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寻别家就是。”知雨不服气地道,“我看顾家也没什么好的,大姑娘难道还配不上他家不成?这样的糊涂人,不嫁倒是好事。你还巴巴地当个事儿拿出来说什么!”
得,这个话题又不讨好,但他也不是闲得没事才要说呀:“夫人似乎是——想要来京城。”
“夫人?”知雨差点叫出来,“夫人怎么会想来京城?”
“说是担心大姑娘的亲事。”九炼有些无奈地道,“大奶奶有喜,不好多出去,夫人想带着二姑娘来京城,一并把两位姑娘的亲事都定下……”
“是要给二姑娘寻亲事吧……”知雨撇了撇嘴。这一听就知道,说什么担心沈云婷,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主要是想来京城给沈云娇寻亲事的,毕竟京城权贵更多。
“夫人还说,正好来照顾大奶奶生产……”九炼小声道。
许碧皱起眉头。她早就跟许夫人商量好了,等到生产的时候就把路姨娘接来,如今沈夫人要来,路姨娘可就不好过来了。毕竟放着正经婆婆在,哪有叫娘家的姨娘来照顾的?
“父亲怎么说?”
九炼抓抓头皮:“二姑娘的亲事上,大将军跟夫人起过争执……”沈大将军也替沈云娇物色了两回亲事,也是像给沈云婷物色的亲事一样,不看门第,只看子弟。可沈夫人坚决不肯——难道嫡女竟跟庶女寻一样的亲事不成?可她看好的一家又是江浙大族,世代书香,并不愿跟武将人家联姻。
其实可能也不是因为是武将人家。九炼默默地想。据杭州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人家主要是没看中沈云娇本人——因沈夫人看中的是人家的长子,若嫁过去就是宗妇,可沈云娇实在不是个能做宗妇的料子……
当然,沈夫人嘴上是坚决不承认的,她坚持是因为沈云婷之前传出的克夫名声影响了沈云娇之故。不过,如果她真是这么想的,也就不会带着沈云娇来京城了,沈云婷就在这儿呢,影响岂不更大?
“大将军的意思,还要大奶奶把一把关。”
“我怎么把这关……”许碧顿觉头痛。沈云婷也就罢了,沈云娇这自有沈夫人做主,哪里轮得到她把关呢?
“大将军的意思是,那等有实权的人家,不要攀亲。”其实这话沈大将军也跟沈夫人说了,但沈夫人并不是个很听话的,这来了京城沈大将军又鞭长莫及,若是沈夫人不听话,沈大将军就算得了消息怕也晚了。
许碧苦笑:“我倒是能提醒,只怕夫人不听。”
九炼小声道:“大将军说,夫人若是不听,就由大爷想法子……”要结一门亲事不易,想坏一门亲事就容易多了。
“那岂不把夫人得罪死了……”若是沈夫人觉得找着了一位乘龙快婿,又被沈云殊搅了,那她不得恨死沈云殊啊。
九炼也是无奈:“大将军说,大爷是家中长子……”自来长兄如父这句话不是白说的,如果父亲不在,长子就必须提起家里的责任来,而不是怕得罪人就不管不问。
许碧微微一震,半晌才道:“父亲说的是。”纵然沈夫人是继母,沈云娇与沈云殊并非一母所生,但大家终究是一家人。不单是沈云殊,就是她,将来沈家要交到他们夫妻手上,她也一样要担起责任来。
“大将军还说,之前大奶奶对连表姑娘就做得很好,对大姑娘也好,所以才把大姑娘托到大奶奶手上……”
许碧没有说话。沈大将军说她对连玉翘和沈云婷做得都很好,是不是也在委婉地表示,她对沈云娇做得不好呢?可是有沈夫人在,就算她想对沈云娇好一些,也不可能了。
“二爷和二奶奶,还有珍哥儿现在如何?”
“这个——”九炼忍不住又挠了挠头,“从处置了剪秋之后,二爷和二奶奶就和好了。珍哥儿养得也不错,虽然时常生些小病,但大病倒是没有……”沈家专门往苏州去请了位精小儿科的郎中来供在家里,这一年下来,总算是把珍哥儿调养得结实了些。
“这还好。”许碧叹了口气。虽然说起来珍哥儿体弱的事儿其实根本怪不到她头上,但——这里头哪能说得清道理呢?总算沈云安与董藏月夫妻和睦了,珍哥儿也养好了,她也安心些。否则,就算沈夫人来了,又如何相处呢?
“先去给夫人和二姑娘收拾院子吧。”许碧觉得好生头痛。沈夫人这一来,她头上就多了尊佛,却偏偏还没有沈大将军压着,必定是要生事的。
不过既然沈大将军都没拦住沈夫人,那这事儿多想无益,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许碧振作一下精神:“还有什么好消息没?”
