从梁汾的话里听得出来,他对陆南石的本事十分肯定。
“我和她的情况一样。我们都是受害者,都是被人欺骗,我还被人设计,要不是姚仲平,我怎么会变成被人唾弃的小三?要不是姚仲平撤的那么干脆,任由他老婆对我们赶尽杀绝,我怎么会走投无路去找姚姗姗。也就更不会枉死。”
陆南石神色不变,“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姚家造成的?”
“难道不是吗?”
陆南石讶然,轻轻摇头,“世上大多人都是如此,只看到别人的错,看不到自己的错。即便最初是姚仲平使的手段让你不得不屈服,但后来呢?
你跟着姚仲平也有好几年了吧?如果说你一开始是被逼无奈。后来呢?你明明有无数的机会可以逃离,可以脱身。可你选择接受眼下的局势和生活。还有你哥哥,不一样呆在姚家的公司没想过辞职?”
林荫不服,“我……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钱没有背景,脱身?怎么脱?能逃到哪里去。何况,就算逃。我也已经跟过姚仲平了,连孩子都有了。我还能怎么办!”
面对她的咆哮,陆南石无动于衷。
“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维持现状。是抱着破罐子破摔,觉得反正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的心态;又或者如你所说觉得孩子都有了,认命了的心思;更或是看到了姚仲平带给你的安稳富足的生活,就此被奢华腐蚀了。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的选择本身,就已经给姚太太和姚姗姗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这是不可避免的。”
林荫一口气堵在喉头,“那她们呢?我和瑶瑶就此枉死,她们还成受害者了?”
陆南石摇头,“不!一码归一码,事情不是这么论的。你有错。而姚家的错处更大。第一错,姚仲平利用权势设局,逼迫于你,抱得美人归。
第二错,姚太太有一百种方法解决这件事,最利落的就是和姚仲平离婚。可她偏偏选了最不可取的一种,将所有怒火发泄在你的身上。收回房子首饰情有可原,开除你哥哥也在情理之中。但用诬陷的非法手段来整人。帮助姚姗姗逃脱法律制裁,视人命如草芥。显然是大恶。
第三错,姚姗姗酒后驾车,背上两条人命,却没有承担的勇气。接受了姚太太的安排。联合一起把罪过推在司机身上。”
林荫一呵,“你也知道他们有大错,可即便如此,你还是不肯帮我是吗?明明你之前帮过别人一次,为什么?”
陆南石皱起了眉,“你和小薇不一样。小薇是单纯的受害者。当然在姚姗姗撞死你和林瑶的事情上。你们也是单纯的受害者。这跟你是不是小三,林瑶是不是私生女没有关系。人命就是人命。”
林荫更不理解了,“那你还……”
“我不知道之前我做的事情你从何处得知,又知道多少。但那是七年前,证据难找,用现行法律定罪的可能性不大。而现在,你们车祸才过去半年多吧?案卷还在,可以重审。另外,这次有特调局的插手,不用担心被人刻意掩盖。”
林荫轻嗤,“你就这么信任特调局?”
“我信!”
大约是陆南石回答的太干脆。林荫有些惊讶。其实陆南石不是信任特调局,但他信任在特调局的陆北池。
“还有!”陆南石接着说,“小薇和周光耀之间有盟誓。那是对天地许下的承诺。可以说,小薇能下手,其实很大部分原因是借助了誓约的力量。这本身是一种天道对于违誓者的惩罚,并不能完全算作小薇动手。”
林荫张着嘴,这点是她不知道的。
“最后一点,我收了人家三百万。拿人手软!”
林荫:……
梁汾:……
这种事情就这么说出来,真的好吗?
姚家:……
刚刚说不差钱的人是谁?
其实还有一点,陆南石没有说,那就是林荫的态度。他不喜欢这种被人言语绑架,好似帮了小薇就一定要帮她的行为。尤其,林荫浑身的气息。有些奇怪。
陆南石神色闪了闪,林荫身上还有别的秘密。
林荫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变成了哭,“所以,我只能认了?我和瑶瑶就这么白死了?”
