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六两大口就吃完了一只糯米团子,立即又夹了一只,陈玉青在一边看着有些担心,“你吃慢点,别噎着。”
坐在对面的老潘笑着打趣他:“道家说法中糯米有驱邪的功效,老吴这么爱吃糯米,肯定没有邪祟敢接近,也难怪不信神鬼之说。”
哪知玩笑话刚说完,吴老六突然翻起了白眼,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气声,似乎被糯米卡了喉咙。
席上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陈玉青急得直拍吴老六的后背,吴老六翻着白眼面色铁青,眼看着就出气多进气少了,其他人愣神之后立即拿出手机喊救护车。老年团里有一名从医院退休的老太太,她跑过来帮着拍打吴老六的胸口,席间不少人凑过来看,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沈茹茹正在大殿里为一位老人家讲解【明心符】的作用,就听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她抬头问:“外面怎么了?”
徐引舟快步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他来到席位中,拨开人群走近吴老六,看清他的状况后眉头皱了起来,对陈玉青和退休老太太说:“你们避让一下。”
他神情冷漠肃穆,语气也很冷淡,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围在边上的老人家不自觉往旁边退散开。陈玉青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松手退到一边。
徐引舟走过去伸手抓住吴老六的脖子,一缕黑气从吴老六的喉咙里飘出来,没入他的手掌心。
旁人看不到那缕黑气,只知道吴老六前一秒还一脸铁青翻着白眼,一眨眼的功夫就恢复成了正常脸色,还茫然地环视四周,“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看着我?”
陈玉青激动地上去抓着他问:“喉咙里的糯米吞下去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吴老六摸了摸脖子,摇头,“没有啊,浑身舒畅。”
他说了这句话才发觉异样,往常身上的沉重拖沓感忽然不见了,脑子想事情也特别清晰,整个人状态好得不正常。他有些惊悚,“怎么回事,难道我回光返照了?”
陈玉青往他背上甩了一巴掌,“别胡说八道,你刚才吃糯米差点噎死,是这位大师救了你!”
她自然而然将徐引舟当成了玄天观的道士。
徐引舟没有否认,他凝视着吴老六看了一会儿,确定他身上的煞气干净了,说:“你身上沾染了邪祟,所以之前会时常浑浑噩噩身体沉重,现在邪祟已经除掉,身体状态自然就会好很多。”
吴老六将信将疑,“什么邪祟?这世上真的有鬼?”
陈玉青说:“大师骗你干什么!你刚才被糯米噎着,他只是把手掌往你脖子上贴了下,你就立刻恢复了!你自己身上的感受总不会欺骗你的。”
在场目睹了刚才全程事发经过的老头子老太太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徐引舟的手段确实太神奇了,吴老六都成那样了,他只是轻轻碰一下就把人给治好,去医院可能都没那么轻松解决呢!
吴老六被众人说的一阵动摇,他纳闷地摸了摸脖子,感觉凉凉的,心里顿时也有点发凉,“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沾染邪祟呢?这两年都没去墓地和殡仪馆。”
徐引舟低头扫了眼他面前那只碗里的糯米团子,“你最近是不是比较爱吃糯米?”
陈玉青立即点头道:“他从半年前突然开始爱吃糯米,以前从来不吃的。”
徐引舟:“那就对了,这缕邪祟很弱,只是碰巧沾上的一点,不致命,但对身体肯定有影响。糯米驱邪,所以你会下意识多吃糯米。你仔细想想,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开始爱吃糯米的?”
吴老六心有余悸地看了眼糯米团子,或许是刚刚被噎着留了阴影,也或许是因为邪祟被驱走了,他现在看到糯米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想吐。
他认真回想着年初时候经历的每一件有记忆点的事,沉思了好久,忽然拍桌喊道:“我想起来了!是教学楼后面的陶罐!”
徐引舟:“陶罐?”
吴老六点头道:“当时我还在一所私立高中教书,去学校实验楼的时候经过教学楼后面,发现花坛里有几个陶罐,好奇捡来看了下,不过马上就放回去了。从那天起我身体就开始不太对劲,记忆力总是衰退,还喜欢吃糯米,我一直以为是年纪上来的关系。”
徐引舟了然,让他把那所私立高中的地址留下,想了想又说:“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是正常现象,可以买一枚明心符,有助于预防老年痴呆,增强记忆力。”
在场各位老人家一听全都吵着要买【明心符】。
沈茹茹还在正殿里接待信众呢,她接待的这位老人家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决定买一枚【明心符】试试,没想到忽然就看到门口涌进来一大帮老人家跟沈茹茹求【明心符】。老人家顿时急了,立刻掏钱拿走了她手上的符箓,转身出了正殿,生怕符箓被抢走。
沈茹茹一脸懵地把【明心符】的库存拿出来分发给大家,然后又拿出黄纸和朱砂现场画了一些才够,等老人家们拿着符箓心满意足出门回到席位上,徐引舟慢吞吞走进门,“怎么样,明心符卖完了么?”
