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张了张嘴,有心对他的第一条表示一下异议,不过,看了看他的冰封脸,决定还是聪明地不发表意见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霍言行还算满意。
很好。
和聪明的女人说话不费劲。
因为这约法三章,姜宝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完全不出面当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少出面吧,他霍言行一个少帅日理万机,想必也不会一直关注她这小小的酒楼。
万事开头难,一连好几天,姜宝都忙得不可开交。
她虽然不会烧菜,但以前家世良好,在吃的方面从来不会亏待自己,舌头被养得很刁,眼界也很高。凭着脑中的记忆和自己的感觉,她想出了一些在此刻看起来比较稀罕的新菜肴,交给了江嬷嬷去酒楼试验。
霍安得了霍言行的吩咐,也给她安排了一个粤菜厨子和账房,原来酒楼的掌柜和大部分伙计和江嬷嬷他们磨合了几日,谈妥了,答应继续留在这里,酒楼的日常营运顺利地过度了。
姜宝又将二三楼单独开辟成为贵宾会员制,给城中有头有脸的大户都派送了入会邀请,入会需缴纳会员金,金卡两百大洋,银卡一百大洋,可以抵扣日后的餐费,本月之内入会,永久餐费八八折。
贵宾楼定于一月十八正式开业,会员就餐需提前预订,每日只开十六席,开完便不再接受用餐。
会员卡是姜宝特别设计的,分为金银两色,上面的“春风酒楼”四个字特意请了霍言行写的,又找了银楼的老师傅,紫檀木雕好后用银饰或金饰镶边,上面还别出心裁地镶嵌了一颗小小的菩提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件精美小巧的艺术品。
正式成品后,姜宝特意给霍言行送来了一张金卡。
霍言行把金卡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这有什么用?”
“金卡来我们酒楼有优先预约不用排队的特权,”姜宝解释道,“全城一共才只有十六张。”
“你觉得到你们酒楼吃饭还要排队,那会有人要来吗?”霍言行忍不住嘲弄了一句。城里最高档的酒楼也都是开门迎客,从来没听说吃饭还要排队的。
“那你拭目以待吧。”姜宝信心满满地道。
霍言行不说话了,把金卡随手一收,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言下之意就是送客了。
姜宝却站着没有动,眼巴巴地看着他,吞吞吐吐地道:“这个……你还得给我两百大洋。”
霍言行的目光凝住了。
什么?
还要给钱?这难道不是白送他的吗?
“我可以给你打个折,八折!”姜宝慷慨地道,“友情价,就算是一百六十吧,以后你来用餐的餐费可以从里面扣。”
脸上的表情有点崩裂的趋势,要是刚才那张卡还在手上,霍言行指不定就掏出来扔回姜宝脸上了。
“用不着,去找霍安领二百。”他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谢谢啦,以后多来光顾我们酒楼,相信我,一定会让你钱有所值。”姜宝愉快地朝他摆了摆手,欢快地跑了。
开业的时间越来越近,姜宝一有空就泡在了酒楼里,除了试验菜式,还对伙计、厨师、掌柜等人进行各种培训。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要热情却不谄媚,细致却不黏腻。
闲暇的时候,江嬷嬷把她拉到一边,担心地问:“小姐,这会不会赔钱啊?没人来怎么办?而且我一个妇道人家,会不会被别人瞧不起刁难?”
“放心,”姜宝笑着道,“我会安排好的,江嬷嬷,你也是官宦人家里出来的,这气度和见识摆在这里,不亢不卑就好。”
的确,江嬷嬷快五十了,但气质姣好,五官端正,接人待物有度,江蓉后来在姜府里势弱,也全靠江嬷嬷那几个老人在府里周旋,所以江蓉才把她特意安排在姜宝身旁照顾。
江嬷嬷有些激动:“小姐,我明白了,你现在这样,我看了真是替太太高兴,以后她……可以指望你了,不再是无人依靠、任人欺负了。”
姜宝把事情都安顿好,又对几个新菜式提了些改进的意见,这才出了酒楼。大街上车水马龙的,很是热闹,姜宝叫了一辆黄包车,一路慢悠悠地坐着回了帅府。
快要到大门口了,门口霍言行的车停着,霍言行则站在门口不知道和谁在说话。
姜宝赶紧叫停了黄包车,她可不想见到霍言行,省得麻烦。
“霍言行!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隐隐约约的质问声传来。
姜宝吓了一跳,再一看,霍言行头也不回上车走了,而台阶上白芸芸定定地看着他的车子拐入了转角,忽然一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姜宝有点纳闷,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安慰一下这位白大小姐,马路上又开来了一辆车停在了白芸芸面前,一个年轻男人拉开车门下来了,扶起了白芸芸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白芸芸扑在了他怀里嚎啕大哭。
姜宝懵了。
这个男人她认识,应该就是一直在追求白芸芸的华地银行少东家关泽,温柔痴情,一直对白芸芸痴心不改,是霍言行有力的竞争对手。
以前的画面里没有这一出啊,难道霍言行现在头上已经绿油油了吗?
