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周奕霏的手轻轻一挥,就成功的令欲反驳的黎明伟闭上了嘴:“你也许要说,那位老婆婆的行为应该得到允许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可怜。好,那我明天带着九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去摆摊是不是也可以得到允许?而另一个人带着自己瘫痪的儿子过去呢?”
“想像一下,”周奕霏的脸上满是嘲讽:“如果大家都不去租商场的铺位,而跑到商场门口摆摊的话,那么又会是什么情形呢?别的不说了,单说大街小巷到处是卖东西的小贩,就会天下大乱,哦不,天下太平,对吗?”
“别跟我说这不可能。”周奕霏笑着说道:“世界龌龊,人心复杂,没什么不可能。况且,商场的铺位,一般都要四万块一个月。每个月平白多得四万多块,你能保证没有人动这心思吗?”
“哼,”几次被周奕霏截了话的黎明伟脸上带着明显的不甘:“到底是大律师,强词夺理的功夫无人能及。”
至于其他人,则陷入了沉默。
“好了好了,”钟学心看着场面有些尴尬,赶紧笑着说道:“大家立场不同罢了,不要放在心上。”
“不好意思,钟小姐,我的立场没问题。”周奕霏语气强硬的道:“我不偷不抢,不杀人不放火,不强·奸不勒索,遵守社会法纪,恪守职业道德,待朋友真诚,对事主负责,虽不迷信善恶有报,却也信奉天道酬勤。请问,我的立场哪里有问题了?”
钟学心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完全没想到她的一句为大家解围的话竟然会引得周奕霏如此的刁难。而此刻周奕霏脸上的神情,像极了那天在高等法院的走廊上,周奕霏说着要告她诽谤时的那副居高临下。
其他人也吃惊的看着周奕霏,完全没有想到脸上向来带着笑容的周奕霏严厉起来竟会如此的咄咄逼人。
原来还算热闹的气氛突然陷入了令人难堪的尴尬。
布国栋发现气氛到底被弄僵了,赶紧拉了拉周奕霏,轻声说道:“Eva,Mandy不是那个意思。”
布国栋明显替钟学心解围的话令周奕霏狠狠的捏紧了拳头,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松动:“立场问题从来都是和原则问题连在一起的,而原则问题是不容许任何的妥协与退让的。”
“Eva,”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你怎么在这里?出来happy hour啊?”
布国栋抬头看向来人,大约三十几岁的年纪,一身名牌西装带着几分精英模样,嘴角带着一丝看起来就很讨厌的笑,眼角不时划过一抹精光。
其实,这个人在场的法证、法医以及警察也都认识:大律师洪震滔,毕竟打过很多次交道了。只是,洪震滔对他们的无视,引起了众人的不忿。因此,他们也做出一副完全没看到他的模样。
只有周奕霏笑着站了起来,自然的和洪震滔打着招呼:“嗨,Bell,一个人吗?”
“我朋友在那边。”洪震滔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又笑着对周奕霏说道:“对了,Eva,听说你从美国载誉归来,对你说声恭喜。”
周奕霏随意的拨了拨头发:“怎么传得这么快?”
“你也知道,这个圈子并不大。对了,”洪震滔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真诚:“Eva,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洪震滔大律师行的高级合伙人呢?”
洪震滔突如其来的邀请令周奕霏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洪震滔竟然会对自己发出这样的邀请,同时,她更加的清楚洪震滔的这个邀请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考虑看看。”
听到周奕霏的答案,布国栋一愣,他完全没想到周奕霏竟然说要考虑。毕竟,以周奕霏的性格来说,应该是要一口答应下来的——洪震滔大律师行高级合伙人这个金字招牌,对大律师来说意味着什么,就连他这个外行人都是知道的。
“Eva,”为了防止周奕霏再改变主意,布国栋赶紧开口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Ada,大家散了吧,我和Eva先走了。”
布国栋说完,直接一手拉住周奕霏的手,一手拿起周奕霏的提包,结账离开了,丝毫不给洪震滔游说周奕霏的机会。
洪震滔看着周奕霏随布国栋离开的背影,微微的眯了眯眼睛,暗忖:难道有人先我一步下手了?不过,她和沈奕和那老狐狸已经闹翻了,JJ又进了律政司,还有谁有实力让她动心?