“还有一事,不过——”九炼挠挠头,也不敢说这是好消息,“之前袁胜莲往各处搜集的那些求子方儿,这些日子也都找了来。寻郎中看过,说也不过都是些暖宫补血的方子,也没什么出奇。”也就是说,宫里的御医也能开出这样的方子来。袁胜兰有孕,实不敢说就是这些求子方的功劳。
许碧再次泄气:“就这样?”可她总觉得不对,“你再过细查查。袁胜莲那些日子,除了去医馆药堂这样的地方,还去过什么地方。”不管怎么样,她总是疑心,袁胜兰这一胎的问题,就出在袁胜莲身上。
第150章 假孕
苏美人生的这位小公主, 到满月的时候还没有起名儿,阖宫上下都只叫大姐儿。
虽是早产了将近一个月, 但有太医和宫女嬷嬷们仔细照顾,到这会儿小公主已经跟一般足月生产的孩子差不多了。
既是满月礼,小公主自是要露脸的,早上一醒, 乳-娘嬷嬷们就给收拾整齐,送到苏阮这里来了。
“咱们大姐儿真是好看。”清商抱着小公主, 简直眼睛都要移不开。要不是还得伺候苏阮, 她早自告奋勇去服侍小公主了。
“健健旺旺的,就比什么都强。”苏阮接过女儿, 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满月的孩子已经长开了好些,跟刚下生时那红红皱皱的小猴子模样简直大相径庭。已经被乳-娘喂饱又把过了尿, 她精神得很,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旁的嬷嬷便笑道:“姐儿是一日比一日精神呢。吃得好,睡得好, 太医都说了, 这会儿就跟足月生产的孩子差不多了。”
苏阮听了这话, 就露出了笑容:“也是你们用心服侍的功劳。”乳-娘和嬷嬷都是皇后挑了来的, 不管皇后当初是不是对她肚里的孩子有所打算, 但这些个人都是得用的,凭这一点,苏阮就感激皇后。
当然, 许碧托王太医给她说的那个“偏方”应该也是管用的。苏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孩子吃亲娘的奶,身子会更好,这“偏方”听起来没什么道理,毕竟别说这宫里,就是外头的大户人家,也都是要选白胖健壮的乳-娘给孩子喂奶的,像她这样早产,产后看起来体弱又奶水不多,哪里有精心挑选的乳-娘好呢?
不过苏阮素来是很信许碧的。再说给自己的孩子哺乳还不是应该的么?苏阮就这么做了,反正不管究竟是哪一样管用,反正现在小公主看起来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这就够了。
小公主在亲娘怀里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开始把小脸儿往苏阮怀里凑,小手也一抓一抓的。虽然之前已经吃过奶了,但闻到味道,觉得再吃两口也行。
苏阮轻咳一声,乳-娘嬷嬷们就识相地退了出去,只留清商在屋里,小声笑道:“姐儿还是跟美人亲……”别的不说,沈少夫人这个主意让小公主一直跟苏阮更亲近,这就是个好主意啊!
苏阮轻轻嗯了一声,把女儿抱得更紧了一点。皇长子因为在永和宫与景阳宫之间转过几手,至今都是最亲近他的乳-娘,便是许婕妤这个亲娘,对他百般耐心宠爱,也还是得往后排一排。看这样子,倒是生个女儿最好。
小公主其实也吃不了几口奶就停了,转着大眼睛又不知看什么去了。但被她这么一揉搓,苏阮又得换身衣裳。
“小磨人精儿。”苏阮轻轻用指尖点了点女儿的脑门儿,立刻被清商抢了过去:“姐儿可乖了,哪里是磨人精。”
苏阮失笑:“好好好,有你护着,谁敢说她半个字呢。”起身去妆台前换衣裳了。
苏阮今日也要露露脸。苏林两家的事儿虽因皇帝发话而被抹了过去,但她娘家和舅家却是实实在在地丢了脸,再加上只生了一个公主,私下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她笑话。越是如此,她越是得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抱着小公主出去给人看。否则,现在这些人只是笑她,后头就该踩她了。毕竟现在她已经没什么大价值,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说皇后恐怕不会再照顾她了。
“可惜沈大奶奶不能来。”清商颇有些遗憾地道。许碧已经有孕七个多月了,这时候可不好进宫。
“她平安生个儿子,就比什么都强。”人虽没来,可给小公主的礼已经送进来了,是一串七彩琉璃的风铃,这会儿就挂在小公主的摇车上,时常引得小公主看得出神。
“是啊。”清商双手合什念了声佛,“菩萨保佑沈大奶奶一举得男。”听说沈家那位二爷已经生了儿子,大奶奶也得赶紧生儿子才好啊。
“外头像是已经有人来了?”明玉阁地方也不大,虽然满月宴是设在正殿,苏阮这里也能隐约听见些动静。
清商往外看了看就转回来:“是佑王妃来了。大概又是带着那位袁娘子一起进宫的罢。如今这位袁娘子,倒成了宫里的常客了。”
她不喜欢袁胜莲。当初她是怎么进的佑王府,宫里谁没耳闻呢?如今还能这么大摇大摆地出来,可真是……
“袁昭仪如今这样儿,她常进宫陪陪,也是应该的。”自己也有了孩子,苏阮对于袁胜兰的小产颇是同情。那天可也真把她吓了一跳,若是小产的是她……
清商压低声音:“您说,袁昭仪那事儿,真是皇后娘娘和长春宫做的吗?”
