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来的一瓶水洒了,直接泼了她半身。
一个年轻女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她,脚边落了个开盖的矿泉水瓶,一路滚出老远。
唐咪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发现秦思思半边身子被泼得津湿,薄薄的蕾丝裙贴在身上,眼见是不能穿了——连粉色的内衣都清晰可见。
泼水的那个女孩背对着她,表情看不清,不过光从声音,就知道她的演技肯定不怎么样。
好的演员,能控制气息,将干巴巴的台词也念出情境来。
而这姑娘歉虽然在道,可幸灾乐祸的口气,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咦,看不惯即将被女主打脸的小炮灰?
不,不对,是push女主俘获她小金腿的一个导火索,一会工作人员该领着秦思思进休息室换衣服,正好碰见薛祁轩,这么一个因不小心跌倒在自己怀里而被diss的可怜小麋鹿,足够激起一个男人充分的保护欲和好感。
就算是书中世界,也需要遵循逻辑——
显然这时薛祁轩对秦思思的好感,还比不上对自己的惊艳来得多。
唐咪颅内小剧场蹦跶得欢,眼看挂着吊牌的工作人员要过来,忙站了起来,走到秦思思面前,给她递了份纸巾:
“先擦擦。”
秦思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有备用衣服么?”
漂亮女人温温柔柔的浅笑,让秦思思讷讷地红了脸:
“没,没有……”
“蓉蓉,把我的备用衣服拿来。”
唐咪出门,习惯另带一件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对一个时时刻刻注重形象的“淑女”而言,此举帮助唐咪度过很多尴尬时刻——比如大姨妈突然造访,身上溅到了油之类的情况。
李蓉诡异地看她一眼,她可不认为小咪儿有这么好心。
不过还是从善如流地从大包里拿出备用衣服,抖开,一件镶着盘扣的素花小裙子,带一点古风,清雅舒服,看上去相当不错。
“快去吧。”
唐咪指了指大厅外,“电梯左转有个卫生间,你可以去那儿换。”
“谢谢你!”
秦思思咬着唇,心里五味杂陈,她之前还在想这位唐小姐接受潜规则,可她却帮了自己……
“别耽搁了,一会该试镜了。”
唐咪笑眯眯道。
工作人员见候选人内部把矛盾解决了,也就没过来。
泼水的姑娘瞪她一眼,气鼓鼓地压低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罢,跺了跺脚,走了。
唐咪深藏功与名地坐回了原位。
李蓉也就没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小猫一旦一反常态做好事,就意味着有人会倒霉。
厅内的窃窃私语声不断,唐咪充耳不闻,认真背台词。
她记忆力好,不到两分钟,就把台词背会了。
闭着眼睛,先将剧情在脑内过一遍,尝试为这个人物设计一套小动作,将这个人物凭自己的理解一点点丰满和充实,在真实的土壤上培育,最后作相应地夸张与情绪化……
这一切,对唐咪来说驾轻就熟。
前世孤儿院的物资对那么多张嘴来说,永远都嫌不够,这时候谁嘴甜谁会来事,谁就能从院长妈妈那多讨一点吃的,唐咪在这一块,简直是天赋异禀。
她的眼泪就像自来水,说来就来。
可即使这样,饿肚子的时间也远远大于正常饱腹时间。
每逢饿得只能不断喝水充饥时,唐咪就会在脑子里幻想,幻想自己拥有各种各样的身份,会有各种各样的奇遇,……当然,这每一个幻想里,主人公必定不会为饿肚子烦恼。
连带着她在演戏这一块,也是天马行空,灵活多变。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一个个候选人笑着进去,丧着出来,气氛渐渐紧绷起来。
这帮候选人里,除了唐咪,大部分都是混迹各个剧组的熟面孔,也有三四个是像唐咪这样,靠一部剧产生了点水花、但还没得到好资源续命的三四线艺人——
像秦思思这样的纯新人,是很少见的。
唱号唱得很快,五分钟一个的速度,让熟知试镜流程的唐咪知道,前面都没有让片方满意的人选出现。
“谢谢唐小姐。”
秦思思换好衣服,还跑到唐咪面前道了个谢。
裙子是根据唐咪身材买的,她比秦思思要高几公分,加上长期跳舞,腰细腿长、前凸后翘,这件衣服很能突出她的身材气质。
但穿到秦思思身上,就不那么合适了。
腰线过低,裙摆过长,显得身材比例整个失调,上身长下身短,掐细腰的那一段设计因秦思思身高不够掉到胯上,绷得太紧,显出肉感,秦思思七分的姿色一下子掉到了五分。
其实如果换一件衣服……也许对比没那么惨烈。
看着秦思思脸上诚挚的感谢,唐咪心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愧疚。
不过,这点愧疚,就跟鳄鱼的眼泪一样,无足轻重。
唐咪笑盈盈地帮秦思思把脖子那边的盘扣正了正,真诚地夸赞:
“很棒!送你了!”
