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晏晏,真的和当初纪桃给小公子针灸一样的态度。 纪桃心里轻松了些,再次一福,“多谢太子妃惦记。”
“不必多礼。”女子声音柔和。
纪桃有点疑惑他们特意要自己过来的目的,别说什么叙旧,这个理由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却听到女子柔和的声音继续道,“方才可真是惊险,差一点点就……”
纪桃再次看向太子的脖颈上的伤口。
那边的太子妃说不下去,改口道,“刚才已经找了大夫包扎过,既然你来了,就再帮太子殿下看看吧。”
“臣妇不敢。”纪桃又一福。
如今人家可是太子,岂是她可以随便上手的,没看到还有人想要刺杀太子么?
太子上前,“林夫人帮过我们许多,实在不必如此见外,让你看就看,不必太过忧虑。”
纪桃无法,这夫妻俩人似乎一定要她看看伤口。
上前对着太子一礼,道一声得罪,纪桃才轻轻解开绷带。
如她手指一般长的伤口,从耳下到喉间,好在伤口并不深,那刺客的身手果然厉害,这差一点点……乾国刚刚才定下几日的储君就要换人了。
想到这里,纪桃心里一凛。
重新包扎好后,纪桃退后几步,才道:“伤药已经是顶好的了,并无大碍,好在殿下运气好,才没有伤到要害。”
后面两句,语气里满是庆幸。
这已经是纪桃的极限,若是她脸皮厚些,再说几句殿下身子关乎国本,如此惊险都能安然无恙,往后定会国运昌隆云云。
纪桃并不是不会说,只是说不出口。当然了,若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她也不是不能说的。
两人似乎也不是喜欢听这些话的,纪桃只是庆幸,两人面上都并无不悦,太子妃语气温柔,“纪大夫,不知你家中可有上好的祛疤药?或者付太医那里有,能不能送一些到这里来?”
又补充道:“我会和以前一样付银子的。”
纪桃手中有祛疤药膏,只有当初的冯婉芙用得最多,不过这个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很多。
纪桃认真答,“有,回去以后我就让人送过来。”
太子妃打量她半晌,笑道:“纪大夫似乎和我生疏了,实在不必如此,你对我们有大恩,我就算是身份再高,也不会疏远你的。”
纪桃忙道:“大恩之类的,往后太子妃都不要再提,臣妇收了银子的。”
也就是说,她已经觉得钱财两清了。
又说了几句,纪桃才提了告辞,两人也并留她。
回去的马车上,纪桃靠在车壁上,头随着马车摇晃摇啊摇的,昏昏欲睡。
突然她眼睛睁开,想起了方才太子妃提起了付太医。
纪桃的祛疤药膏并不是什么秘密,冯婉芙当初在官舍几次上门拿药,对面的骆夫人和隔壁的方家都是看在眼中的,若是没记错,纪桃有说过那个药膏她可以做出来,但是方才太子妃偏偏还是提了付太医……
还有他们执意让纪桃看看太子已经包扎好的惊险的伤口……
太子妃是不是想要纪桃跟付大夫说说太子伤势的惊险?
纪桃重新闭上眼睛,心里琢磨了下,越想越觉得可能。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那宁王自从淑妃被赐死后就跪在大殿前,期间水米未进,只说淑妃冤枉,皇上不理。他跪了两日后就晕厥过去,晕过去之后皇上立刻就让人送了他回府,由于身上被冻伤,又受了凉着了风寒,现在还下不来床。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到现在宁王的处置还没下来。
今日的刺杀,有脑子的人一想就知道是宁王的手笔,只要太子一死,如今成器的皇子就只剩下了他。
就算是不是他动手,也可能是胡太傅,那么多追随他的朝臣,这么多天下来,大牢里面关的都是追随他的人。兴许是别人呢,毕竟下狱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哪天就轮到了自己?
但他们动手,就等于是宁王动手,反正今日太子被刺一事,宁王是怎么都说不清了。
马车很快就回了恒德街,纪桃刚刚下了马车,对面的杜家顾云娴和覃伊人已经过来,看到纪桃安然无恙,松口气道:“没事就好。”
纪桃浅笑,“多谢挂念。”
纪桃回家就让杨嬷嬷去望闲楼送药,没有直接就去找付大夫说起太子的伤势,到了晚上林天跃回来两人睡觉时,纪桃才将今日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黑暗的屋子里,纪桃的声音低低响起,“天跃,你说,太子妃是故意想要我告诉师父吗?”
林天跃抱着她,道:“你就顺着她的意思,问问师父有没有祛疤药膏就行了。”
纪桃应了。
第二日纪桃刚刚用过早饭,对面的顾云娴就过来了,她如今越发随意,自顾自坐下,“昨日你去看了太子的伤势了?是不是很严重?”
