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月沉星稀，黑呼呼的村道中，只有顾建文沉重的呼吸。
他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吗？
顾建文走进那沉沉黑暗。
第七十四章 顾娇的桃花
顾娇考试的假期还剩三天，姜美凤心里高兴, 又想着顾娇平时在军营, 好多东西都不方便买, 因而第二天一大清早, 姜美凤就带着顾娇去了镇上。
村里知青们都在奋发图强的努力着, 第二生产大队除了那几家娶了知青或是嫁了知青的并不高兴外，其他人都有意注意着不要太闹腾，省得影响那些知青娃们学习。
镇上更是因为附近的知青娃们都不出门天天在知青点儿努力学习而显得有几分冷清，姜美凤带着顾娇直奔供销社。
李英正在糖柜后应对顾客，看到顾娇和姜美凤连忙招呼。
“娘, 你怎么带着娇娇来啦？怪折腾的, 你想要什么我带回去就是了。”
“我想问问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好布料。”
姜美凤的意思李英立即懂了，婆婆这是想要给娇娇做几身里面穿的小衣服呢，李英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最近布料挺缺的, 没有太细的棉布。”
“那行，你忙吧，我带娇娇去县里。”
姜美凤看看供销社明显有些萧条，也不多呆，直接抓着闺女的手就往外走, 顾娇只来得及和李英打了声招呼就被姜美凤拽走了。
“早知道直接去县里了，跑了这一趟也不知道下趟车几点。”
姜美凤皱着眉头道, 镇上到县里的汽车早一趟，中午一趟，晚一趟, 现在按理来说早上那一趟应该过去了，要是等中午那一趟吧，晚上未必来得及坐晚车回来，坐晚车指定又逛不了一会儿，姜美凤心里不由得打算着要不看看有没有顺风车搭一搭。
汽车站那边站着七八个人在等着车，姜美凤看了看心里想着看这些人，这早班的这趟车兴许没走。正心里乱想着，姜美凤就觉得手臂一紧。
“娘，我说的就是那个人，穿军装的那个，真讨厌。”
因为顾乔自己就是一身军装，周围的人都是一脸艳羡，如今看到车站点儿也有个当兵的，顾娇忍不住打量两眼，结果一看，正是在车上缠着她说话那个，心里烦躁顾娇抓紧了姜美凤的手臂。
姜美凤一听立即打起了精神，她抬眼看过去，就见那边站着两男两女。
其中一个穿着绿军装，个头挺高，军人嘛，练得挺结实的，五官也挺端正，就是眉间有一丝阴鸷，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顾娇，打量完了顾娇还转眼扫了姜美凤一眼。就这一眼，姜美凤心里就有些不喜。
当兵的人不都应该一身正气吗？
这人身上那股子郁气却让人轻易就能感觉到，看惯了顾德忠还有往年会来坐坐的顾德忠的战友，哪个不是腰背挺直眉眼清正，再看这个，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明显，但是让人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因为这丝不对劲儿，姜美凤思来想去，没留在汽车站，去了纺织厂。
“你找谁啊？”守门的大爷看着姜美凤与顾娇。
“啊，我想找顾建文，麻烦您喊他一声。”姜美凤带着笑道。“您就说他娘和他妹妹来找他用用他的自行车。”
“哎，行，你等等啊，我给你喊去。”
守门的大爷听了笑咪咪的应了，去厂里喊了顾建文，顾建文推着自行车快步从厂子里走出来。
“娘，你怎么用自行车啊，你会骑么？”
“娘不会不有你妹妹么？你忘记啦，娇娇在部队里早学会骑自行车了。”
事实上，顾娇不止会自行车的，不过顾娇没往外露而已。
“那行。”顾建文把自行车给了顾娇。“你们是要去县里吧，逛完了直接回家就行，我走几步回去或者搭同事的车子就回去了，你们不用再送回来了。”
怪折腾的。
姜美凤听得有些诧异，这老大从前可从来不会想事情这样周到的，不过姜美凤也没多想，答应了一声，顾娇也和顾建文道了别，姜美凤坐上后座，顾娇骑上自行车娘俩个就往县里去了。
部队两年别的不说，顾娇的力气是见涨得，脚上踩得飞快，脸上半点疲累都没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县里。
娘两个直奔县里的百货营业楼，那里货全种类多，姜美凤心想着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得好好给姑娘买上一些好东西，最近两年家里松快，过年时顾德忠的津贴都涨了，姜美凤兜里票子钱啊的都不缺，心底高兴又开心。
