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引舟趁他凝滞的瞬间侧身避过了那一下攻击,随后再次利用掌心拍出的煞气给他额间的火添柴。火越旺,他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就越受影响,步伐逐渐开始踉跄起来。
两人纠缠间,沈茹茹趁机拿出一枚【引魂符】打在莲雾背上,本就已经不稳的魂魄彻底从体内脱离出来,燃成一团火球。火球散发着炙热的温度,在不大的屋子里四处逃窜,发出刺耳的惨叫。好在火球虽然温度高,但不会烧到其他东西。
裴伊陷入昏迷,阵法没人控制就失去了作用,这会儿如果有人从房门外经过就会看到屋里的诡异画面。
“速战速决吧,一会儿被人看到就说不清了。”沈茹茹催促说,“快把三清盏拿出来。”
百里青醒过神来,摸了摸口袋和背包,面露尴尬,“好像还放在无殊那里,我给他发个信号。”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颗圆溜溜的黑色丸子,上面有根火引,看着像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卖的一块一颗的玩具。
火球还在四处乱窜,他躲到窗边正要点燃火引,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本守在楼下接应的百里无殊从走廊外面跑了进来,他手中提着三清盏,匆匆扫了眼屋里的情况,一把将三清盏丢给了离门口最近的徐引舟。徐引舟接住灯盏,高高举起,感应到莲雾的存在后,三清盏爆发出亮眼的光芒。
莲雾的意识还在,他惊恐地挣扎着逃开。如果是之前的他,一点都不怕三清盏,但现在他受了重创,实力大不如前,如果进了三清盏就别想再逃出来了。
“别挣扎了,你不进去迟早也会被火烧的灰飞烟灭,不如乖乖去阴间接受惩罚,好歹有个盼头,说不定千万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呢。”沈茹茹凉凉地劝了一句。
百里青脾气爆,早就对莲雾不耐烦了,挥剑就要把他劈成两半,莲雾险险躲过几剑,最后还是抵不过身上炙热难耐的火焰,灰溜溜钻进了三清盏中。呆在里面至少可以免去他现在的痛苦。
收完恶鬼,三清盏的光芒立即暗了下来,徐引舟将三清盏还给百里无殊,由他联系特别处。
百里无殊带着三清盏离开了,其他人留下处理陷入昏迷的裴伊和栗子的尸体。
百里青负责背裴伊,栗子的尸体就由徐引舟背了,因为腐烂的厉害,为避免引起路人恐慌,沈茹茹特意往徐引舟背上盖了一块花布。一行人关了门悄悄下楼上车,丝毫没惊动楼里其他住户,剩下的事情就等善后组来了。
晚上九点,玄天观后院布了道场,周围零星围着着几个人。
栗子的尸体终于找回来,西老先生夫妇俩激动的难以自持,两位老人抱着儿子的身体止不住眼泪,沈茹茹在一边默默看着忍不住感到一阵心酸。
詹鹤拎着桃木剑站在道场台子上,温言劝了两句说:“做法时辰马上就到了,把他放好吧。”
两位老人连忙收了眼泪,将栗子的身体安放好,互相搀扶着退到道场外围。他们这段时间前后见识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灵异事件,早就对神鬼之事深信不疑,栗子的身体一找回来,他们就立即在玄天观定了超度道场,超度那些没能进入轮回的孤魂野鬼,希望能为栗子积福,下辈子投个好胎。
安静的院子里响起一阵一阵规律的敲铃声,詹鹤一手铃一手剑在台子上走罡步,每走一步便晃一下铃,口中念念有词。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招魂方式,只要做法的道士经验老道,或多或少都可以招来一些孤魂野鬼。詹鹤入行近三十年,这种道场办过无数次,早就烂熟于心,闭着眼睛一边晃铃一边舞剑,放松的很。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院子里空气渐渐凉了下来,沈茹茹看到许多从未见过的虚弱鬼魂飘进院子里。这些鬼魂大都是死的时候出意外少了魂魄,没有自己的意识,只会跟着感觉走,所以才会被道场吸引过来。
像老王栗子那些有自己思维和执念的完整魂魄是不会轻易受到道场召唤的。
沈茹茹看了眼表上的时间,栗子今天傍晚的时候给她发了微信,说他的脸已经恢复了本身的样子,准备和父母见一面后就去排队投胎。因为莲雾被特别处转交给了地府,判官将他打入黄泉道受刑,斩断所有世俗牵扯,所以他施在栗子脸上的咒术就失去了效果。
她把西老先生夫妇定道场的事告诉了栗子,他说晚上会过来看看。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他应该快来了。
沈茹茹仰头望着院子上方的夜空,越来越多的鬼魂聚拢过来,围在道场上方,安静地听詹鹤诵经念咒,神情平和。
过了十来分钟,栗子终于出现了。他依旧披着一袭白衣,只不过头上的兜帽取掉了,露出真实的面容。依旧是莲雾那张脸,因为灵魂不同,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栗子的气质非常儒雅温和,但容貌过于妖孽以至于带了点攻击性,为了避免外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几乎不做任何表情,习惯性绷着个脸,再加上他微弱的情感感知能力导致的特殊气场,整个人透着一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禁欲气息。
沈茹茹眨了眨眼,心想栗子这形象不得了啊,要是晚个两年回国工作,在这个网红层出不穷的年代,他铁定会红遍各大视频app,得个最帅大学教师之类的名头……
栗子冲她点头打了招呼,朝西老先生夫妇走去。夫妇俩都是普通人,看不到鬼,他们只觉得詹鹤开始做法之后体感温度就降低了很多,而且温度越来越低,冰冷刺骨。
“爸,妈。”栗子站到他们面前,低声喊道。
西太太愣了一下,扭头往周围看了看,脸上还挂着泪水,惊道:“我没听错吧,是栗子在喊我们!”
