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见状迅速擦掉脸上的泪水,平复情绪小心翼翼盯着孙女问道:“妮妮,看得见奶奶吗?”
妮妮傻眼地看着老婆婆,话还没说,眼泪先出来了,她抑制不住地哭泣出声,一头扑进老婆婆怀里,“奶奶,我好想你!”
祖孙俩抱头痛哭,互相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沈茹茹见她们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看了眼时间,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一会儿被人发现会很麻烦。”
虽然她不怕那些混混,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一旦闹起来对方人多势众,她和徐引舟不仅要控制力度不把人打死,还得顾着妮妮,束手束脚的很吃亏。
老婆婆连连点头,拉着妮妮走出隔间,见妮妮满脸惊疑,叮嘱道:“什么都别想了,我们先回去,其他事等回去了再说。”
沈茹茹走到门边听了会儿动静,外面音乐声还在继续,她拉开一条门缝望出去,恰好与那两个被【定身符】固定在门口的两个黄毛混混对视上。他们做不出表情,然而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害怕两个大字,其中一个脸上已经挂了一串眼泪,人中部位还有一道亮晶晶的鼻水……
沈茹茹冲他们呵呵冷笑了下,视线越过二人看向舞池和柜台方向,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便放心拉开门走了出去,“趁现在走吧。”
徐引舟正站在窗边拨打电话报警,他把夜店地址报给警方,告诉他们发现这里有人使用违禁药品,警方对此十分重视,表示会在半小时之内出警,并叮嘱他注意自身安全,尽快离开夜店。徐引舟看着窗上生锈的围栏淡淡地嗯了一声,挂掉电话跟了上来。
老婆婆隐去身形走在妮妮身后,妮妮忽然看不见她了,惊慌地向周围望了望,“奶奶呢?”
“别找了,就在你后面。”沈茹茹回头看了眼说,“你跟紧点,别落下了。”
妮妮下意识回头,只能看见敞开的厕所门和门口两个背对着外面的黄毛混混。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见到的奶奶根本不是人,奶奶早就死了不可能死而复生,她颤着手跟上沈茹茹,魂不守舍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
她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显得格外声嘶力竭,沈茹茹打断她,拉着她疾步往外走,“总之不会害你就对了,别问了,先出去再说。”
三人穿过光线昏暗的走廊,眼看就要走到出口,三个侍应生和六七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忽然冒出来拦住了他们,其中领头的那个男人歪头看着他们,夹在指尖的烟头明明灭灭,“你们在我的地盘动了我的兄弟,就想这么走了?”
沈茹茹停住脚步,立刻从兜里摸了几枚定身符捏在手心里,“你是这的老板?”
男人盯着她和徐引舟,吸了口烟道:“对,我们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你们一来就打晕我一个兄弟,还有两个莫名僵住动不了,总得给个解释吧?”
沈茹茹指了指妮妮说:“这是我朋友的女儿,我来找她看到她被欺负,总不能袖手旁观。”
夜店老板看都没看妮妮一眼,笑呵呵道:“我兄弟是个正直的好人,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不过既然二位也不是有意的,那这事就不要闹大了,你们出个医药费就行。”
沈茹茹这会儿总算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原来是想讹钱,那三个人压根没受伤,哪要什么医药费。她瞧着面前这人冠冕堂皇的嘴脸顿时感到一阵厌恶,心念一转,有了打算。她掏出手机装模做样道:“行,我这就叫朋友送钱来。”
说着就弹了个语音给老王。
夜店老板没想到沈茹茹这个爽快,满腔威胁引诱的话顿时憋了回去,他狐疑道:“你最好老老实实让朋友送三十万过来,在我的地盘上耍心眼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语音很快就接通了,老王粗犷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走道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沈老板,您找我有事儿?”
沈茹茹:“我这边遇到了一点麻烦,你拉几个人替我送三十万现金过来,地址是……”
夜店老板见她没有耍花样,露出满意的神色。至于她说的几个人他一点也不在意,这是他的地盘,随便一招呼就有几十个兄弟上,哪用得着担心。
而电话另一头的老王则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领悟力好,其他没听明白,却一把抓住了沈茹茹话中的重点——遇到麻烦了,拉几个帮手。老王心想沈老板这是向自己求助呢,于是立即叠声答应:“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把钱送过来,您等着。”
挂断语音通话,沈茹茹提议道:“我朋友一会儿就来,不如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夜店老板同意,双方回到舞池旁,围着吧台坐下。期间徐引舟一直没说话,静静跟在沈茹茹身边,偶尔低头看一眼时间。夜店老板见他不吭声也不反抗,于是就把他划到了小白脸行列,彻底无视了他。
过了一会儿,一名长相凶悍的壮汉走到夜店老板身边低声说了什么,老板顿时变了脸色,抬头瞪着沈茹茹,“你报警了?”他有朋友在内部工作,一旦有什么事情,都能提前收到消息。
沈茹茹愣了一下,恰好眼角余光瞥到老王和几个常来镜花缘点菜吃的熟客忽然出现在出口方向,她笑了笑说:“没有啊,不是我干的。”
“是我报的警。”徐引舟拉起沈茹茹往外走,“警察快来了,我们走吧。”
妮妮亦步亦趋跟上两人,她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奶奶,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去和奶奶说话。
夜店老板让手下赶紧清场消除证据,同时让人关了大门拦住三人,“把他们绑了带走!”
