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吧沉默许久,嘻的一声笑出来:“他已经死了!”
当他的嘴角开始上扬时,周围的妖怪们已经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当笑声从那张快裂开到耳朵下的嘴巴里飘出来时,他们已经站起了身。
当那个“死”字被阴森咬出时,数十道黑影猛地扑了上来!
紧接着,那些黑影便以更快的速度,弹射出去。
在他们刚才围攻的中心,一点森然的纯白火焰亮起。
这种火焰是如此明亮洁白,在这间酒吧中,就宛如在画满线条的素描纸上擦出一块火焰形的白斑。
举着它的,是同样格格不入的白发青年。
他用那张自始至终不曾改变的漠然面孔望着这些袭击自己的岛国妖怪,张开嘴,做出审判:“说,或者死。”
“吼!”
红着眼睛的妖怪们再次一拥而上,试图用己方的数量优势压灭那零星的一点白焰。
趁着白植吸引住绝大部分火力的机会,兰瑞莎用手一撑,翻过吧台。
她随手一掀,就把冲过来的飞头酒保掀出吧台外。
飞头蛮降落的地点,正好就是被数十名妖怪围攻中心的白植。后者看也不看,食指轻抬,便赏了飞头蛮一记免费白焰品尝。
而站在飞头蛮刚才位置的兰瑞莎,则找到一只巨大的木桶。
先前飞头酒保在调酒的时候,她就很在意这只能装下一个人的木桶——每一次酒保调酒的时候,都会从这里面放出一些东西。
但因为有酒保的身子挡着,兰瑞莎始终看不到从木桶里流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她把木桶顶上的盖子打开,垫着脚朝里面看了眼,立刻就笑了:“我就说哪来的恶臭味。”
木桶中一大团黑泥在来回翻滚。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独家秘方。
难怪那群妖怪喝得如痴如醉,原来是这样……
这家酒吧绝对有问题!
兰瑞莎抬头看向白植,这才发现他把酒吧里的妖怪都快杀得差不多了。
白植的杀人手法很安静,刀刀不见血,只是伸出手,将妖怪的灵魂拉出来,碾碎,再烧掉。
不见血腥,却极其高效,而且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高效。
就兰瑞莎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又杀掉了五个。
兰瑞莎连忙拦住他,怕他连个活口都没留下,这样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最后一个被剩下来的,正好是先前给他们递酒的绿皮招待。
把妖怪抓到了近前,兰瑞莎这才注意到这只绿皮招待头上顶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面同样装有灰色粘稠的液体。
这种用黑泥做出来的饮品对这些R国妖怪神志影响很大——绿皮招待被抓住后,还嘶吼着,试图伸出爪子挠向兰瑞莎。可惜那点力度对龙来说就跟挠痒痒差不多,兰瑞莎半点没阻止,绿皮妖在她胳膊上抓了半天,也才留下一条极浅的白痕,而且很快就消失了。
就在绿皮妖愣神的时候,花开院流叶终于从厕所里出来了。
她一出来便看见了一地的死尸,跟刚才进去前热闹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花开院一愣,再看向硕果仅存的那个时:“只剩这一只河童了吗?”
