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咪突然垂下了眼睛。
等她脸色一点点重新泛起红晕时，下水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提出这个游戏的倡导者——
蒋新伟居然输了。
他脸色灰败，像只斗败的公鸡，就在回程途中，也就跟他包的小网红打个照面的功夫，都没搞明白什么情况，等意识到，手里的旗已经掉了。
按照规则，没旗就意味着没成绩。
唐咪躲程昊怀里，接到了小网红传来的隐晦视线，她挤了挤眼睛：谢啦。
小网红指了指手机：回头联系。
“你又坑大伟。”
程昊低低叹了口气。
“谁让他来招惹我。”
唐咪嘟了嘟嘴，她抬头看程昊，发现他颊边又露出了浅浅的笑涡，忍不住起身亲了亲：“小正，你又回来啦。”
程昊瞬间收回了笑。
他把她推起来，面无表情地去换衣服。
唐咪无所谓，包着大毛巾，也跟着参赛的女人们去了更衣室，换好衣服再出来时，甲板上已经坐满了人，人人头上包了块毛巾，一边擦，一边等，有人等着分割战利品，有人如丧考妣。
唐咪坐到了程昊身边，他倒了杯拉菲，在那安安静静地喝，唐咪抢过来，笑嘻嘻抿了一口。醇厚的红酒给稍显苍白的嘴唇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程昊看了她一眼。
管家在那报名单，随着蒋新伟名字被喊出，甲板上一片嘘声。
“脱衣舞！脱衣舞！脱衣舞！”
掌声随着欢呼，有节奏地响起来。
如果眼前有一捧沙子，蒋新伟觉得自己很愿意将脑袋塞进去，当一只翘起屁股的鸵鸟——尤其对上姓唐的坏女人时，他脸，烧得慌。
程哥是一定会赢，可唐咪一答应，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附属品的位置：他原来也不过想逼程哥认清这个女人。
“大伟，愿赌服输啊！”
众人起哄。
连程昊嘴角都晕上了浅浅的笑意。
蒋新伟八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心一横，眼一闭，手往皮带上这么一搭：“你们等着，music！”
音响从没这么及时地响起来过。
蜡笔大新往嘴里灌了口威士忌，借着酒意，扭腰摆胯，风骚独具地一件件开始脱衣裳，衬衫、领带、皮带……
底下一片哄闹的欢笑。
“大伟，你可以啊，下次去拉斯维加斯，你一定得上台，哥们一定点你！”
蒋新伟咬着领带，灵感迸发，挑了媚眼：“那哥们可一定要来啊~~”
唐咪险些没笑疯，正看到有意思的地方，眼见长裤要被扒拉下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大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嘴角翘了翘，声音却娇蛮：“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赢来的福利。”
“不行。”
程昊声音很冷，“不许看。”
唐咪往后靠了靠，直接靠到他怀里，程昊将她整个搂住了，声音浸了月色，终于软了一些：“听话，糖糖。”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怔。
第25章 抢角
动感激昂的古典乐中, 蒋新伟脱完了最后一件蔽体的子弹裤, 甲板上陷入一片疯狂，唯有程昊和唐咪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唐咪下意识挂起笑, 程昊瞥她一眼，站起身：“我去吹吹风。”
唐咪睁开眼，蒋新伟已经快速穿上了内裤, 不由可惜地叹了口气，见秦思思朝自己这边看, 立马就丢了个甜甜的笑过去。
秦思思仿佛被吓到了, 小兔子似的垂下了脑袋。
没意思。
唐咪拨了拨头发，拿着小叉子挑挑拣拣地选水果吃。
秦思思低着头,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刚才那幕。
程总霸道地遮住唐小姐的眼睛, 不许她看别的男人一眼，不必想, 都知道他脸上的表情必定是又温柔又呵护。
可没谁来遮住她的眼睛, 连林哥都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
秦思思又一次品尝到了单相思之苦，嫉妒的滋味，就像是没熟的青杏子, 又酸又苦。