西老先生也听到了,他很冷静,对着空气问:“栗子,你没去投胎?”
栗子渐渐显出身形,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待会就去。”
西太太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泪崩了,哭着想要触碰他,但只能摸到一片虚无。西老先生比较内敛,但也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一家人分别数年,再相聚已是阴阳相隔,再多的言语都失去了意义。
其他人都默默走远了些,让出空间给他们说话。
沈茹茹也往院子另一边走了几步,身旁的徐引舟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手心一片冰凉,指尖微颤,“食堂还有吃的吗?”
沈茹茹愣了一下,立刻点头,“有,今天厨房师傅特意准备了夜宵,一会儿道场结束了给大家吃。”
徐引舟的脸色十分苍白,只是院子里灯光不太明亮所以并不明显,他靠近沈茹茹,不适地闭了闭眼,低头挨在她的肩上,轻声道:“我好像有点低血糖。”
“我那里有巧克力,先去吃点。”沈茹茹扶住他绕过道场往屋里走,“怎么突然低血糖,不是才吸收了那个女鬼的煞气么,你又饿了?”
徐引舟眼前一片眩晕,看不清地面,鼻尖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皱紧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身体的渴望也没那么激烈了,他微不可闻道:“……下午用掉了很多。”
怪不得,沈茹茹加快脚步,院子里都是鬼魂,他要是控制不住了一下都给吃了就不好了。
推开门,打开灯,沈茹茹把人扶到床尾的沙发上坐着,去抽屉里翻了两支巧克力棒出来,“先吃两口补充一点,我去给你倒一杯糖水。”
她正要走开,徐引舟一把拉住了她,她跌坐在沙发上,他双手一伸把她圈在角落里,俊脸埋到她的颈间。沈茹茹不自在地扭了扭,问:“舟舟,你怎么了?”
“让我抱一下。”徐引舟深深嗅了一口气,只觉得那股香味闻了神清气爽,他甚至想对着眼前这片滑嫩的肌肤咬下去,尝一尝其中的滋味。
他缓过劲,紧绷微颤的身体放松下来,软软地靠在她身上,声音格外慵懒:“你身上的香味很特别,和以前不太一样,是用了香水吗?”
“没有啊,可能是染了店里的花香。”沈茹茹闻了闻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香气。
她反问:“你还记得我身上以前是什么气味?”
“……似乎记得。”徐引舟也不确定,下意识把鼻子对着她的颈部,一边吸着幽香,一边缓缓说道,“潜意识里觉得不一样。其实这两天很多画面都想起来了,但还无法连贯出一个时间线,比较乱,全是碎片。”
说话时的热气不时触到皮肤上,沈茹茹觉得很痒,把他往边上推了推,调侃道:“舟舟,你这样子,看着跟吸毒似的。”
徐引舟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颈部上轻轻划过,目光闪烁,他克制地收回手,“或许真的是中毒了,不然我怎么会有种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第90章
想要咬一口这样的话,从男朋友的口中说出来天然就带了一丝暧昧的意味,然而沈茹茹和徐引舟两个人都没有往旖旎的方向想。
沈茹茹第一时间想到之前莲雾差点就咬了自己的脖子,今天还咬了裴伊,这毛病难道也传染给徐引舟了吗?
她谨慎地看着徐引舟,两人此刻正一同陷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身体挨的很近,脸和脸之间也仅仅隔了一指距离,连彼此温热的呼吸都能感觉得到。
两人静静对视着,徐引舟的视线渐渐下移,细细描摹过她的眼睛、鼻子、脸颊,最后停留在那粉嫩水润的双唇上,清冷的表情染上一丝迷离。
沈茹茹稍稍后退,“你……”
徐引舟低头吻住微微张开的双唇,将她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冰凉的舌尖毫不客气地探进对方温暖的口中汲取那令人战栗的美好。
亲吻间,一股强大的能量自唇间流入他的体内,迅速将空虚多时的经脉填满,逐渐消除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饥饿感。徐引舟感到浑身都被澎湃的暖流包裹住,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难以言喻,纠缠的唇隙间溢出了隐忍的低吟和喘息。
脑海中反复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怂恿他:咬下去,咬下去就能尝到这世上最美妙的滋味。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
徐引舟强撑着将沈茹茹推开,用力咬了下舌尖,钻心的刺痛总算让他混沌不清的头脑得以恢复清醒,他挣扎着抬起头,盯着沈茹茹仔细看了一会儿,见她面色红润没什么异常,微微放下心,低声问道:“茹茹,你想不想吃东西?”