她身周的厉气越来越大,敏锐的林瑶十分害怕,“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林荫却好似听不见,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暴戾之气骤增。
陆南石和梁汾大惊,刚进入防备状况,试图阻止林荫的暴走,然而下一瞬,林荫带着林瑶不见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陆南石与梁汾相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震惊二字。一个受了重伤的普通鬼魂,是不可能就这么从他们两位天师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关键是还逃的无声无息。
陆南石闭上眼睛,感受着林荫临走前的气息波动。梁汾走到林荫之前站立的位子,蹲下身,看到地上残留的一点灰烬。
陆南石睁眼:“鬼修?”
梁汾一怔,“你是说她已经摸到了鬼物修炼的法门?入道了?确定吗?”
陆南石神色凝重,“确定。”
梁汾皱眉,“我上次对付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一只普通的枉死鬼。这才几天……怎么会……而且,我今天跟她相处这么久,也一直没发现。”
当然,梁汾并不是质疑陆南石的判断,他相信连刑天都奈何得了的陆南石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出错。他仰起头,“我修为这么差吗?”
陆南石哭笑不得,“不是你的问题。我之前也没发现。修炼的痕迹很弱。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不是我谨慎搜了几遍,可能也会错过。”
“那这么说来,应该是这几天才入得道。是在我上次在姚家伤了她之后?可鬼物修行的途径比人和妖要单一很多。大多是得遇机缘,领悟了某种法则。要不然,就是以鬼吃鬼。再有……”
梁汾稍顿,捡起地上的微末灰烬,“有人帮她!”
陆南石接过灰烬粉末,在指间捻了捻,“应该是某类符篆,用于逃跑的。”
用于逃跑的符篆不只一种。因此陆南石不确定是哪一种。但肯定了一点。
他看向梁汾,“看来是你说的第三种情况。有人帮她,还是玄门中人。”
梁汾面色更凝重了。
陆南石:“看来,是受伤后,林荫遇到了某个人,那个人教了她修炼的法门,给了她逃跑的符篆。甚至,我之前对小薇的作为也是那人告诉她的。但是他没有治好林荫的伤。可能是他有某种顾忌,又或者是林荫不愿意。”
梁汾看向远方,“我查过林荫,她的亲友不多,没有任何人有这方面的手段。”
不是亲友,那么帮助林荫的人是谁?
陆南石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啧,都五点多了。
梁汾看出他的心思,开口说:“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追踪不到林荫的踪迹了。陆道友有事先走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善后。林荫她们的动向,我会继续查。包括她身后的人。查到之后我发信息告诉陆道友?”
陆南石想了想,其实这件事已经有人接手,看梁汾也是负责任的。他倒是无所谓再管不管。毕竟他的时间也不那么多。可梁汾一片好意,他还是点了头,“那就多谢梁道友了!”
梁汾笑起来,“不客气。应该的。”
两人道了别,陆南石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剧组。庆幸,姚家就在本市,不然他岂不是还得跑一趟燕京?
哦,不可能。如果姚家在燕京。那他只会等着梁汾过来,而不是直接过去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陆南石只来得及回房洗漱了一番,就匆匆忙忙赶去片场。
不到半天时间。导演组便知道了姚姗姗的缺席,更在联络后确信她不能拍了。
林荫不知所踪,不晓得会不会卷土重来。就是不管林荫,姚家还有一堆官司在身。还能来拍戏才怪。
林导对此很不高兴。本来就是一个带资进组的。进组后还只顾着追人、炫耀、攀比。演技没见琢磨一下。看在她只是一个没多少戏份的小角,念在副导的面子,他也就忍了。结果,还中途整这种幺蛾子!
林导直接拍板,“不拍就不拍!重新选人!”