这件事到如今其实也没个清楚明白的结果,景阳宫和长春宫都被清了一遍,可最后也没个说法。啊,其实也是有说法的,但那个说法,反正后宫里没人会信。
“皇后娘娘——”苏阮总觉得以皇后的为人不会那么做,但长春宫梅贤妃会不会做,这可就不好说了。
对于这件事,袁胜兰的看法跟苏阮倒是相似的,但得出这种结论的原因却是截然不同。
“这事儿或许不是皇后干的,但跟那梅若婉绝脱不了干系!”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袁胜兰说起这件事来已经不再是那般癫狂模样,但看似平静的语气里,却仍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皇后纵然无子也是稳坐东宫,不管将来谁做了太子,她的位置都不会变。可梅若婉那贱人就不同了。”
若是梅若婉的儿子继位,梅若婉便是太后,而她袁胜兰只是个太妃。可若是她生下儿子并得了皇位,那她就是太后,梅若婉纵然有个做皇后的亲姐姐,也要对她屈膝了。这里头简直是天差地别,梅若婉那贱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别说什么梅若婉不会那么蠢在长春宫做这种事,她有个皇后姐姐自会替她处理,有什么不敢的呢?
袁胜莲坐在一边,静静听着袁胜兰说话。如今她每次进宫都会听到袁胜兰说这件事,区别不过是每次说出来的话略有不同罢了。
“太后姑母,至今都没查出来?”好容易等袁胜兰说完,袁胜莲赶紧插着空儿问了一句。
袁胜兰滔滔不绝的话顿时停了,仿佛水流被堤坝堵住了似的,半晌才冷冷地道:“没有。这些日子我也没去宁寿宫问。皇上都发了话,太后还能怎样。”
这是她头一回在袁胜莲面前提起太后时不称姑母。
袁胜莲也静坐了一会儿,才走到殿门,将外头候着的一个女子唤了进来:“姐姐上回叫我去找郎中,只是这后宫实在没法带进来,这是道观里一位女冠,懂些医术,我带她来先给姐姐瞧瞧身子。”
袁胜兰开始并没注意她带来的中年女子,只当是佑王府给她的嬷嬷之类,心里还想着佑王府大约是怕袁胜莲在宫里做出什么事来得罪了皇后一党,所以叫人来看着她,故而干脆就□□剑把人给拦在了殿外,却没想到居然是请来给她诊脉的。
那女子进来,果然习惯地单手打了个问讯:“无量寿佛,贫道给娘娘请安了。”
袁胜兰皱起眉头:“是道观里的?”她也知道一些寺庙和道观里都有懂些医药的僧道,可那毕竟也就只是通些皮毛而已,给人治些小病也还罢了,真正精通医术的可谓少之又少,自比不得那些行医世家之人。她叫袁胜莲给她寻个医者,结果就给她带来这么一个道姑?
“姐姐不妨让这位道长先诊一诊脉。”袁胜莲柔声细气地道,“这位净凡道长的医术是不错的,尤擅妇人科。当初姐姐最后服的那送子方儿,就是净凡道长给的。”
这么一说,袁胜兰的态度顿时变了。袁胜莲给她寻了好些求子方来,她每个方子都吃一两个月,前头的都没什么用,或者说,至少吃了两个月内都没能让她有孕。唯有最后一个药方叫送子丹,是制成药丸,只在被皇帝召幸之前服下,结果吃了三回,被她就开始思酸作呕了。
若这么算来,她这一胎正是在头一次服用这送子丹的时候怀上的,也就是说,这些个求子方里,只有这送子丹有用!
这送子丹居然就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道姑给的?袁胜兰不由得将人仔细打量了一下。
净凡道姑看起来像是三十余岁,细眉细眼相貌平平,但脸颊圆润肤色白皙,倒是有几分像那画儿上画的“送子娘娘”模样。
不得不说,就净凡这面相,瞧着不怎么起眼,但对有心求神拜佛以得子的妇人来说,就像是你去寺庙里,看见的和尚很有“高僧风范”一样,颇有几分吸引力的。
“道长请坐。”袁胜兰客气地抬了抬手,“道长的送子丹确是奇效。既如此,还请道长为本宫诊一诊脉,若是能让本宫再孕龙胎,必有重谢。”
净凡谢座,一脸不卑不亢地坐定,双指搭在袁胜兰脉门上,诊了左手又诊右手,良久方道:“娘娘此次小产,对身子确是有损,如今实不宜孕育龙胎。贫道这里有一个方子,娘娘先吃几个月,把身子养好,至少一年之后才宜再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