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宝珠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当偶像的。他的个性一看也不是那种会装乖的人,想想也知道他平时的说话做事的作风,大概能把他的公司高层给气死。
姚宝珠横李沧漠一眼,呸他一声道:“脏!”
活该跟她一起沦落到这世界尽头来。
李沧漠也笑了笑,抽了一口,耸耸肩,从姚宝珠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远方,继续看着难得的日落……
明明是每天都会经历的景象,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这却是他人生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去看、去感受。
姚宝珠却无法把目光从李沧漠身上移开。
她真的对这个男人很好奇,她从前的印象里,那些偶像都是那种乖乖仔,就算有长得坏坏的类型,本质上也是乖乖仔,像李沧漠这种一股社会人痞气的还真没见过。
李沧漠这一身习气到底是哪里来的?
“刚看你修车挺熟练的,原来修过啊?”姚宝珠忍不住问道。
“修过啊。”
“还真修过?”姚宝珠有些惊讶地问。
李沧漠难得严肃点,点点头,语气平淡地说:“是啊,原来出道前我什么工作都做过的。”
这已经不是姚宝珠第一次听李沧漠说这句话了,虽然他满口花花,感觉十句话有十一句都是假的,其中还包含了一句潜台词。
但是姚宝珠却觉得这句话应该不是谎言。
“你都做过那些工作?”
“你能想过的,能挣钱的工作,都做过。”
“嗯……总统?”
……
李沧漠噎了噎,叼着烟瞥一眼姚宝珠道:“小姚,咱们能说点实在的吗?”
“律师?医生?警察?”
李沧漠知道姚宝珠是故意的。
“哟,还看不出来啊,我们小姚是个制服控啊?可以啊,知道了,记住了。”
李沧漠反将姚宝珠一军。
姚宝珠又笑起来,这个李沧漠,跟他聊天永远都不会无聊。
李沧漠慢慢地吐出眼圈,又说:“我可做不了那么高端的事情,我这种小痞子,二流子,亚洲炮王,也就只能做做底层的工作,什么端盘子啊,修车啊,发传单啊……”
虽然工作没有贵贱,但是姚宝珠真的很难想象,李沧漠这样一个得瑟的一个男人,英俊又才华洋溢,这么骄傲,曾经也低三下四地去给人端盘子,发传单。
“你这人生,还挺大起大落的嘛。”
李沧漠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抽了一口烟。
“那必须的啊,我这种有故事的男人。”
“哦?什么故事,讲讲啊。”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多么拽。”李沧漠抑扬顿挫地说,表情夸张。
“多拽?”
“什么都不服。我呢,仗着自己又高又帅又聪明,才华洋溢人人爱,我爹妈惯着我,老师不管我,就横行霸道。读书的时候,三天两头跟人打架,我和我那群发小,先跟年级里不服的打,打完和学校不服的打,打完自己学校打别的学校,然后顺着公交站,一个学校一个学校的打……”
虽然怀疑李沧漠的话有夸张的成分,但是想到十三四岁的李沧漠,一脸青涩稚嫩,吊儿郎当的在街上横着走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到后来那整条马路,所有的学校,我们都打遍了。连我们班主任都怕我,都不敢跟我说话的。”
“那你还挺厉害的。”
“那当然,就是有点后遗症,走路的时候有点怕,得罪的人太多,生怕哪里冒出个人忽然给我一个搬砖。”
姚宝珠哈哈大笑起来,可以想象一边装得很牛逼,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怕人暗地报复的心理。
“我十几岁的时候,真的是很皮,爹妈和老师都头疼死了。”
姚宝珠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李沧漠多让人没办法。
要知道没有什么人比十几岁的孩子更坏的了,因为无知所以无畏,而且正是自我意识简历的时候,非常在意世界的看法,又不得其法,只知道彰显自我,所以总要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而且原因往往都很可笑,一不小心就会犯下大错,再回首可能整个人生都已经蹉跎荒废了。
所以李沧漠能从当初昂不良少年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跟那些小痞子一样走歪,一定不是什么巧合,多少会有些深层的原因。
比如说,因为他是一个本质善良的人。
因为一个有良知的人,跑也跑不了多偏的,因为他们不是真的为所欲为。
“我就是小时候太拽了吧,所以大了才会被社会教做人,说实话,我的成长教育都是进了社会才学的,原来就是太顺,太被惯着了,所以长成现在这样。”
“挺好的啊,你这是自由成长,我觉得青春的时候做什么都不为过。”
不像是姚宝珠,被揠苗助长,最后长歪了。
“当小流氓叫自由成长?”李沧漠笑起来道:“你这人挺会用词。”
“真的,我不觉得青春期打打架,谈谈恋爱,尝试一点边缘的事情,甚至渣一渣是什么人生污点,对于你来说,那可能恰恰是你成长的必然之路。再说了,你这种当偶像的,就是要不听话才会更有出息,要不然一点个人的人格特质都没有。我一直相信,只有经历过自由的叛逆与脱轨的人生,才会有自由的修正与生长。听话并不是不好,但是听话很可能是因为丧失了生命的活力,恰恰是没有成长,是停滞与枯萎,你这样就很好,自由生长,野蛮生长。”
李沧漠看着姚宝珠半天没说话。
姚宝珠回过神,看向李沧漠,只见他叼着烟,吊儿郎当,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怎么了?”