好在,姚姗姗的戏份比较拖,现在才刚刚开始。最初这么点,大概因为是边拍边播,第一集 都已经进入剪辑阶段了,不好重拍。但可以剪啊!不重要的戏份,剪了也没关系。
林导决定得很干脆!
答应了姚姗姗进组的副导也觉得很没面子,于是在重新选人上十分卖力。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好在也不急。这个角色的戏份大多在后期,前期就那么两三个镜头,无关紧要。姚姗姗之所以没戏也一直在剧组活跃,是因为陆南石,醉翁之意不在酒。
又过了七日。在剧组完成了三集的拍摄量,第一集 快要上线的时候。导演决定放假三天,一来演员可以休整休整,二来副导可以更好的选角,三来导演也可以多些时间去处理后期制作的问题。
陆南石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就收到了新闻推送。
猛然一看,陆南石皱起了眉头,不知怎地,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紧接着梁汾的通话申请就来了。
陆南石摁了接听。
“姚家一家三口,都死了。”
“我看到新闻了。是车祸。而且还是因为对方司机醉驾?”
“是!”
“三个人,无一生还?”
“对。无一生还。司机也死了。我之前给过姚家保命符。我在他们的尸体上搜到了。但已经毁坏。不是寻常的不小心弄坏。而是……”
陆南石接道:“是被玄门术法破了保护层。”
梁汾声音低沉,“是!”
“新闻上说,出事的地点在津市通过燕京的路上?”
“嗯。姚家似乎想要赶在我们特调局出手之前逃出国。这两天转手了津市的产业。速度很快,很急。我查到,他们在燕京的产业也已经找到了接手方。今天是去交易的。
他们的身上还带着机票和护照。应该是想交易完后直接去燕京机场。不过,他们不知道,特调局已经在第一时间,限制了他们的出境。”
聪明反被聪明误。特调局既然说了会插手,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空子?
陆南石:“你现在在哪儿?”
“车祸现场。是刚刚下了高速,入了燕京地界的位置。具体在……”
“我知道。新闻上有写地址。你可以再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过来。我不在津市市区,赶过去可能需要点时间。”
“辛苦陆道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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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南石赶到的时候,现场不只有梁汾,还有好几个特调局的人员,陆北池也在其中。出示证件进了警戒线,陆北池和梁汾一起迎了上来。
陆南石问出了心中疑问:“是林荫吗?”
“没有十足证据证明就是她。但……”
但她是最有可能的嫌疑人!哦,不!嫌疑鬼。
陆南石查看了车子,现场以及还没运走的尸体,情况与梁汾所说基本一致。然后他看着姚家三人的死状出神。
梁汾叹气,“同样是醉驾,林荫摆明了是想让姚家自食其果。至于那名司机。酒精含量严重超标,倒也不无辜。只是还波及了另外两辆车,好在性命无碍,已经送去了医院。”
陆南石面色一沉,这显然已经不是单纯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林荫那天的情绪十分激动。这样一个摸到了鬼修门道,身后或许还有不明人士帮助的鬼留在人间,如果不能处理妥当,可能会成为极大的隐患。
陆北池皱眉,“我听说,玄门中人有些会养鬼,驱使鬼物为自己所用。而如果是怨气大的鬼,力量会更大。”
梁汾点头,“确实有。”
陆南石:“养鬼之术看起来邪乎。但其实邪恶的从来不是术法,而是用术法的人。如果驱使鬼物做的是正义之事,也没什么要紧。犯不着上纲上线。就怕这人目的不纯。”
能一出手就四条人命,虽然说这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姚家三口的死状不简单,还有波及的无辜。这种狠厉的个人执法行为,干脆利落的手段,让人心惊。不得不多想一些。
陆南石双腿盘起,坐在地上。
陆北池讶异,“你做什么?”
“每个修炼者的术法气息都不同,不论是鬼,是人,还是妖。即便是同门,也只是相似,不可能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