纪桃讶异,“你从哪里听来的?”
她靠近纪桃,“现在外面都在说,太子差一点点就……”
纪桃赶紧打断,“别胡说。太子殿下好得很。”
顾云娴不以为然,“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都说太子的伤口再偏一点点,大概就救不回来了。”
纪桃想了想,这个也是实话,“确实有点凶险。”
顾云娴叹口气,没有再说这个。
两人说了些其他的,外头又有官兵过来抄家,涂三进来禀告以后,纪桃也想叹气了,她虽然自己家觉得不会被抄,但是天天围观别人家抄家,总觉得很危险。
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景元帝故意这么慢慢抄,让这些官员时时刻刻注意不要犯错,要不然下一个就是自己。
顾云娴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午后,纪桃就听说皇上宣了赵院判去给太子诊治。
太子在京城里被刺杀,皇上大怒,下旨彻查。不过两日之后,就查出那杀手身上的布衣是宁王妃娘家仆人所穿的布料,虽然京城里富贵人家许多人都用这种布料给仆人制衣,但是杀手的那件衣领上却有宁王妃娘家特有的印记。
杀手出自宁王妃娘家,就跟宁王指使也没区别了。
皇上大怒,斥责宁王不顾兄弟之情,居然为了嫉妒对兄弟下杀手,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发配罄城,终身不得回京。
宁王妃娘家家世不显,出了这种事情,立刻就有人弹劾,京城里很快就再没了宁王,宁王妃,包括她的娘家。
宁王没了,纪桃想起当初景元帝登基之时,也是没有亲王的,不是先帝没有儿子,而是他们都或病死,或流放,最终只剩下了他。
林天跃一如既往的忙,纪桃不知道如今被抄家的人里面有多少是因为他。反正如今京城里面许多人都在说吴炎,得罪了谁也不要得罪他。
纪桃还是抽空去了纪府和齐府,很快就回来,纪韵也来。
宁王没了,胡太傅一直告病不朝,胡婵婵也被关押在宁王府,等着和宁王一起流放。这其中还有连府的四姑娘连蓉,一个都跑不了。
纪韵坐在纪桃对面,语气里满是感慨,“现在吴夫人越发得势,许多人都不敢得罪她。往日她就不喜欢出门,认识她的人不多,如今许多人想要上门也无法。”
“前几日居然有人问到我头上来……”
纪桃有些担忧,“这些事情可不能随便答应。”
纪韵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和吴夫人根本就不熟悉,当初我洗三,也不知她怎么会亲自上门贺喜,她们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来问我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当初纪韵生庞儿洗三,纪桃还记得一点,吴夫人确实是上门去道喜了的,还记得胡氏特意提过,吴炎不喜欢出门。
认识她的人确实不多,纪当时带着她进门也只是闲聊了几句,随后吴夫人就说她喜欢清静。
纪桃自然懂她的意思,告辞离开了。
这样说起来,吴夫人和她也是不熟悉的,但是如今吴炎将林天跃带在身边,指点之意明显。
如果纪桃和顾云娴一样喜欢出门,现在来找她的人应该只会更多,毕竟如今在许多人眼中,吴炎颇为喜欢林天跃,甚至有人暗暗在传,吴炎家中的嫡女今年十四,不知道是不是看中了林天跃。
纪韵靠近她,“吴大人刚正不阿,多年来最是清廉不过,名声极好,吴夫人从来不和别家夫人交好,其实上位者最喜欢这样的人。”
纪桃赞同。
又想起胡太傅,忍不住靠近她,低声问道,“你外祖父那边,会不会连累大伯母和你们家?”
纪韵不以为然,“当初爹确实从外祖父那里得了好处,我记忆里家中日子一直过得不差。这些应该都是外祖父给的……”
她低着头,似乎沉思半晌,才道:“其实我娘的嫁妆还算丰厚。”
纪桃微微惊讶,其实她也有点怀疑,胡氏只是庶女,但是纪府的日子却过得很好,和有底蕴的家族比起来也不差什么,其中固然有太傅府的帮助,但是更多的应该还是靠胡氏自己。
若是太傅府给纪府的帮助真的有那么多,这一回纪钧在宁王立储一事上应该不能置身事外才对,胡太傅又不是善人,对别人好不求回报。
朝中的事情纪桃不懂,纪钧既然能够置身事外,那么和胡太傅肯定就是两清了的。
但是太傅府为什么要给一个庶女那么丰厚的嫁妆?
