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为后——八月薇妮
时间:2018-11-05 09:36:12

  田丰道:“你又当老好人,那你去查啊。”
  郝宜跟他话不投机,便转开头去。
  齐本忠问:“皇上跟真人说了多久了?在说什么?”
  郝宜悄悄对他说:“我听了一句,好像是在说云液宫的事。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
  田丰突然问道:“我看那站在外头的,像是真人的二弟子,他的大弟子没有来吗?”
  郝宜充耳不闻。
  田丰很不快,齐本忠道:“你真不死心啊。”他停了一停,又说:“倘若老田你真的有所怀疑,那你不如偷偷地查问一下守着万安殿的人,看今儿事发的时候那位萧道长是不是在宫内就是了。”
  田丰小眼睛闪过一道亮光。
  郝宜听的话头不对,忙问:“老齐,你们说什么?”
  田丰忙道:“别告诉他!”
  齐本忠道:“都是皇上跟前儿当差的,你们两个何必这样。”于是拉着郝宜,把方才在云液宫外看见萧西华的事,同他说了。
  郝宜听后,果然很不高兴,气愤地说:“姓田的,你也太过分了,真人是皇上请来的,你却把人家的弟子当杀人凶手吗?居然还要去查人家,你敢不敢现在当着真人的面儿去说?”
  田丰青了脸色:“我只是效忠于主子,管什么别的?”又抱怨齐本忠:“你看看,我说不告诉他吧?能有什么好儿?人家没说什么,他先要杀了我呢。”
  “你要无事生非,我就不饶!”郝宜怒视着他。
  田丰道:“好好,我怕了你了,我不查就是了,但你要给我担保,确保这位萧道长跟此事毫无瓜葛。”
  “我以我的脑袋跟你担保,成不成?”郝宜寸步不让。
  田丰这才没了话。
  就在此刻,里头有动静传出,原来是真人跟皇帝说完了话,正嘉皇帝亲自送了陶真人出精舍的门。
  几位内侍也慌忙低下头。陶真人跟皇帝寒暄过后,便带了弟子们离开。
  田丰跟齐本忠这才入内禀告皇帝目前所查结果。
  田丰道:“奴婢们细看过那宫墙,只有最上面半臂宽的地方塌了下来,那处先前经过地震,的确是有一道裂缝的,再加上月前那场大雨,也许毁损更严重了些。”
  齐本忠也说道:“只是,奴婢们又在那宫墙往下一人高的地方发现了血渍。这看起来有两种解释,第一,是有人把丽贵人的头撞在墙上,导致贵人身死,再利用倒塌的宫墙伪造现场;第二,是宫墙倒塌在先,丽贵人防备不急,仓促中自己撞上、或者给那跌塌的宫墙砸中,扑倒后留下的血渍。”
  正嘉皇帝闭着双眸,听到这里才哼道:“说了等于没说。真相呢?”
  齐本忠跟田丰对视一眼,田丰道:“主子,这要是丽贵人时运不济,自己被砸死了,事情就很简单。但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奴婢还真有点不寒而栗,第一,这人熟知宫内路径,甚至侍卫宫人们的行动,所以才会避开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此事;第二,这人要有极出色的身手,我跟齐本忠看过那宫墙,以他的功力,也未必能把那宫墙震塌下来。”
  正嘉皱眉:“朕不想听这些。朕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到底是你所说的前者,还是后者,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隐藏在宫内的凶手,到底是谁。”
  田丰道:“奴婢一定尽快盘查,查明真相。”
  正嘉突然斜睨向田丰:“你好像还有话没说。”
  齐本忠一惊。田丰张了张口,额头贴地:“奴婢不敢说。”
  正嘉道:“要不敢说就滚出去,别吞吞吐吐鬼鬼祟祟的。”
  田丰眼珠转动,道:“刚才奴婢们在云液宫的时候,遇见了一人。这人是陶真人身边的萧道长。”
  正嘉皱眉:“什么?”
  田丰道:“据说他是往放鹿宫探望和玉仙长,出来后迷了路……”
  齐本忠接口道:“在奴婢们跟他说话的时候,和玉仙长寻了来,两人一同去了。”
  正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终于说道:“朕知道了。去吧。去查吧,有一个算一个,只是行事要谨慎,别老虎没捉到,先弄的人尽皆知。”
  田丰听了这话,知道皇帝是许可了让自己查萧西华,忙跪地磕头:“奴婢遵命。”
  等两人都退了后,郝宜领着小太监入内,捧了水伺候皇帝洗漱。
  正嘉皇帝眉间微微皱蹙着,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
  半晌,皇帝才说道:“你派一个人,看看和玉回放鹿宫了没有。”
  郝宜磕头答应,出外吩咐完毕,入内伺候皇帝泡脚。
  小太监去了一刻多钟,回来说道:“仙长还没回宫。”
  郝宜的心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入内,还没想好怎么张口,皇帝却已猜到,沉沉地问:“和玉还没回去?”