“思思, 要不要跟我合作？”
林智斌突然走到她身边, 脸上带着秦思思看不懂的复杂，像是……想拼命握紧某样东西却又只能看着它从指缝溜走的痛苦。
真奇怪。
这个男人前一阵还对自己那么温柔, 转眼就换了心肠。
“什么合作？”
“我要唐咪, 而你……”林智斌用力地看着她, 像是要看穿她，“想要程总，我们合作。”
“……怎么合作？”
话一出口，秦思思发现，身体里像是有种被她压抑许久的东西在渐渐苏醒。
“据我所知，蒋新伟很厌恶唐咪，如果你能取得他的信任……”林智斌将计划说了一遍。
秦思思讶然：“这样真的能成功？”
“当然，他们才复合，这么多年没见，必定有许多地方需要磨合。猜疑、妒忌，会打垮他们自以为是的爱情。”
林智咧了咧嘴，“你不用做太多，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推一把，蒋新伟这个愣头青会帮我们打头阵的。”
“可唐小姐看起来并不喜欢你。”
林智斌眼睛闪了闪，不要紧，他要的，也从来不是她的喜欢。
“没关系，”他道，“唐咪这样会权衡利弊的女人，迟早会知道，跟着谁才会不吃亏。”
他愿意为了拥有她，多付出一点。
“祝我们合作愉快。”
秦思思伸出手，笑容浅浅。
“合作愉快。”
甲板上，游戏胜利者还在瓜分果实，有几个平时就有些龃龉的二代们，正好抓住机会整人，支使对家满头大汗地跑来跑去，一会烤肉，一会扇风，忙的不亦乐乎。
“程总，要不您挑一个呗。”
有人喊。
程昊靠着甲板的桅杆上吹风，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必，你们玩。”
风吹的他白衬衫呼啦呼啦响。
唐咪坐在甲板上，小网红走过来，“唐姐。”
“多谢你了今天。”
小网红笑了笑：“唐姐哪儿的话，以后还靠您提携呢。”
唐咪答应她，等过阵子给戚导递个话，能带进去就带进去，当个小丫头也成。
隆导溜溜达达地过来，身后还跟了得意门生泊溪，脑后的一个白揪揪一跳一跳，看上去很兴奋：“小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隆导哪里话，我受宠若惊还来不及。”唐咪站起身，羞涩地笑了笑。
“小唐这游泳，什么时候学的？看上去相当不错啊。”
蒋新伟这时走过正好听了一句，满脸愤愤：“唐咪，你可真会耍诈。”
明明大学那时不会游泳，掉到体育馆的游泳池里时，还是靠着程哥去救的。
不然好几个人方案在，他怎么会挑这个？
唐咪哪能告诉他，这是钓男人的伎俩？
隆导在旁乐呵呵，给唐咪递了张私人名片，“其实吧，《新城》女一还没定，我看你游得不错，倒是很符合女一的人设，就是……小泊，要不你跟小唐现在来一段？”
言下之意是要试戏了。
唐咪知道，大导都是人家通门路到他面前去试戏，现在主动让影帝给她配戏，只要演技差不离，估计女一就是自己了。
正要说话，斜刺里急急一道声音：“隆导，我也想一块试试，行不行？”
月光下，秦思思那张脸清秀干净，舒服得让人像大热天里喝下一口清甜的水。
隆导又觉得，虽然这人不会游泳，可这神情仪态，却像是后来过尽千帆后的冉玲珑，干净，清澈。
游泳是可以后天学的嘛。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
“小泊，你怎么看？”
泊溪颔了颔首：“隆导不如两个一起试？觉得哪个合适就哪个。”
“成。”
隆导坐到甲板上，“小唐觉得意下如何？”
唐咪笑得乖巧：“有竞争才有动力，隆导您出题就是。”
泊溪却看了她一眼，突然问：“唐小姐全名……是不是唐咪？”
唐咪点了点头：“没错。”
泊溪瞬变的脸色没有瞒过唐咪，她狐疑地看着他，泊溪面色如水，她最终什么都没发现。
“……冉玲珑断了腿，躺在病床上，她昔日的同窗们都捧着鲜花来看她，游泳队里还有个男选手等人走了，悄悄过来探望，他们两人曾经彼此约好，世选赛后就在一起，可冉玲珑现在不可能继续呆在游泳队了，对着这个她喜欢的男人，做出反应。”
“谁先来？”
没人说话。
在没有剧本，只有前情提要的情况下，谁先试戏，谁就吃亏。
秦思思下意识看了唐咪一眼。
唐咪笑笑，率先开口：“我来吧。”
程昊听声转了过来，靠在桅杆上，静静地注视着唐咪。
上次见唐咪演戏，还是在监控室里，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眼下的她，染了月色的影，显得更鲜活。