她才不要别人穿过的衣服。
“谢谢唐小姐。”
“对了,你经纪人呢?他怎么没陪在身边?”
“林哥说,他去找个熟人。”
唐咪跟李蓉对了下眼睛,这也许是没长心眼子的真傻白甜。
她觉得,自己的恶毒女配定位,真鸡儿准。
“七号!八号准备!”
秦思思看了眼手中号码牌,摆摆手:“唐小姐,有机会再聊。”
她拎起裙摆,就去门口的候选区等。
李蓉“哦”了一声:“你给衣服,就打这个主意?”
试镜前,可都得在镜头前走一圈,试试镜头感,上镜胖十分,秦思思这第一关……够呛。
唐咪没笑,真诚地看着她:
“我没这意思,你信不信?”
“不信。”
“哦。”
——————————
试镜是在一个小房间里。
一字排开五张桌子,桌后分别坐了总导、选角副导、制片、编剧,以及男一。
一连面了八个人,所有人都面露疲态。
戚导打了个哈欠,翻了翻手中的简历:“你们觉得八号怎么样?”
在等下一位进来的间隙,每个人都会抽空交流下感觉。
“非科班出身能做到这样,天赋不错,表演也很有灵性,看得出下过功夫。只是经验不足,有点紧张,是个好苗子。”
“赞成。”
戚导点了点头,演技这种东西,有灵性跟没灵性,差别还是很大的。
他问旁边的薛祁轩,“你觉得怎么样?”
“还成,不讨厌。”
编剧提出了异议:
“剧本里有一段非常重要的飞天舞,八号身材比例不行,那小短腿轮起来,够不上趟吧?”
“……”
上次见,短板还没这么明显。
“八号是换了套衣服,”薛祁轩若有所思,“像是借来的。”
“八号好歹是东煌太子爷介绍进来的,总得给点面子。”
东煌也往里投了点钱。
制片人顾虑得多些。
“戚导,你怎么看?”
“先待定。”
戚导想起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八号长相贴合角色要求,不是第一眼惊艳的美人,却看了让人舒服。
如果短板没那么明显…
“我比较期待十号。”
编剧看着唐咪简历上的艺术照,差点没流下哈喇子。
颜狗的春天啊,这完全是。
编剧总是浪漫些。
导演考虑得要更全面,十号短板和长处一样明显,长相太明艳,不符合角色定义,容妃属于温婉派美人,而十号,却美得太张扬了。
当初他们班从厚厚一叠自检表里定下她,也是看中了她有可能红,那么辣鸡的网剧,cut版里居然看出了演技,一个配角演出了主角的气势。
不过有了更符合的秦思思,就顺势搁置了。
“十号!”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一个年轻女人神采飞扬地走了进来,够高,够白,脸小而精致,天生的电影脸。关键的是,身材够好,连走路带着优雅范。
从冰冷的艺术照里走出来,现实中的美人更鲜活,编剧“哇哦”了一声。
薛祁轩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嘴角。
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女,没一个男人会讨厌。
“镜头前晃一圈。”
很棒。
脸完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十号很心机地穿了短T、小脚裤,看得出小腹平坦,双腿笔直纤细,关键还长。
光身材,就超出六号一大截。
编剧提了个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
“看简历上,你学过舞蹈?”