“原来他叫河童啊。”
兰瑞莎恍然,抓住河童脑袋上的那个小碟子就想拿下来看看,结果被花开院阻止了。
脸色苍白的女阴阳师抽了抽嘴角:“这个如果被您拔下来,他也就死了。”
果然,就算是红眼疯魔状态,在兰瑞莎动手的时候,河童也在龇牙咧嘴,面露痛苦之色。
“好吧。”兰瑞莎撇撇嘴,把河童往白植的方向一推,“交给你了。”
白发青年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审问。
这还是兰瑞莎第一次看见白植审问人的场景。
呃,该怎么形容呢……
场面极其火爆,手段极其粗暴,态度令人发指。
看得兰瑞莎嘴角直抽,而花开院流叶已经捂住嘴,看上去又想再去一趟厕所了。
好在没过多久,河童招待就把它知道的全说了。
原来两天前,闫清真的到这家酒吧来过,当时他身后还跟了两个式神,以至于酒吧里的妖怪以为他是阴阳师的走狗,来这里踢馆子的。
当然,闫清的做法不是踢馆子胜似踢馆子。
当他面前被酒保呈上一杯“招牌酒”后,他直接掀了桌子拖着酒保的衣领就说要见酒吧的老板。
听到这里,兰瑞莎已经迷糊了,不知道闫清想做什么。
这种上来就开打的风格明显不是他,而是楚夷的(远在东北分部的楚夷打了个喷嚏)。
“然后呢?”她追问道。
河童的灵魂被白植抽出来之后,就呈现出一种明显的呆滞,脸上的狰狞之色也没有了,现在被兰瑞莎一问,那张绿皮鹰钩鼻的怪脸却挤出一丝冷笑。
河童尖声尖气地回答:“那只狂妄的九尾狐已经被八岐大人派人处理了!”
一句话祭出,三人纷纷变色。
兰瑞莎和白植是因为闫清“被处理了”,而花开院流叶却是因为河童话里提到的“八岐大人”。
她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颤抖了一下,眼神中透出一丝恐惧:“……哪个八岐大人?”
河童的笑声高亢到刺耳:“当然是八岐大蛇大人啊!”
正在这时,白植身上传出几声鸟叫。
他掏出手机接通,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儿,看向另外两个:“林鸿云他们找到了偷盗龙角的幕后黑手了,也是八岐大蛇。”
第86章
兰瑞莎三人回到温泉旅舍时,林鸿云他们那边也已经结束了。
只是土御门辉彦一点都没有找到线索的喜悦,反而脸色发青,一副就要吐血三升不久于人生的样子。
“他怎么了?”兰瑞莎好奇。
林鸿云笑着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后面再说的眼神。
再看土御门辉彦那边,花开院流叶走到他身边,和他低声说话,应该是在汇报兰瑞莎她们这边的情况。
花开院流叶说完之后,顿了顿,再次开口。
这次土御门辉彦刚刚好转的脸色又不好了,皱眉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多谈。
花开院流叶只能闭上嘴。
土御门这才抬起头,朝这边走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个戴面具的人出现在门后,单膝跪下低声喊道:“辉彦大人!外面有一名女子要求见您。”
“女子?”土御门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锁死。
他回想了半天,眼中透出一丝茫然,冲那个式神摇了摇头:“让她回去,我暂时没空。”
“是!”
式神离开了不到五分钟,又回来了。
房间里土御门刚跟兰瑞莎他们说到他们是如何发现龙角是被八岐大蛇偷走的。
见式神去而复返,而且在门外二话不说就再次单膝跪下,土御门脸色沉了下去:“又怎么了?”
式神垂下戴着半张火焰图案面具的脑袋:“那名女子说……”
“说什么?”
“说……说看来大人不想要大人的孩子了……”
“……”
土御门脸色瞬间铁青。
他下意识看向Z国的四个人,果然看见他们个个眼中透出看好戏的眼神。
其中林鸿云还假惺惺劝他:“算了,不过见一面罢了,还是孩子重要对吧。”
土御门辉彦:“我没……”
“唉,我懂得我懂得。”林鸿云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自顾自点头,“不要顾及我们,土御门先生,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土御门辉彦:“……”你懂个屁!人之常情个屁!
他险些爆了粗口。
可怜的土御门辉彦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到底什么时候惹下这笔风流债了。
如果说是以前还有可能,但最近国内魔气纵生,先是妖怪发疯,再是龙角被盗,土御门辉彦忙得恨不得一人变成三个人,哪有空出去猎艳。
不过看林鸿云这摆明了要看自己笑话的态度,土御门知道这女子他是不见也要见了。
正好,他倒想看看,什么人敢这么大胆,都骗到他头上来了!