而且，姑娘顾娇年纪也大了，之前在家里时，也不知怎么，顾娇前胸没怎么发育的，这两年当兵兴许是运动足吃得多，眼看着小荷包变成了大馒头了，姜美凤想起了前一世大姑娘小媳妇都穿的胸罩，也不知现在有没有卖的，要是有的话她是打算给顾娇买上一些。
小姑娘家家的，得好好护起来。
顾娇不知自家亲娘想买的是这样私密的东西，跟在姜美凤的身后进了百货营业大楼。
县里的百货足足有四层高，底下三层都是卖得布料啊什么的百姓的日用百货，四楼却是外贸商店，里面商品琳琅满目，就是里面倒是不用票，却是要用外贸券的。
这样的东西，姜美凤啊，还真有点儿。
姜美凤带着顾娇直奔四楼，因为她知道她想买的东西下面三层指定没有的。
上了楼，姜美凤自处扫看，带着顾娇直奔服装柜台。
找了个女营业员问了几句，那女营业员又往里指了指，姜美凤带着顾娇进了最里面，有间小屋子，里面有各式的内衣和袜子。
一进屋子，顾娇的脸颊就红了起来。
她当兵的战友有不少家里条件都很好，更有不少从京城的大地方来的，身上的内衣就和里面卖得差不多，顾娇平时都不好意思看，现在看姜美凤要给她买，羞得满面通红的要走。
“傻闺女，走什么，娘和你说，女孩子啊就得穿这个，要不以后容易得病，而且身材变走形，变得特别的不好看，你听话，娘给你买几个先穿着。”
姜美凤一边悄声说一边把顾娇拽回来，指了指一件粉红色带着花边的。
“那个怎么样，好看不？”
顾娇红着脸摇摇头，在军队锻炼的，她的审美也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什么碎花或是小花边她都不太喜欢，她指了指一件白色真丝简洁的内衣。
“给我们拿那件，要……”姜美凤看了看顾娇，干脆指了指。“麻烦你们帮着看看，就要我闺女这身段能穿的。”
外贸商店的营业员与国营的营业员显然有些不太一样，服务态度倒还好，上下打量了顾娇一下，伸手就拿了个大半罩杯的递过来。
“既然不知道具体的尺寸，我给你量量，不过我劝你拿这种的，比较好一些。”
顾娇脸红红的，营业员帮着量了尺寸，又推荐了一下。
“这种适合这位妹子身材穿，她不知道罩杯正好用这种，只要胸围够基本就差不多了。”
“那行，娇娇，你都要白色的吗？”
顾娇点点头，姜美凤很壕气，一挥手就要买了四个。可是这时候买这种内衣的毕竟人很少，一款也就一个两个的，哪里有那么多，于是顾娇就买了两个白色两个黑色的。
“这样你先穿着，等下次探亲回来，要是穿着哪里不合适，咱再买新的。”姜美凤笑吟吟的，把内衣装到小闺女的挎包里，正在这时，有两个打扮挺干净利落的女孩也走了上来。
“这款的内衣，我要八十码的。”其中长相明丽的小姑娘指的正是顾娇买的那款。
“不好意思，这款刚刚卖没了，您选选别的款吧。”营业员笑着说。
“怎么会，我上次来时说了我下回过来买的，你们为什么不给我留啊。”白灵愤愤的。
“您又没留订金，而且是一周前的事情了，我们怎么可能一直给你留着啊。”那营业员一听也不高兴了，这个小姑娘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说钱没带，钱丢了，种种借口理由，把内衣拿出来摸了又不买的，让营业员硬是记住了她。
结果，现在把内衣卖出去了，她又有钱了？呵。
白灵生来就任性，一看这营业员怼完了自己就扭头不理会了，不敢再惹，再一看，姜美凤正拉着顾娇往外走，怒气上涌直接拦过去。
“你们站住。”
姜美凤正要带着顾娇再去选选别的，却被拦住，刚刚听那对话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什么善茬，姜美凤也不惧，双眼一瞪。
“让我们站住？你有事？”
白灵被姜美凤的眼神激得脑子一热。
“当然有事，你们买了我的内衣，给我拿出来。”
“你的内衣？”姜美凤护着顾娇上下打量。“这外贸商店，是你开的？”
白灵的脸颊腾得就红了，站在旁边的李梅一脸害怕的拉着白灵。
“白灵姐，咱们不和她吵了吧，她们看着可不好惹呢。
李梅的声音小小的，脸上都是惧怕，看着李梅这没用的窝囊样，白灵更是生气，她恨恨的瞪着姜美凤，发现李梅说的没错，这婆娘明显的不好惹，白灵的目标立即换到了顾娇身上。
“喂，你是当兵的，难道要和我们知青抢东西吗？你这样是犯了纪律你知道不？”
嗬！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又说我们买了你的内衣，又说我们抢你内衣，我倒想知道知道，我们怎么抢的，脱你衣服抢的？”
姜美凤好悬没气笑了，这小丫头挺有意思啊，看她不好惹就欺负她闺女，咋地啊，当她姜美凤是死了吗？