纪韵大概是看到她眉眼间的疑惑,道:“我有听我娘说过,当年外祖父之所以会纳我外祖母,是因为她家中富贵。皇商曲家,几十年前在京城很有名的,可惜后来家中宅子着火,所有人都烧死了,只剩下我外祖母一个孤女。虽然家中人死了,祖宅也烧了,但是铺子和底子都还在,她一个人一辈子都花不完那么多银子,只是……”
纪韵喝了一口水,“皇商嘛,难免得罪人,她独身一人,衙门那边的地契就算是全部给她,她也不会经营,更何况……反正后来我外祖母就进了胡府,才算是保住了家业,后来她生下我娘,年纪轻轻就去了……”
纪韵虽然半遮半掩,纪桃还是听明白了,纪府如今的银子,大多数都是胡氏的嫁妆,是皇商曲氏留下来的。不过,再富贵,纪府也没多少银子,看来当年胡太傅出手救下曲氏,银子的大头还是落入了他手中的。
“我娘说了,她并不欠太傅府什么,就算是爹那边,也还够了太傅府的恩情。”
纪韵伸手握住纪桃的手,认真道:“桃儿,谢谢你挂念,我说这些,主要是想要让你知道,我不会有事,就算是我爹娘他们,也不会有事。此次宁王一事,爹从头到尾都未插手,齐府这边,和太傅府一直走动都少,面子上的情分而已。”
纪桃放下心来。
李枸全家入狱了。
这个倒是不意外,他年前那段日子蹦哒得欢,不入狱才不正常。
本来纪桃以为,李枸只是最近才和胡太傅搅和到一起,虽然恶劣,但是一家人的性命应该还是能保住的,就算是他保不住,家眷应该不会有事。说难听一点,他在宁王那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
但是,刑部和京城府衙还有林天跃他们都察院的人在查探过程中,发现李夫人曾经打死过一个爬床的丫鬟。
打死仆人什么的,本身就正常,京城的众官员谁也不敢说家中就没有打死过人。但是李夫人错就错在,那丫鬟她不是死契,签的是五年的活契,还打算日子到了回家嫁人的。
纪桃会知道这件事,是有人去京城府衙状告李枸纵妻行凶,还有□□良家女子。
李枸主动还是被动且不说,李夫人打死人确实是事实。
后来查出,李夫人早就已经给了那家五十两银私了,李夫人不必偿命,李枸一家全部流放。
这件事情一传出,还是影响了京城里小范围之内的人。
首先就是通房丫鬟,家中有婆婆的,主动安排了两个丫鬟,还给儿媳妇谈心,也把儿子叫过去敲打一番,不是安排好的丫鬟不要碰。
其实对纪桃也有一点点影响,首先她家没有妾室没有丫鬟,几乎就是第二个李夫人。
私底下就有人在传,纪桃是个妒妇。
许多人都在说,若是哪天林天跃忍不住找了丫鬟伺候,纪桃会不会也将人打死?
顾云娴坐在纪桃对面,面色有些担忧,“我只是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哪天从别人那里听说之后生气。你又不是个会掩饰表情的,再让人说闲话。”
纪桃其实无所谓,别人爱说就说,如今林天跃高调了些,注意她的人才多,等这段日子过了,林天跃低调下来,她也就不显眼了。
不过,顾云娴这份心意她还是要领的,“往后我会注意。”
纪桃面色柔和,丝毫不悦都无,顾云娴倒是好奇起来,靠近她低声问道:“若是真的有丫鬟爬床……”
纪桃失笑,“我们家没有丫鬟。”
哪里来的丫鬟可以爬床?
顾云娴兴致来了,似乎非要纪桃给个答案,“假如呢,你会不会气得把她打死?”
纪桃含笑摇头,“丫鬟那么多,打不完的。”
顾云娴若有所思。
李枸流放之后不久,胡太傅突然就被皇上下旨免职抄家,不过没入狱,也不打算追究,虽然没有直说让胡太傅回乡养老,但是京城里的宅子什么的全部都没了,就跟赶他回家一样了。
胡太傅过了不久,带着一家人彻底离开了京城,再没有回来过。
他走时胡氏和纪韵都去送了他,大概还给了银子,后来纪桃听纪韵说起,胡太傅如今住在乡下,日子还算安逸。
宁王在正月底的时候才痊愈,痊愈不久就被皇上派人发配去了罄城。
宁王和胡太傅一走,林天跃渐渐地就不忙了,但是朝中三分之一的官员基本上都挪了位置,几乎是换了一批人。
纪韵和齐梓琴偶尔会过来找她说话,还有对面的顾云娴。其实纪桃没空,她要跟着付大夫学医,若是他不在,纪桃还要陪着轩儿教他简单的药理,如今林天跃已经开始让他背书了。
二月初,纪萱萱生孩子了,不知是不是她经常害怕难产,经常惦记,她真的难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