算了,不关她的事情。
上个世界她就拉拢了霍俗气和林栀一次,结果不但没落下好,反倒让霍俗气当场拒绝了林栀,两人彻底断了缘分。
这次她一定要吸取教训,不听不看不关心。
就算现在白芸芸和关泽好也没事,只要霍言行想,肯定能再追回来。
姜宝继续等着,等到白芸芸哭够了,被关泽带上车子开走了,这才进了大门。
从繁杂的大街一进入帅府,姜宝的心绪就宁静了很多。霍言行性子冷,喜静,霍安这个管家又驭下甚严,下人们做事都习惯轻手轻脚,也几乎都不敢大声喧哗。
姜宝在园子里漫步走着,遇见了几个侍弄花草的花匠,花匠们停下手中的活向她问好,姜宝很是兴致勃勃地看他们倒弄,还亲手试着替一株月季喷水除虫。
花匠们见她平易近人,都心里高兴,和她聊了些种花养花的技巧,还特意剪了两支十来公分的白梅枝,教了她扦插的方法,让她回去试着能不能种活。
姜宝拿了梅枝刚走了没两步,迎面来了几个袅娜的身影,正是上次她落水时对她极尽嘲讽的雪姨娘和冯姨娘,还有贴身伺候她们的两个丫头。
姜宝不想和她们打招呼,索性往旁边的岔路一拐,正要离开,雪姨娘笑了起来:“呦,这不是我们的姜小姐吗?别走呀,听说这阵子姜小姐风光得很,我正想来向姜小姐请教呢。”
冯姨娘轻哼了一声:“你也就别抬举她了,这是要请教怎么不要脸爬床吗?”
姜宝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清亮,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她们俩的脸上。
雪姨娘被她这猝然一看,心里莫名一凛,心脏漏跳了两拍,旋即一回过神,便羞怒了起来。
这位雪姨娘年方三十出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是歌妓出身,言行举止不经意间便有一种勾人的媚意,霍大帅在的时候很喜欢她,也没个正经太太压在上头,因此在帅府颇有点颐指气使的派头。
这个半途冒出来的小丫头,仗着自己读过一点书,一副清高的模样,最近更是变本加厉,不仅成天往外跑,好像还真的勾搭上了霍言行,听说霍安给她派了好些下人,就差众星拱月了。雪姨娘早就看不惯了,今天狭路相逢,居然还这么嚣张,她当即决定要给这个姜宝点颜色看看。
朝冯姨娘使了个颜色,她笑吟吟地到了姜宝跟前:“姜小姐,你这么凶巴巴地看我们做什么?呦,你这梅花枝这么多个花苞,看着好喜人啊,我屋里头今儿正好还没插花呢,就给了我吧?”
还没等姜宝说话呢,雪姨娘一把握住了姜宝的手,手一推一拉,她“蹬蹬”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惨呼了起来:“你怎么推我!哎呦,疼死我了,我的脚一定是折了!”
“姜宝你也太狠了,为了几支梅花就打人,今天就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做规矩。”冯姨娘叫了一声,领着两个丫头朝着姜宝扑了过去。
姜宝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被打,她索性心一横,不退反进,冲过去抱住了冯姨娘的腰,两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冯姨娘原本想去抓姜宝的脸,这下只好在姜宝的后背一阵猛捶,尖叫着指挥:“你们俩愣着干什么,给我把她拉开,揪她的头发!给我打!”
姜宝心里暗暗叫苦。
三个对一个,看来今天她要吃大亏了。
后脑一阵剧痛袭来,头发被死命往外抓。
她咬着牙不松手,劈手照着冯姨娘的脸打了几巴掌:就算她没好果子吃,好歹要让这个罪魁祸首也得点教训。
“住手!”一声低喝传来。
抓头发的手一松,惯性让姜宝和冯姨娘往前翻滚了几下,撞在了路边的树干上。
姜宝痛呼了一声,勉强抬头一看,只见霍言行居高临下地站在她们俩面前,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第31章 少帅的甜软小“继母”(6)
心里的委屈瞬间就好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姜宝红了眼眶。
怪来怪去, 只怪这个霍言行, 要不是他, 她就不会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被这群成天只会沾酸惹醋的女人这样欺负。
霍言行眉头一拧。
刚才被打了没哭,现在他来了怎么反而要掉眼泪了?