“仙女,说人话。”
姚宝珠哈哈大笑起来,李沧漠也笑起来,点点头道:“可以啊,懂我。”
“那不是肯定的吗?”姚宝珠也不正经起来,道:“你以为我们这种一夜三千的就活好就行了吗?客人们要的是懂,是理解,要不然生意怎么会好。”
李沧漠赶紧点头道:“这积分卡花得值!”
天色更黯了,姚宝珠赶紧收了调笑的神色,扯了扯李沧漠道:“快看,开始日落了。”
沙漠的太阳是圆得像是一个大盘子,一跳一跳地往地平线下移动,天空渐渐地由火烧的红,变成粉色,又变成紫色。
天色越来越昏暗,李沧漠看着前方,可意识却忍不住牵挂着身边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忽然又成了十几岁的少年,心跳如雷。
李沧漠试探着伸了伸手,他想着,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世界的尽头,到了这穷途末路的时候,这时候不大胆一点,还等着什么时候大胆呢?
不如把在车里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吧。
李沧漠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姚宝珠的肩上。
姚宝珠没有动,她感觉左键的手抖了抖,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力地抓住了她,她便也顺势地靠在了他的肩头。
她没有想太多,反正不过是一程的搭车客,到了目的地,怕是一生都不会再相见,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夕阳之下,相互依偎一下又会怎样?
更何况,他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叫她沉醉。
“太阳落山了。”姚宝珠靠在李沧漠的肩膀上道。
“嗯。”李沧漠闷闷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上。
哪还有什么心情看日落呢?心里全是些罪大恶极的想法。
鼻子里都是她的发香,还有她淡淡的香水味,她的味道就像是鸦`片一样让人上瘾,叫他沉醉。
鬼使神差地,李沧漠低下头,吻了吻姚宝珠的头发。
……
明明知道不该,却只能怪你过分美丽。
就像是毒苹果,明知道会死还是要尝一口。
第18章 【Part 2 沉醉】08
李沧漠轻轻地吻了一下姚宝珠的头发,却没敢太用力。
在姚宝珠身边,李沧漠总有种镜花水月的迷幻感,一切美得太过不真实,怎么会有个人这么对味儿?一颦一笑,一字一句,都刚刚好的让他心动。
所以他怕太用力,这个梦就会碎掉。
姚宝珠感觉到头发上的异动,像是李沧漠在吻她,可这个吻又太轻了,以至于她都不敢确认到底是吻,还是他的嘴唇不小心擦过了她的头发。
李沧漠有没有这么怂啊?
姚宝珠憋着笑,继续看着夕阳。
这个男人,有时候很莽,有时候又怂,明明她都已经靠着他了,怎么还不知道进一步主动一点?
可就是因为他这样不按照常理出牌,反倒是让姚宝珠觉得他有些特别。
还挺喜欢他这个小痞子偶尔流露出少年般的羞涩和矜持来的。
姚宝珠决定还是慢慢来,先让他稳定一下情绪,便随口跟他找着话题闲聊。
“一直没问你去到这边来是做什么?”姚宝珠问:“为什么想去若羌?”