沈茹茹看着他,“……库存清空还补了二十多枚,是你刚才出去说了什么?”
徐引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她提了提,然后将吴老六写的学校地址递给她,她看了点点头道:“那我们抽空去学校看一看,学校人来人往,煞气更容易传开,学生意志力薄弱,万一闹出人命化成厉鬼就麻烦了。”
徐引舟随意地应了一声,“我跟你一起去。”
*
老人团在玄天观吃了流水席又到老街里头逛了一圈就坐上大巴回程了,老头老太们个个精神抖擞,坐在车里放戏曲听,司机师傅暗暗吃惊,没见过精神头这么足的老年团。
吴老六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远去的玄天观,心情微妙,当了几十年党员,坚定了一辈子的唯物主义,没想到一顿饭的功夫就被打碎了。那【明心符】确实很好,和他原本认为的心理暗示不同,确确实实能够感受到它对记忆力的加强作用,刚刚逛过的每一家店的号码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几十家店铺呢,换作去年他没沾染邪祟的时候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第二天上午,沈茹茹和徐引舟搭乘高铁来到省城,前往吴老六所说的那所私立中学。
燕华中学是省城的老牌中学,坐落于翠泽湖畔,环境优美。两人未免被保安拦下,没有走学校正门,直接从后面找了个没有摄像头的角落翻了进去。
看着徐引舟利落的翻墙动作,沈茹茹觉得特别搞笑,“舟舟,采访一下,第一次进学校竟然是以这种方式,你有什么感言吗?”
徐引舟拍拍手上的灰,侧目瞧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很有趣。”
沈茹茹忍不住笑出声,笑够了拉着他往吴老六提到的花坛找过去,两人一路鬼鬼祟祟躲避摄像头饶了不少路,二十分钟后才成功抵达目的地。好在正是暑假,学校里没有学生上课,要不然被撞上就不好解释了。
花坛上的陶罐已经不见了,或许是被学生带走玩了也或许是做卫生的人拿走丢了,不管哪种结果总归不是好事。而曾经堆放陶罐的地方依然留有一丝淡淡的煞气,徐引舟手一伸,那一丝煞气瞬间就被吸得一干二净。
“带煞气的陶罐应该是地底挖出来的,很可能是陪葬品。”沈茹茹猜测道,“堆积在这里的话,肯定是这附近挖到的,我们得在学校里找一圈看看。”
徐引舟举起手,伸出三指搓了搓,“阴森森的,确实是陪葬品。”
吴老六身上那一丝煞气带在身上太久,已经没了陪葬品的气息,这里的却非常明显。
两人开始围绕花坛搜寻附近的泥地,半天过去一无所获。眼看天边晚霞都出来了,沈茹茹有点郁闷,“怎么会找不到呢?是不是我们猜错了,实际上那些陶罐是从其他地方挖出来带到学校的。”
两人站在实验楼前方的榕树下,脚下除了榕树扎根的一小块区域其他地方都被水泥所覆盖。徐引舟低头看着水泥地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半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沈茹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水泥地上,来回仔细想了想这句话,扬眉道:“对啊,半年前是泥地,不一定现在还是泥地。”
她打量着脚下这块簇新的水泥地,说:“这里应该是半年内浇的吧,范围也对的上……但是要怎么确定呢,水泥地不能说挖就挖啊……”
话音刚落,就见徐引舟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伸出一手贴在地面上,片刻之后,一股浓郁的黑气从地底下涌上来,争先恐后钻进了他的手掌心。这片地底下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墓,煞气十分浓烈,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大约十来分钟,徐引舟收手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洋溢着吃饱喝足的愉悦感。
沈茹茹:“……这就行了?”