虽然周奕霏的那句考虑令洪震滔的心里微微的有些不悦,可是,只要想到周奕霏的加入所能带来的商业价值,洪震滔瞬间便充满了斗志: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跟我抢人。
想到这里,洪震滔对凌倩儿等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向了自己朋友那里。
“呸,”黎明伟恶狠狠的说道:“狂什么狂啊?真是蛇鼠一窝,律师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说,Pro sir那么英明的人,怎么也过不了这美人……”
“明伟,”凌倩儿赶紧喝止道:“够了,别再说了。”
“好了,”李展风也是开口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都散了吧。”
至于先离开的布国栋和周奕霏两个人,则陷入沉默。布国栋专注的开着车,而周奕霏一上车就一言不发的靠在了车窗上。
布国栋边开车,边转过头,柔声的叫道:“Eva……”
“好好开车。”
直到回到了家,周奕霏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布国栋,”周奕霏看着布国栋关上房间的门,突然将提包狠狠的扔在床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洪震滔:谁笑起来讨厌了?
沈奕和:谁是老狐狸了?
布国栋:太好了,Eva终于不用过敏满身包了!
第7章
“Eva,”布国栋双手轻轻的握住周奕霏的双臂,并小心的避开了周奕霏肩头的淤青,柔声说道:“你怎么了?还在为酒吧的事不高兴吗?其实,黎明伟就是那个脾气,他没有恶意的,你让一让他不就好了吗?”
“让?”周奕霏直接甩开了布国栋的手,嘴角轻轻的勾起:“他既不是我爹地,也不是我儿子,更不是我老公,我凭什么让他?”
“Eva,我不是……”
“布国栋,”周奕霏直接打断了布国栋的话:“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布国栋不由自主的顺着周奕霏的话问下去:“什么?”
“这女人呢,”周奕霏紧紧盯着布国栋的眼睛,轻声说道:“没有男人是守寡,有了不能指靠的男人,也是守寡,心寡。今天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在守心寡。”
周奕霏的话音一落,便看也不看布国栋的表情,直接拿起换洗的衣服转身走向洗手间洗漱。
布国栋一脸呆滞的站在那里,脑子里乱哄哄的,周奕霏轻柔却沉重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里回响……
周奕霏洗完澡出来,理也不理呆立在房间中间的布国栋,直接穿过布国栋的身边走出了卧室,走向了女儿布家雯的房间。
布国栋看着周奕霏一言不发的走出房间,嘴里一片苦涩。向来自觉是个好丈夫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给妻子不能指靠的感觉。
一句心寡,击溃了布国栋所有的自信。他万万没想到,十年的夫妻,周奕霏对他竟然失去了信心。
直到布国栋也洗完了澡,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他还在想着周奕霏的话。
轻轻的抚摸着一直摆放在床头的婚纱照,布国栋不禁回想起了他和周奕霏从相识到相恋、从相恋到相许的历历往事。
从十八岁的周奕霏明媚灿烂、笑靥如花到二十三岁的周奕霏的柔情似水、人比花娇再到三十三岁的周奕霏勇于进取、妩媚妖娆,布国栋见证了周奕霏的半个人生。
布国栋看着周奕霏从当年青涩粘人的小女孩成长为如今独当一面的女强人,他一直以为自己给了周奕霏足够的关心,足够的爱,给了周奕霏一个随时可以停靠的港湾。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奕霏开始感觉自己不再是她的依靠?是在那天高等法院的事情之后吗?
“Eva,”布国栋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轻轻的低喃道:“你可知道,只要你愿意,我布国栋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时间悄悄滑过十二点,看着自己身边依然空空的床铺,心思百转千回的布国栋终于惊觉,自己今天的“袖手旁观”给周奕霏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想起周奕霏孤单无助的样子,布国栋的心里十分的难受,就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高等法院那天周奕霏佯装坚强的样子,布国栋再也无法等待下去。他放下一直拿在手中的照片,打开房门,直接走向书房——他知道,周奕霏一定就在那里。
一进书房,布国栋就看到周奕霏正窝在书房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不知道名字的书,看得极为的认真,旁边放着纸笔,显然是边看书边做着笔记。
“Eva,”布国栋直接坐到周奕霏的身边,一只手搭在周奕霏的肩上,一手覆在周奕霏的手上,柔声说道:“很晚了,还不睡?”