“想看看楼兰古城、米兰古城、罗布泊……尤其是想去阿尔金山,那里与一个野骆驼的保护区,我很想能亲眼见到野骆驼。”
这倒是让姚宝珠有些惊讶。
“你喜欢野骆驼?”她也很喜欢。
“我也没有喜欢吧,毕竟也不了解,就是想看一眼。”
“你不喜欢为什么要看?”
“因为我喜欢的人有一个心愿,就是去罗布泊拍野骆驼和胡杨林,所以我就是想去她去过的地方,看她看过的风景。”
还真看不出来,这个满口花花的男人,竟然这么痴情,而且爱得这么晦涩,他对那个女孩子也算是真爱了。
“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不一起来?搞得这么苦情……”
“因为我找不到她了啊。”
明白了,还是个悲伤的分手的故事啊。
“真的想找一个人应该也不难吧?”
姚宝珠直起了身子,李沧漠也收回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那个人人,李沧漠狂乱的心绪就平静了下来,喜欢上姚宝珠的是他的眼睛,但先爱上那个女人的却是他的灵魂。
眼睛的爱叫人冲动,心痒难耐,要触碰,要贴近,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让人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恨不得立刻展开一段肉体关系才好。
灵魂的爱却叫人安静,仿佛走了一万里路的人忽然回到了家,安心又克制,是多巴胺的分泌,让人感到愉悦和平和,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够心满意足。
“一面之缘而已。”李沧漠说:“她说不定都记不得我是谁了。”
这倒是让姚宝珠没有想到,一面之缘就惦记到这份上,这女人是有魔力吧?
“说实话,如果不是心里有她,在我们那个五光十色的圈子,我恐怕早就迷失了。”
“看来你真的不是亚洲炮王咯,被冤枉的?”
“当我不是,我这个人自制力是很好的,宁缺毋滥的好么?”
姚宝珠笑了笑,虽然知道李沧漠心里有个白月光,但是也不难受,反正是个不可能的人不是吗?
见一面就爱上,从此之后念念不忘,这种爱可不靠谱,十有八九爱上的是自己的幻觉和想象,就因为错过了,没有得到,知道再无可能,所以才在回忆里一直美化那个人,一直到把那个人神话为止。
“我记得人类学家Helen fish曾经说过一个理论,那就是对于想要的东西,我们等待的时间越长,大脑就会分泌越多的多巴胺,让我们更觉得那样东西充满诱惑。”
“什么意思?”
“就是等待的越久,大脑就会分泌一种化学物质,欺骗我们,让我们觉得那样东西超出现实的美好。”
……
见李沧漠不说话,姚宝珠又说:“三岛由纪夫又说过,我们心中某些隐蔽的愿望,一经实现,往往会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
李沧漠又点了根烟,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一面之缘,就此错过倒也不是坏事,也许你们真的相识,真的互相了解,你心中这份神圣的感觉反倒会消失了。”姚宝珠看向李沧漠,目光灼灼,眼神温柔得可以涂炭生灵,她说:“所以,就继续把她放在神坛上,拥有一些一点世俗的快乐,不好吗?”
姚宝珠看着李沧漠,残阳里,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很亮。
他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抽了一口烟道:“可我就是这样的男人。”
“怎样的男人?”
“见过玫瑰,就不会爱上野花。”
……
姚宝珠噎了噎,她怎么就成野花了?
这个评价,她一时不知道是应该觉得高兴好,还是应该生气好。
姚宝珠琢磨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李沧漠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姚宝珠摇摇头,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出击,没有成功的。
这个李沧漠,撩了她一路,又是搂她,又是偷偷亲她,末了又跟她来一句,不行,他心里还有白月光,她这朵路边的野花他不能采。
幸亏姚宝珠本身是个自我意识很强,不容易被带节奏的人,要不然此刻真的可能需要怀疑人生了。
“我觉得网上对你的评价太准确了。”
李沧漠冷哼一声,抽了口烟,问:“什么评价?痞子?炮王?”
“都不是,是一句别人不大怎么注意的话。”
“哪句?”
“李沧漠啊?呵……他应该去开一个专门伤人心的公司,太他妈专业了。”姚宝珠说。
李沧漠噎了噎,忽然无言以对。
“我伤你心了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