白灵拦住姜美凤她们时，本就是走出了卖内衣的小屋了，外面就是卖服装的柜台，人不少的，男男女女都有一些，有几个听到了这边的吵闹，不由得哄笑起来。
李梅听着这哄笑声脸上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一样，她求助的扫了几眼，鼓着勇气喊：“哥，哥哥，仲礼哥，你们快来。”
正隔着一个柜台看手表的李勇听到了，他和董仲礼一起走过来。
姜美凤看着那道有些眼熟的军绿身影，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眼顾娇。
这算不算是孽缘啊？这人正好就是娇娇讨厌的那个人。
李勇看到顾娇眼睛一亮，紧盯着她的眼神好似能吃人似的，顾娇皱了皱眉头，不适的躲到姜美凤身后。
这人太讨厌了，真想上去打他一顿。
顾娇的想法充满了戾气。
“董仲礼。”白灵气呼呼。“她们抢了我要买的东西，给我抢回来。”
……
“是什么啊？”李勇有些迷茫的道，又有些不解。“白灵你不行就再买呗，啥啊，这里难不成只有一份？”
白灵脸颊红了红，扭头狠瞪了李勇一眼。
“行了，别说废话。”姜美凤不耐烦。“我带我闺女来买东西，一手钱一手货的，我没买你这小姑娘的东西，我买的时候你也没在，说什么我抢了？那你找卖东西的说理去，咋地啊，欺负我们人少是吗？”
“我、那是我早就看好的，我说了要给我留的。”白灵委屈极了。
“那你就找那个答应给你留的人，你找我？说不着啊。”姜美凤冷笑。“总不能因为你红口白牙一说，我就把我买的东西给你吧？我也是付了钱给了券的，这东西又不是你卖给我的，我也没在你手里抢，你有理也和我说不着对吧？”
“你、董仲礼，你帮我买回来！”白灵气愤。
白灵倒是想自己买，可是钱券都不太够，原本她是想着李勇来看李梅了，她亲眼看着李勇给了李梅一堆钱票券的，她这才拽着李梅来县里，想着自己不够的钱券就借李梅的。可是，现在大厅广众的，她可张不了口。
董仲礼再不乐意，现在也只好僵着脸对着姜美凤笑了笑。
“这位婶子，你看，你是多少钱券买的，我给您一样的价钱，您转卖给我们行不？”
“不行。”姜美凤回绝的很干脆。“我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你们没事就让开，我是不会转卖的。”
董仲礼无语。
“这位同志。”李勇忍不住皱了皱眉上前对着顾娇说道。“你身为军人，怎么能抢占别人的东西呢？在车上我就想说你几句，你那时旁边站着个大婶，你居然不让座，这也罢了，怎么这次又是这样？人民需要的东西，即使你需要，你也应该优先让给人民才对，我们做军人的……”
“闭嘴！”
原本站在卖内衣的屋子前不远的地方聊转卖内衣的话题就让顾娇全身不自在，后来看到就个讨厌的人更让她有些暴躁，现在，这人直接来呛她，她简直暴躁到了极点。
顾娇站了出来，脸色微冷的看着李勇。
“你知道什么前因后果，就跑到我面前来叽叽歪歪的，别人的事儿，你不了解就给我闭上嘴，身为军人，寻求真相才是正理。一味的以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你这样的军人在部队也是害群之马，上战场也是误国误民，在我失去耐心动手前，给我让开！”
最后一句话，顾娇说得掷地有声。
李勇也不知怎么，硬是被这个比他矮的小姑娘震得倒退了两步，顾娇拉着姜美凤，极快的从李勇闪开的间隙走出去，李勇条件反射的想伸手去拦，谁知道被顾娇一掌拂到手腕又回推一挡，李勇手臂一麻倒退了好几步，再抬头，顾娇已经带着姜美凤走得没了影子。
“哥哥你没事吧。”李梅含着泪上前去扶李勇，“那是谁啊，居然敢和你动手！”
“我也想知道，她是谁。”李勇的目光灼灼，心头说不出的感觉。
那个小姑娘娇娇小小的，可是眼睛里却闪烁着坚强与强硬，这样的性格，在李家，一定能对付得了他那个继母。
李勇的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心思。
而另一面，白灵已经又和董仲礼吵成了一团。
“董仲礼你怎么这么没用啊。”白灵直跺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还能嫁给你？”
“你不高兴就不嫁。”董仲礼也烦了。“今天我放下那么重要的复习陪你来县里还不行啊？你看看咱们知青点，哪个不是没白天没晚上的学习，就你，天天的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想回城里想嫁到农村你就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