几个打手靠近沈茹茹,正要出手,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边走近一边冲他们龇牙咧嘴,吓得几个打手连连后退。其中一个打手鼓起勇气朝老王脸上打了一拳,老王的头瞬间飞出去砸到另一个打手身上,而他的身体依旧不断往前走,脖颈断口处血流如注。动手的那人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恐惧地后退了两步,扑通一下双膝跪地,拼命磕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放了我,我回去给您烧纸钱……”
被头砸中的那位则一把甩开血淋淋的脑袋转身就跑,可是不管他怎么跑,那颗头失踪阴魂不散跟在他脚边咕噜咕噜滚动,他吓得毛骨悚然,浑身冷汗跟下雨似的往下淌,最后自己左脚绊右脚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夜店的抒情音乐被切成了诡异的恐怖音乐,人群中出现出现好几个血肉模糊的人,昏暗的环境中尖叫声此起彼伏。
夜店老板被这一系列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后背窜起一股凉意,他顾不得再去管沈茹茹徐引舟他们,带着几个亲近的兄弟准备从后门撤走。然而沈茹茹早在老王出现的时候就在夜店里用了【画地为牢符】,这时候根本逃不出去。一帮人被困在后门死活出不去,时不时还有各种恐怖的东西来骚扰他们,当警鸣声响起时,所有人都露出了得以解脱的喜悦神情。他们自己都没料到,居然会有期待警察到来的一天。
当警察推开夜店大门那一瞬间,满地的鲜血、头颅与可怕的无头人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因为事发突然,店里的证据都没来得及消灭,人也来不及跑走,药品和毒品统统被查获。直到被蒙上面罩塞进警车,夜店老板还十分茫然,到底是自己磕多了产生幻觉还是这世上真的有鬼?
一行人被带回警局的途中叫嚷着有鬼,进了警局坐进审讯室后才逐渐冷静了下来,这种事儿对他们来说见怪不怪了,都很有经验,大家打定主意进了局里一口咬定不知道有人嗑药,并且一致表示店里有鬼。
因为口供实在太统一了,而且所有人对于有鬼的说法都十分坚定,警察怀疑他们提前对过的同时也起了疑心,于是调了夜店的监控查看,结果视频里什么恐怖画面都没拍到,倒是拍下了一堆人跟疯子似的又哭又叫,堪比戏精。
“什么有鬼,磕多了产生幻觉了吧!”警察大叔表示不屑,经验老道地说,“先晾他们一晚上,明天再审。”
就在警察们准备下班的时候,被吓晕在厕所里的那位哥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被带到了警局。于是警察大叔把他带进审讯室审问。结果这人跟注射了真言剂似的,不管他们问什么,全都一五一十供了出来,态度还十分嚣张。
有了这位哥们提供的证词和诸多线索,不仅这家夜店倒了大霉,包括与他们有来往的同行和客户,全都被牵连出来。就像多米诺骨牌,一张倒了,其他牌全都会被牵连,一时间c市娱乐业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洗,伤筋动骨,躲在幕后的权势纷纷撇清关系,人人自危。
沈茹茹可不知道自己只是去接个女孩儿结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这会儿正坐在车上跟老王发微信道谢。今晚老王他们帮了大忙,她要请他们吃饭,老王也不客气,立即主动点了几道菜。
徐引舟直接把车开回了暮源镇,妮妮在后排坐立不安,她看着窗外越来越偏僻陌生的环境,忍不住问:“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去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沈茹茹从后视镜里看她,“你奶奶已经提前到那边等着了,你不用怕。”
妮妮微微点头,眼神怯怯的,暗含期盼道:“姐姐,你们是仙人吗?为什么可以召唤鬼,还能把人定住……”
沈茹茹摇头:“我就是一道士,会画符,认识几个鬼而已。”
妮妮眼中的期盼顿时淡了几分,但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追问:“你们这么厉害,可以让奶奶重新活过来吗?”