  “这会子真人正回了万安殿,应是真人留了说话了。”郝宜灵机一动。
  皇帝仰头:“说的是。”
  郝宜心头略宽,皇帝却又问道:“那在放鹿宫伺候和玉的人,怎么说?”
  郝宜道:“回主子,说是和玉道长的背上的确是有些伤痕,像是碰撞留下的痕迹。不过……”
  话音未落,“当啷”声动,是皇帝猛然抬脚将龙洗踢翻了,里头的红花、艾草等物随水泼洒一地。
 
第55章 
 
  郝宜这次是真的摸不透皇帝为何发怒, 吓得跪在地上道:“主子息怒!”
  “去叫她来!”皇帝抬手, 指着外殿, “立刻把和玉叫来!”
  郝宜向来对皇帝忠心耿耿, 言听计从, 又怕他怒大伤身,只听了前半句后, 想也不想便磕头答应, 直到听皇帝说“和玉”, 才呆住了。
  郝宜迟疑:“主子, 这时侯叫和玉仙长来?”
  “怎么, 叫不得吗?”正嘉虎视着他,因为动作,披散的长发从肩头滑到身前, “快给朕去!”
  郝宜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急忙答应退了出来。
  出了省身精舍,郝宜左右为难,头冒火星。皇帝突然间要见和玉, 偏偏已经是入夜,且听说和玉在万安殿,这会儿叫她来做什么?
  总觉着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白天皇帝发现和玉手腕上带伤, 所以叫他选了几个可靠的宫人进放鹿宫伺候, 让仔细留神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处。
  先前嬷嬷来报的时候, 正皇帝在跟陶玄玉说话, 便耽搁了。
  在郝宜看来, 这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毕竟遇到刺客,这种凶险之事里能保全性命已经是洪福齐天,身上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
  皇帝让他派人去暗中查看,郝宜心里还高兴,觉着皇帝是关怀和玉。
  但是从方才的反应,却又好像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关怀。
  郝宜思来想去,正想自己亲自去请,就见齐本忠从外而来。问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齐本忠为人谨慎,性情稳重,不是田丰那样刁钻难相处的,郝宜就悄悄地把方才的事告诉了他,又说:“主子非要见和玉道长,这都要半夜了。我又怕自己走开了,主子这边有吩咐的话其他奴婢做的不妥当,可若我不亲自去请,又怕他们不会办事请不来人。”
  齐本忠道:“看你为难的,你是不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生气?”
  郝宜知道他向来精细,忙问:“老齐你可知道吗?”
  齐本忠却笑道:“你呀,亏得你常在皇上身边儿,这点心思都看不明白……说来也是,你毕竟不是真正的男人,当然不了解那点儿事了。”
  郝宜纳闷且恼:“老齐,你怎么也跟田丰一样胡说八道起来?”
  “我告诉你,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齐本忠把他一拉,在他耳畔低低地说了几句。
  郝宜吃惊,脸色略窘:“你、你说真的?”
  齐本忠笑道:“我当然不敢打包票,但是十有八/九吧,主子把那位看的珍宝似的,自然容不得她有半点损伤。好了,这儿我替你看着,你去请人吧,对了,外头雪下的越发大了,你叫人撑着伞,留神地滑。”
  郝宜半信半疑,但听他如此说,便也谢过,带了几个小太监匆匆地去了。
  ***
  雪果然越下越大,往前看去,宫道上铺的十分均匀,透出些宁静的洁白。
  脚踩下去,仿佛也能察觉脚底舒适的绵软之意。
  萧西华心中本冷若冰雪,但是这会儿,先前那点嫌隙却荡然无存了,所见所感,却也竟是一派令人喜欢。
  他提着灯笼,那一点微光照亮了脚下,以及身边之人微微飘动的衣袂。
  地上的雪片在灯光中透出微暖的淡黄色,那暖色映入眼帘。
  萧西华忍不住看向身边的薛翃。
  突然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正不动声色地举高了伞,却是为了替他遮风挡雪。
  只因为他生得太高,所以要将手臂举高。
  萧西华愣住:“小师姑!”一瞬间手忙脚乱,他不知要不要先把灯笼放下,还是先去接伞过来。
  薛翃转头看他。
  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萧西华道:“小师姑,我来。”终于,他慌里慌张地探手过去握住伞柄,不料张皇之中,竟把她的手也握在了掌心。
  他宽大的手掌覆在那只纤柔的手上,手掌心的触感,温柔而微凉。
  萧西华知道自己该松手,但却……并没有。
  薛翃抬头,伞下她的眸色微暗,看不出是什么神情:“西华。”只是淡淡地唤了声,仿佛是不经意的提醒。
  萧西华艰难地将手挪开:“小师姑,我……我不是故意的。”
  “谁说你故意了,倒是你,这晚上失魂落魄的,是怎么样,”薛翃垂手,看一眼前方地面,已经有些白茫茫的,“雪愈发大了,快些走吧。”
  “唔。”萧西华应了声,胸腔里的那颗心突然砰砰地大跳了起来。
  雪粒子打在伞上,发出簌簌的细密响动。
  萧西华心中安谧而欢悦,竟觉着这声音乃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动听天籁。
  不动声色的,萧西华故意把脚步放的很慢,以至于薛翃走出两步,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他的伞下,只得回头道:“你怎么了?”