周奕霏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先睡吧。”
布国栋好奇的翻过周奕霏手中的书,发现竟然是一本周奕霏已经不知看过多少次、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笔记与心得、甚至连边缘都已经开始磨损的法律基础:“怎么又开始看这本了?你都看过多少次了,倒着都能背下来了吧。”
“巩固一下基础,”周奕霏直接从布国栋的手里夺回书,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布国栋:“总没有错。”
“Eva,”察觉到周奕霏的冷淡,布国栋无辜的笑了笑,柔声哄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再看,好不好?”
周奕霏边看着手中的书,边开口说道“你先睡吧,我还不困。”
“我陪你。”布国栋无奈使出杀手锏。
周奕霏终于抬起头,看了布国栋一眼,却没有如过去一般合上手中的手,眉眼含笑的对布国栋说上一句“好,你赢”,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随便你。”
布国栋宠溺的吻了吻周奕霏的脸颊,随手拿过一旁的毛毯,盖到周奕霏的腿上,一直放在周奕霏肩上的手滑落到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则拿过周奕霏特意从美国买给他的有关最新法证技术的书翻看了起来。
垂眸看了看环在腰间的手臂,感受着身旁传来的熟悉的气息,周奕霏的嘴角微微勾起,就连有些阴郁的心情也平复不少。然而,她很快就收起嘴角的笑意,完全无视布国栋不时投过来的眼神,专心的看起手上的书来。
而布国栋的注意力却全被身边的女人吸引了过去,尤其是周奕霏全神贯注的样子,不由令他想起了十多年前,他陪着周奕霏奋战在大学图书馆的日子。
对两个人来说,大学图书馆绝对是个值得终身回忆的地方。因为两个人最甜蜜的恋爱时光,大部分都是在大学图书馆里渡过的。
布国栋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两个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的坐在大学图书馆里,翻看着各自的专业书籍,偶而对视时的滑过心头甜蜜。
那个时候的两个人,似乎总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当然,布国栋也不得不佩服周奕霏的敏锐与精细,一些很不起眼的小问题她都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形成自己独到的见解。而那些见解,对布国栋也有很大的启发,对他的工作更是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在想什么?”周奕霏的声音,打断了布国栋对甜蜜往事的回忆。
“什么?”
周奕霏拿过一旁的笔,一边记下自己刚刚体会到的读书心得,一边转过头看了旁边的布国栋一眼:“半天没听到你翻书的声音,所以有些好奇。效率这么低,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年纪大了,”布国栋笑着吻了吻周奕霏的脸颊,声音里充满了温柔:“精力也不如从前了。”
周奕霏撇撇嘴:“困了就去睡觉,不用特意陪我。”
“没关系。”布国栋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周奕霏的脸颊,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歉意:“Eva,你会不会怪我,自从这间书房装修好,我就没在这里陪过你?”
“你要避嫌嘛!”周奕霏勾起嘴角,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面前的书本上:“我明白的。”
布国栋无奈的将头靠到周奕霏的肩膀上,贴近周奕霏的耳边,低声说道:“你也知道,我们两个的工作有一定的冲突,共用一间书房怎么都有点不方便。放心,等到将来我们的年纪大了,都退休了,就可以一起窝在书房里看书聊天了,就像当初我们恋爱时一样。”
布国栋的话,令周奕霏也回想起那段令她只要一想起就会露出幸福笑容的难忘时光。
她不禁歪着头看向布国栋,故作不解的道:“你说,是不是我们当初太过张扬,整天牵着手在图书馆里撒糖,早早的把配额都用光了,所以现在才连共用一间书房都不行呢?我真怀疑,以后是不是我想跟你说句话,都得先打份报告做个申请?”
“Eva,”布国栋关心的看着周奕霏:“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告诉我,让我帮你分担,好不好?”
“没什么。”周奕霏犹豫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要是累了,就先回房休息吧,我再看一会儿。”
“我陪你。”
察觉到周奕霏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布国栋也感觉轻松了一些。看着周奕霏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书上,布国栋突然觉得手上的书都顺眼多了,起码可以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了。
漆黑的深夜里,静谧的书房里,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以及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直到布国栋支撑不住的靠着周奕霏睡去。
第二天一早,布国栋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之前盖在周奕霏身上的毛毯已经盖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周奕霏却不见了踪影。只有扔在不远处的法律基础,彰显着昨天晚上两个人是真的在书房里窝了一夜。
布国栋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体,又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这才发现已经快八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