沈茹茹还没缓过来,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感叹号。虽然她平时动不动就调戏徐引舟,甚至对他想入非非,然而一切仅止于理论和幻想,这么直白的亲密接触两人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以至于她刚才只顾着震惊紧张,都没顾得上好好感受一番。
沈茹茹内心颇为遗憾,等她回过神,发现徐引舟正盯着自己,这才意识到他刚刚似乎在和自己说话,她下意识舔了下嘴唇,道:“你刚才说什么?”
徐引舟低声重复了一遍:“你饿不饿?”
“不饿。”沈茹茹摇头说道,现在时间还早,晚饭都还没消化,饱着呢。她看了眼被扔在小圆桌上的巧克力棒,拍拍额头,“你赶紧吃点甜食垫肚子,别一会儿饿晕了。”
徐引舟说:“不用,我已经不饿了。”紧接着他就把刚刚接吻时身上的变化细细说了一遍。
沈茹茹诧异地看着他,“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舟舟,你这个情况有点儿像传说中的采阴补阳啊,莲雾到底练了什么邪门术法……”
徐引舟怔了一下,认真思索起这个可能,最后摇头道:“我觉得不像,他连裴伊都吃,并不局限于女鬼。这次你没受影响就好,抽空向祖师爷请教吧,祖师爷或许知道。”
沈茹茹瞅着他泛着水色的薄唇,蠢蠢欲动,“要不我们再试一次……说不定……”
再给一次机会,她一定认真感受。
徐引舟冷酷拒绝:“不行,别冒险。”
超度道场即将结束,詹鹤走完最后一圈罡步时,道场上方的夜幕中缓缓撕开了一道狭窄的口子,聚拢在院子上空的孤魂野鬼们自觉排队钻进口子,转眼消失了大半。栗子与父母说了告别的话,又向詹鹤和院中其他人俯身拜了拜,转身跟了上去。
沈茹茹和徐引舟二人回到院子里,恰好看到这一幕,她叹了口气,有点惋惜,“栗子是修道的好苗子,可惜被恶鬼害死了,否则说不定还能拜入我玄天门,绝对会成为名震四方的玄学大师。”
百里青抱着剑站在旁边,不以为然道:“鬼也可以修行,天分好能吃苦的还能修成鬼仙,他没有向道之心,是活是死都一样,白白浪费天分而已。”
百里无殊瞥他一眼,没吱声。
这边话音刚落,就见道场上方那道口子忽然变大了许多,漆黑的口子里阴风阵阵,吹的院子里气温更低了,花圃里的叶片花瓣上甚至凝起了一层白霜。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裂缝里缓缓步出,众人抬眼望去,发现来人是一名穿白衣戴黑帽的大汉。大汉长了一张糙汉子脸,倒八眉,阔鼻厚唇,还有浓密的大胡子和刷碗铁丝球似的鬓发,形象相当粗犷,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眸异于常人,像一个环,颜色浅淡,乍一看有点吓人。
在场的修道人士一眼就辨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大名鼎鼎的捉鬼天师钟馗居然驾临玄天观,什么情况,来捉鬼么?
沈茹茹有点懵,往前走了几步,俯身一拜,“天师好,我们观正在办超度道场,您这是?”
钟馗看着面前一整列残缺不全的弱鸡,倒八眉微微一皱,“无事,我不过偶然感到这里有个天元魂魄,过来看看罢了。”他的视线往队列里扫,最后定在末尾的栗子身上,指着他说,“你过来。”
正排队去投胎的孤魂野鬼们被钟馗身上的煞气吓得瑟瑟发抖颤如筛糠,一个个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沈茹茹朝栗子看了眼,就见他一脸淡定地离开队列来到钟馗面前,拜了拜说:“您找我?”
“不错,你可愿拜我为师,跟随我一道捉鬼?我看你十分适合从事这一行。”钟馗问道。
栗子依旧一脸淡定,仿佛面前的人只是问了他一句饭吃了没。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眼西老先生和西太太,点头说:“好,我跟你学捉鬼。”
钟馗哈哈大笑,“爽快,那就跟我走吧,无量祖师的地盘可不好待太久。”
他笑着转身跨进漆黑的口子里,裂缝立刻开始缩小,栗子这会没再跟大伙儿告别,干脆利落钻进了缝隙中,眼看着缝隙快要消失,孤魂野鬼们都迫不及待地涌了上去,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