  萧西华把她往后拉了拉:“小师姑,雪地上滑,慢点走稳妥。”
  薛翃道:“以前在山上你陪我出去游历,什么泥泞难行的地方没走过?什么披荆斩棘,顶风冒雨,从不见你皱过一丝眉头,如今到了平地,反而谨慎起来了?”
  萧西华道:“小师姑,我可是第一次见到雪呀。”
  薛翃笑道:“这倒是。”于是果然也随着他放慢了步子。
  眼见将到万安殿,萧西华忽然如梦初醒,忙站住脚道:“小师姑,时候不早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薛翃听了怔忪,继而笑道:“我好不容易送了你回来,你又要送我回去?然后我再送你回来,岂不是要到天明了?”
  萧西华脸上微热:“小师姑,夜晚宫内人少,一个人走路有些怪怕的,我毕竟是男子,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薛翃道:“你放心,这宫内没有吃人的老虎。”
  她举手要将伞拿回来,萧西华却并不撒手,乞求似的说道:“今日在宫外出了那样的事,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能放心?就让我送你吧?”
  两人相持之中,远远地一片贴地的光明,闪闪烁烁而来。
  原来是陶玄玉的法驾回宫,陶玄玉最好气派,这无数盏灯笼,照的他所乘銮驾如白昼一样,远远看去,就仿佛他整个人裹在一团明光之中,辉煌明耀而至。
  方才所到之处,遇见的宫女太监目睹这样庄严法驾,又见天师法相出色,无不心悦诚服跪地行礼。
  法驾来到门口,陶玄玉下轿,道:“你们怎么在这儿?西华,我不是让你守着炼丹炉吗?”
  萧西华有些紧张。
  薛翃瞥一眼年青的道士,道:“我来看看师兄,不料师兄不在,我正要告辞,西华要送我呢。”
  陶玄玉哼道:“我也正想找你,你随我进来吧。”
  薛翃跟着陶玄玉,进了他在万安殿栖身的卧房:“师兄寻我何事?”
  陶玄玉道:“今儿在外头,是怎么回事?”
  薛翃道:“有一伙来历不明的刺客,想要对我不利。”
  “来历不明?我怎么听说是俞莲臣的人呢。”
  薛翃道:“虽然口上说是,其实是招摇撞骗,栽赃嫁祸。”
  “啧啧,”陶玄玉啧了两声,“这话你对皇帝说了吗?”
  薛翃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皇帝?”
  “皇上知道我是为薛家报恩而来,我若直言那帮人不是俞莲臣的同党,皇上反而会疑心我是为了袒护他们。倒不如让江指挥使去查。皇帝自然明白。”
  “想的不错,一旦涉及薛家,你就格外心细了。”陶玄玉嘉许地颔首,端起白瓷盖碗吃了一口淡茶,“你可知今夜皇上跟我说的是什么?”
  薛翃摇头。
  陶玄玉道:“云液宫的宫墙顶上倾塌,砸死了宫内的贵人,皇上让我算一算,是什么原因。”
  薛翃道:“师兄如何答复的?”
  “这个何须问我,”陶玄玉脸上浮现一丝自傲之色,道:“那云液宫是昔日端妃娘娘所住,原主儿死的悲烈,整个宫内的人几乎也遭到牵连,这宫殿是后妃之地本就属阴,更加上积累了这许多怨气在其中,里头的风水早就给搅乱了,再加上多少年来都没有生人入内,阴怨之气催发,不出事才怪。”
  薛翃垂头,浅浅一笑:“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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