徐引舟懒洋洋地靠到她肩上,点头道:“解决了。”
“那些被带走的陶罐怎么办?”沈茹茹说,“吴老六只是碰了一下就受到影响,如果有人把陶罐带回去收藏,家里估计会出事。”
徐引舟不太在意,“已经带走了,我们能怎么办,这个学校人那么多,还不排除校外人员干的,形同大海捞针。”
沈茹茹琢磨了一下,“其实应该可以看监控的,陶罐不是小物件,带走肯定看得到。不过我们监控只有一周内,而且我们没有立场要求校方调监控……”
徐引舟见她想的认真,提议道:“不如把墓报给省博物馆,让官方的人来处理。这个墓原本很凶,现在煞气被吸空,已经没什么威胁,可以正常挖掘。”
沈茹茹一想,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立即联系上吴老六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出面一起把这事儿报到省博去。
省博对文物收集很上心,一收到消息就立即派了专家来燕华中学进行实地考察。有省博出面,实验楼前的水泥地轻轻松松就被挖开了,校方根本不阻拦,毕竟学校地下挖出文物不算□□。水泥挖开后,专家很快就确定了地下确实有古墓,省博当即派出考古队伍前来挖掘,并且登报有偿寻回丢失的几只陶罐。一时间燕华中学出土了汉代文物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
沈茹茹和徐引舟把煞气处理完之后就离开省城回了玄天观,少了的几只陶罐就交由省博找回来,吴老六对这事儿特别上心,主动替他们关注着寻回陶罐的进展。
第117章
省博有偿回收丢失陶罐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省城,成为普通老百姓的饭后谈资。因为省博给的补偿数额不少,一只陶罐足有一万块钱,据说一共丢了五六只,对普通工薪家庭来说这个数目还是比较可观的。所以大家都在等着看到底是哪个运气那么好,白白捡了几万块钱。而个别心术不正的人则试图从中捞点好处,抱着侥幸心态随便拎着几个陶罐就去省博要钱,结果当然是惨遭拒绝,有些脸皮比较厚的还会撒泼争辩几句,最后被保安押着赶出门。
类似的戏码几乎天天都在省博上演,老百姓们瞧热闹瞧得不亦乐乎,同时也在暗暗纳闷捡到陶罐的人怎么一直没有动静,难不成等着省博抬价?
一条狭窄的巷子里,老丁头拖着垃圾车往自家走去。他是一名清洁工,负责附近街区的卫生工作,偶尔闲下来会走远一点捡些瓶瓶罐罐卖钱补贴家里。
把垃圾车停在一排简陋的平房外,老丁头摘掉帽子露出头顶上稀稀拉拉几根白发,拍了拍身上的泥污走到其中一扇门前,门口堆了几个灰扑扑的陶罐旁边还有一大箱子塑料瓶跟易拉罐,他低头看一眼把陶罐往旁边挪了点。推开门的瞬间浓郁的中药味从屋里涌出来,他抽抽鼻子走进屋,看了眼地铺上闷头大睡的儿子和另一边靠坐在床上形容憔悴的老妇人,轻声问:“药喝了没?”
李玉花点点头,“喝了。”
老丁头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她的模样,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布满担忧,“这药到底行不行?你喝了怎么没有一点好转?”
李玉花一个月之前忽然病倒了,去医院看了几次都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家里没钱没办法让她一直住院观察,只好每周去医院开点中药回来喝,喝了一个月病也没见好,反而一天天虚弱下去,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卧床休息。
她无力地摇头,无精打采道:“再喝几天看看。”
老丁头叹了口气,垂着脑袋出门烧水做饭,医生都看不出来的毛病,他们只能干熬着。
这时,隔壁几家邻居骑着电瓶车下班回来了,老丁头提起精神跟他们打招呼,拉住其中一个问道:“大刘,我托你帮忙问的事情怎么样了?”
叫大刘的中年男人一把脱掉上衣,露出黝黑健壮的身躯,他顺手拿衣服擦汗,斜眼瞧了瞧老丁头家房门,大声说:“主任说了,车间里面现在挺缺人,但是必须要手脚勤快的,好吃懒惰的少爷请不起。他给我面子,愿意让你家丁伟去做几天试试,到时候能不能留下还得看他自己表现。”
老丁头佝偻的腰挺直了些,浑浊的双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大刘,太谢谢你了!晚上来我家吃饭,我那儿有瓶白酒。”
大刘没有推拒,“行,我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晚饭时间,平房门前的空地上摆了张桌子,桌上四个小菜两荤两素,老丁头和大刘坐在一块喝酒吃菜,丁伟端着饭碗出来默不吭声挖了一大半菜又回屋里去了,李玉花没有胃口,只喝了半碗粥就躺下休息了。
大刘举起酒杯喝了口,“老丁头,丁伟都三十多的人了,没工作没老婆,天天躺家里睡觉靠你捡垃圾养活,你也不说几句,要换了我早把他赶出去了。”
老丁头笑了笑没说话,看起来非常软和。
二人吃吃喝喝,另外几家的男人没一会儿也都凑过来闲聊,从国家经济形势讲到自家孩子的学业工作,聊得非常起劲。
说着说着,话题忽然转到了最近特别热门的省博,其中一人道:“我听人说因为一直没找到陶罐,省博把金额提高了,一只陶罐值两万块呢,都赶上我小半年工资了!”
另一人道:“说不定早就被砸碎了,要不然那么多天了都没见人上交?这燕华中学也真是,学校里的东西少了居然不知道是谁拿的,保安都是吃白饭的,监控就是摆设。”
老丁头愣了一下,“燕华中学什么东西被拿了?”
大刘瞥他一眼说:“你还不知道啊?前几天燕华中学挖出了汉代古墓,说少了几个陶罐被人拿走了,登了报有偿回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