冉玲珑靠在甲板上，月色流连在她过去苍白的脸上，清亮的眼里只剩下黯然，可月光在瞳孔里又流下了一簇小小的，即将熄灭的星火。
泊溪走了过来，他手里捧着花，脸上带着忐忑，像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推开门，冉玲珑猛地坐了起来，腿僵直，她动不了，等看见泊溪，眼里一瞬间迸发出的光芒比焰火更烈，可又消失得比流星还快。
“你来了。”
泊溪也好像感受到了女孩的黯淡，他好像看到了蜷缩着的一个小小身影，“你还好吗？”
冉玲珑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没哭，表情木然，可泊溪却感觉到，她好像在哭。
“还好，死不了，捡回了条命。”
……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短短五分钟的试戏，全凭感觉在顺，没有剧本，隆导眼睛越睁越大，他本来以为，至多就是不出戏，可没想到唐咪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泊溪完全没有收敛演技，可唐咪竟然丝毫不弱，除了镜头语言不够熟练，可对着大满贯影帝演戏，却能不被压戏，连圈内混了很多年的老戏骨都做不到。
更别提情绪的处理，绝望里带着嫉妒、悔恨，重重复杂而浓郁的情感交织，都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
连跟她对戏的泊溪仿佛被那双漂亮的瞳孔吸入，卷入浓重的绝望，他闭了闭眼睛才缓和下情绪，退后一步：“隆导，可以了。”
唐咪几乎是立刻收了情绪，笑眯眯地转过身，看见程昊时，还朝他比了颗心。
程昊一窒，忍不住又想起那一句“糖糖”。
“小秦，该你喽。”
隆导摸着脑后的小揪揪，期待这个泊溪口中有天赋的新人，能带给他惊喜。
泊溪走到唐咪身边：“唐小姐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唐咪笑嘻嘻不说话。
秦思思的演技，纯粹是体验派的，不像唐咪，她本身受过系统的演艺培训，体验派和方法派各占一半。
但唐咪发现了她出人意料进步的演技，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前还是地材，现在却是天才，极富灵性。
她处理出了另外一种冉玲珑，更温和一点的歇斯底，没一句重话，却让人觉得她已然失去了希望，陷入完全的绝望里。
唐咪若有所思，看来秦思思平时在家也没少练，她……成长了。
对上那双沉稳多于娇怯的眼神，唐咪朝她笑了笑。
秦思思闭上嘴：“我演好了。”
泊溪对上她 ，演戏是收了点的，甚至还带了一段戏，要说好，比许多同龄人都好，可跟唐咪比起来，还差了点那么一小段。
这种情况，在场人大部分都心照不宣。
程昊突然走了过来，“隆导不如在岛上与我们多呆几日？反正选角的事，也不是急于一时，大后天才周一。”
“好。”
隆导捋了捋胡子。
第26章 认亲
程昊是在给隆导解围。
商场沉浮久了，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隆导不乐意立刻做决定, 即使唐咪的表现要好——
程昊当然是这么认为的。
导演拍片, 跟经营公司的原理相同, 当面前同时出现两个可抉择对象时, 大多数人都会慎重些，隆导也是如此。
作为电影的掌舵者，他要考虑的更多, 那片刻的迟疑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继续杵着，反而更突兀。
“程总，走，咱们喝酒去。”
隆导乐呵呵地道, 程昊瞥唐咪一眼，转而领着隆导上了游艇二楼。
唐咪嫌那边人多，干脆就呆在甲板上跟人玩骰子。
秦思思也跟着上了二楼。
泊溪反倒留了下来, 比起程昊，他姿容不差, 身价不低, 又有影帝头衔，一个圈的人, 要带人出道容易, 所以一波一波的人前赴后继，也不见得清净, 最后干脆去了船头, 坐那吹风。
“不玩了。”
唐咪玩几把输几把, 干脆一推骰子，站了起来。
伸伸懒腰，发现大影帝在船头寂寞地吹风，好奇心起，也溜溜达达地走过去。
风吹得裙摆都飞扬起来，空气传来咸咸的海风。
泊溪半边身子被阴影罩住，心里叹息了声，头也不回：
“我想清净一会。”
这是拒绝人搭讪的意思。
唐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