他不自觉地上前了几步,半蹲下来去扶姜宝:“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哪里都不痛, 不要你管!”姜宝恨恨地剜了他一眼, 甩开他的手, 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霍言行有点下不来台, 脸一沉,刚想教育她几句,可再一看, 她头发全都被扯散了, 碎发上沾了草屑,脸色苍白、眼中含泪, 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 不知怎么, 胸口好像一下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一阵心疼袭来,他忽然有种想要把人抱进怀里柔声安慰的冲动。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赶紧别开了眼去, 神情冷肃地看向地上的罪魁祸首。
“少帅, 是她先动手的!”雪姨娘像模像样地拐着脚,哭哭啼啼地叫了起来,“我只不过是问她要一枝梅花,她就动手推我!”
冯姨娘也哭喊着爬了起来,她被姜宝这一撞一摔,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身上都是泥巴,脸上也被姜宝打得红一块青一块,狼狈不堪。
“少帅你要为我们做主啊,这个女人太可恨了,赖在我们帅府不走还每天趾高气扬的,这可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大帅……你在天有灵,一定也心疼我们这两个未亡人……”
“是吗?”霍言行目光森冷地在她们俩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旁边的两个丫头身上,“你们俩说说,是怎么回事,要是敢撒一句谎,手指一根一根地折了。”
两个丫头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瑟瑟发抖着磕头求饶。
霍言行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花匠:“你们过来,说说看到了什么。”
一个个高的花匠迟疑着开了口:“我们离得远,没看清,但是姜小姐刚才和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心情很好,照理说是不会去找两位姨娘吵架的,而且,我刚才已经看到姜小姐往那里走了,是两位姨娘把她叫住,又走过去说话才吵起来的。”
霍言行看向姜宝,示意她说话。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不能平白无故背了这冤屈。姜宝定了定神,平静了一下心绪才道:“雪姨娘借口要我的梅花,拉着我的手故意推了自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她们了,可能是看我不顺眼吧,放心,等酒楼有一点起色了,我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就没人碍你们的眼了。”
莫名到了这个不熟悉的世界,处处都是冷眼嘲笑,被人轻贱欺辱,说到后来,姜宝有点忍不住了,说话的尾音微微发颤。
霍言行的心尖也随之颤了颤,恼火地道:“胡说,谁敢说你碍眼?”
他往四周扫了一眼,沉声道,“霍安呢,这府里他是怎么在管的?怎么一个个都无法无天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霍安赶了过来,一见这场景,脸色都变了。他朝霍言行他们告了个罪,让人把那两个丫头拉到了一旁,恩威并施拷问了几句,两个丫头终于招了,一边哭一边道:“我们实在是不知情,不过雪姨娘他们早就对姜小姐不满,总说着要给她点教训,刚才姜小姐没说话,是雪姨娘上去先招惹姜小姐的……”
“行了,”霍言行看向那两个女人,一字一顿地道,“你们俩个人,还真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两个姨娘而已,就算我父亲在,这里也轮不到你们俩作威作福。今天起就搬去冷梅庵,再也不用回来了。”
冷梅庵在城郊,既冷清又破小,和这豪华富贵的帅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雪姨娘和冯姨娘的脸色惨白,好一会儿才呼天抢地地上前求饶。
“少帅,你不能这样,我们好歹也是伺候大帅的,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那地方怎么能住人?我们才是真心为大帅守丧的,你不能纵着那个小贱人赶我们走啊!”
……
求饶耍赖也没用,那两人被拖走了。
霍言行却还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霍安,姜宝这里为什么没有人跟着?她身边都是谁在伺候的?现在府里的人都这么懈怠了吗?”
霍安身上冷汗涔涔而下,垂首道:“少帅,是我的不是,没有管好府里的下人。”
姜宝赶紧道:“不是,和霍管家没关系,霍管家替我安排了人的,是我嫌麻烦没让她跟着。”
自从江嬷嬷去了酒楼后,姜宝身边只有最早的一个名叫秋儿的小丫头,霍安便又替她安排了一个年长的嬷嬷,姓陈。这位陈嬷嬷做事手脚倒也利落,但天性是个喜好八卦的,时不时地喜欢在各个院子里聊天串门,再加上姜宝时常和江嬷嬷一起出去,她也就乐得在帅府自在。
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被叫在了一起,霍安将大家都训斥了一顿,末了惩戒了那两个打姜宝的丫头,又把陈嬷嬷换了,他自己也向霍言行自请惩罚。
“这怎么行?”姜宝在一旁脱口而出,“霍管家已经很照应我了,这事和他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