“是,从六岁开始到现在没中断过。”
“可以现场来一段吗?”
“古典舞,还是芭蕾?”
编剧一愣,戚导饶有兴致地问:
“你都会什么?”
“芭蕾,国标,探戈都会一点,古典舞也成。”
唐咪的声音虽软,但脸上却充满了自信。
一个好的演员,不能惧怕镜头,更应该在任何机会到来之时,展现自己的优势,让导演看到。自卑、萎缩的人,当不起一个演员。
“那就来一段古典舞。”
戚导摸着下巴,表情严肃。
唐咪这一身,其实不太适合古典舞,没有飞扬的裙琚,古典舞偏柔偏软,也不像现代舞那样硬,她其实是有点吃亏的。
就在导演话落的一瞬间,她就舞了起来。
这一动,刚才还显得太清新的小年轻,顿时就有了媚,古典舞的精髓,一个在软,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女人特有的柔美。一个在神,神韵天成,揉到了甩袖、旋波的动作里。
薛祁轩目不转睛地看着,舍不得挪开眼。
这就是女人,能柔成水,下腰时,整个人柔若无骨,但骨子里还含着神,压不倒打不垮的神。
他居然…可耻得看硬了。
唐咪的牛仔裤没有束缚她,反而显得身姿更为窈窕纤盈,明明裹着腿,却好像看到了如烈焰一般飞扬的裙裾。
她一个飞跃,编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好!”
“来一段十面埋伏,铁马金戈!”
唐咪面上瞬间没了刚才的万种柔情,手势无缝衔接,从一个随风飘荡的柔柳,变幻成飒飒金戈,带着进取的锋锐,一往无前。
至柔转至刚,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导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唐咪微微喘息着结束时,他提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建议:
“十号,要不试试女二?祸国妖姬,绝代风华!你天生属于她!”
唐咪:mmp,漂亮也有罪?!
作者有话要说: 咪咪: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蓉蓉:咪咪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对手指)
第7章 试镜
从导演的考量来说,这完全没错。
一部电视剧的成功与否,角色贴合,是相当重要的。
容妃明明是清新小雏菊,却偏偏要让一朵倾国牡丹、怒放芍药来演,怎么看都算是选角失败。
整个房间都在等唐咪的回答。
“导演,我这是……试镜完了吗?”
唐咪声音柔糯,因刚才的剧烈运动,鼻尖沁了一点汗,两颊似晕染了桃花,偏偏眸光清正,这般直直看着人时,真让人连心都看软了
她巧妙地规避了这个问题。
戚导也是男人,他咳了一声,没继续为难:
“那倒还没有。”
试镜的真正环节确实还没开始。
编剧打了个圆场:“既然这样,咱们先把这个环节完成再说。”
试镜试镜,终归试的是演技,是镜头感,至于才艺,应该属于附加值。
“OK。”
戚导示意旁边站着的助理打板。
“慷慨激昂。”
年轻姑娘脸上的表情几乎立刻换了,从柔软瞬间变为激越,确切的说,拥有了因握有某种重器而不肯轻易妥协的勇气。
她背脊挺得笔直,在双膝跪地的同时,脸已经昂了起来:
“父亲过去常说,家国社稷人人有责,为何轮到女子,便成了牝鸡司晨、扰乱纲常?我高氏祖…………请父亲教我!”
说着教我,却目光灼灼,语辨涛涛。
她等了等,前方空无一物。
但随着唐咪的视线,与眼里不熄的光,众人好像真的看到了一个顽固不化、封建守旧的父亲,像山一样固执地挡住了她前行的道路。
“……既女子无才便是德,父亲又何必让女儿五岁启蒙、六岁进学?女儿这一身才学,莫非只能当个应和的彩鸟,常伴帝王侧?”
空气里好似传来暴怒的一句“放肆”,而这高氏女,除了一点因父权社会强压的暗淡和痛意,却当真只有慷慨的坚勇!
她双腿跪着,脊梁却不曾弯过哪怕那么一丝!
戚导跟制片对视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他们专门节选这一段出来,是大有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