“人死不能复生。”沈茹茹十分直白,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撒谎欺骗她。
妮妮没再出声,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出神,眼底的期望彻底消散。
晚上十点,车子停到玄天观侧门边上,三人下车进门,后院亮着灯,百里无殊和尤一坐在花架下下棋,这是百里除了练剑之外唯一的爱好。麦麦和灵溪坐在一边旁观,腿边还摆了一箩筐大蒜,两人一边看一边掰。
“哟,师父回来啦。”尤一招呼道,“怎么还带了个女孩子回来,难道是新收的师妹?”
沈茹茹没理他,问灵溪:“你们掰那么多大蒜干什么?”
灵溪一双眼被蒜熏得水汪汪的,吸着鼻子说:“镇上的香客送了几框大蒜来,刚好后厨有个师傅生病请假,所以就给我们剥了。”
尤一捡了颗刚剥好的蒜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吃掉,“农民自家种的就是不一样,比超市卖的好吃多了。”
坐在对面的百里无殊一脸嫌弃,“你别说话了。”
尤一委屈地撇撇嘴,闭嘴不吭声了,麦麦和灵溪不客气地笑起来。
沈茹茹见他们欢乐得很便拉着妮妮默默走开去了镜花缘,徐引舟缓缓跟在后面。
店铺里刚亮起灯,敲门声便立刻响起,徐引舟过去开门,老婆婆矮小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妮妮一看到老婆婆就开始哭,冲上去拉着老人家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将空间留给祖孙俩,沈茹茹拉着徐引舟回到后院加入剥蒜小队。他们拿了新的小马扎坐在箩筐边,一边聊天一边剥蒜。
徐引舟剥得非常细致,就像对待雕刻材料,一点点撕开一点点揉碎,但动作一点不慢,甚至比其他三人都要利索。
灵溪看了一会儿夸赞道:“舟舟哥哥,你的手真灵巧,而且长得也很美观,比我师父的还好看,是怎么保养的呀?”
慧智浑身保养得当,一双手伸出来跟贵妇似的,他一直以此为傲,灵溪受他影响也格外在乎这些。
徐引舟一脸淡然,“天生的。”
灵溪十分羡慕,伸出自己的手看了几眼,悲伤地说:“如果我的手也长那样就好了,师父一定以我为傲。”
沈茹茹:“……”慧智到底是怎么带的徒弟,灵溪这孩子可别长歪了。想到长歪的妮妮,她感到非常担忧。
六人坐在花架下打发时间,过了好一会儿,箩筐里的大蒜快见底了,老婆婆总算拉着妮妮出现。祖孙二人向沈茹茹和徐引舟深深鞠了一躬,老婆婆感激道:“谢谢你们替我圆了这个念想,妮妮已经答应我回去好好读书,是你们给了她好好活下去的机会,我们无以为报,等以后妮妮工作赚钱了,一定每年来观里捐香油钱。”
徐引舟:“不必了,那只花瓶的价值足够抵消这次的酬劳。”
沈茹茹拍拍手站起来说:“是啊,不用再给钱了,倒是可以常来上香拜神,对妮妮也好。”她见妮妮低着头魂不守舍的模样,问,“妮妮去哪所学校上学?之前那所不能去了吧,不如转回原来就读的学校或者干脆换个城市读书,免得遭人说闲话受欺负。”
妮妮沉默片刻,小声说:“我的户口在我妈那,自己转不了学校。”
她未成年,也没有自己的财产,离了那个家就会变成一无所有的黑户,很多事情都无法自己决定。
沈茹茹:“没关系,我们可以让她自己交出来,不仅仅是你的户口,还有原本属于你的房子、金钱,所有一切都拿回来。”
妮妮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不可能的,她绝不会交出来,而且房子已经被她转手卖了。”
沈茹茹笑得十分亲切:“这你就不懂啦,卖了可以买回来嘛。好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吧,你明天先回你妈家,剩下的就别管了,学校暂时不去,就在家自学,把前面落下的捡起来。”
妮妮一一点头答应下来。
沈茹茹把她安排到麦麦隔壁的空房间休息,女孩子拉着奶奶不让走,老婆婆于是也在这间屋里待着。沈茹茹关上门离开,掏出手机给老王发微信。
回到花架下,大蒜已经剥完了,尤一和百里无殊的棋局也结束了,大伙儿打着哈欠回去休息。徐引舟闻了闻指尖的蒜味,去水池边打了肥皂来回搓,见她一直忙着看手机,问:“你要让老王去吓妮妮母亲?”
沈茹茹扬起唇角,大方承认:“是啊,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很惜命的,吓一吓就什么都交出来了。”
徐引舟湿着手捏了捏她的脸,“一肚子坏水。”
沈茹茹扯开他的手,“对了,你的记忆怎么样了,还是很乱么?”
“差不多理顺了。”徐引舟道,“其实影响不算大,单个画面都能回忆起,时间顺序有点误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