土御门眼中闪过一道戾气,微微冷笑起来。
他扭头吩咐式神:“腾蛇,让那位小姐进来。”
话虽如此,土御门辉彦可没真打算丢脸丢到别国同行面前,尤其那个别国是Z国,尤其那个同行是林鸿云。
想到此,他又吩咐花开院好好招待四位客人,自己则向林鸿云致歉承诺很快就回来,绝不耽误正事。
没办法亲眼看热闹,林鸿云遗憾极了,又不能说出来,只得多在语言上刺激刺激土御门辉彦:
“没事,土御门先生,你们慢慢聊。说不定在我们离开R国前,还能参加您的婚礼。”
土御门:“……”
跟林鸿云比,自己果然还要继续努力!
土御门辉彦离开了,被他留下来的花开院又没有决定权,兰瑞莎总算找到一个机会可以好好问问林鸿云他们这边到底什么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林鸿云惬意地品着茶,告诉她,“我只不过使用了式神的碎片和水镜逆转之术,回溯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然后就看见了撕碎了式神的两只妖怪。正好土御门先生眼力厉害,一眼就认出那两只妖怪身上有八岐大蛇的印记。”
“下一步应该就是找到八岐大蛇的行踪了吧。”兰瑞莎托着脸颊,“也不知道那条蛇要郁衎的龙角做什么。”
这句话,兰瑞莎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林鸿云一下沉默下去,包括白植脸色也有些异样。
她莫名其妙:“怎么了?”
“……”
“……”
没人回答她。
只有白植眯起眼,开始冷笑:“胆子不小。”
兰瑞莎更疑惑了,正要追问,却听哗啦一声响,纸门被再次拉开。
众人回头,只见门后站着去而复返的土御门,土御门的式神腾蛇,还有一名艺伎打扮的红发女子。
兰瑞莎顿时把什么疑惑都忘到了脑后,瞪大眼睛:“……闫情?!!!”
正是许久不见的九尾狐女子形态。
只是……她不是……
一片安静中,闫情径直走进来,随意得像在自己家中,头也不回地吩咐式神腾蛇:“去给我端盆水来,我要卸妆,这妆厚得快憋死我了。”
腾蛇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主人。
直到土御门辉彦黑着脸点点头,他才退下。
闫情一屁|股坐在兰瑞莎旁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她脸涂得像白纸,嘴唇上下两点殷红,就算是这样也能透过厚实的妆容隐约看见下面艳丽无双的面容。
七八只金钗花簪穿插在一头盘起来的酒红色长发中,像是不同颜色蝴蝶穿梭于红枫林。
……
见兰瑞莎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闫情一笑,停下扇风的手在兰瑞莎满前晃了晃:“怎么?这么想我的嘛,看傻了。”
兰瑞莎直接无视了她的调侃:“你不是被……被‘处理’了吗?!”
“哦,你说那家妖怪酒吧啊。”闫情耸耸肩,“那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什么?!”兰瑞莎想打人。
靠!
亏得她刚才还担心了好一会儿,还真以为这狐狸精出了什么事呢!
“没办法嘛。”闫情摊开手掌,“这群R国的妖怪盯我盯得太紧了,我总要想个办法脱身,这样才好去调查八岐大蛇的事啊。”
原来从踏上R国土地开始,闫情就发现自己被妖怪和阴阳师们一起盯上了。
一开始他也没在意,因为早就清楚以自己的身份不被盯上才是怪事。
但后来,随着他收集到的情报逐渐增多,闫情意识到那些盯着他的妖怪背后另有“人”在操控。
于是他便跑到那家地下酒吧大闹一场,一方面是打乱对方的计划,另一方面也想借此钓出更多情报。
兰瑞莎听了半天,总算发觉有哪里不对劲了:“等等,所以,你没把那些式神杀了?”
闫情立刻笑得更欢:“啊,我没有,但是那群妖怪以为我跟阴阳师们是一伙的,开始追杀我的时候就顺手把那两只式神处理了。”
兰瑞莎一抽嘴角,明白了——他是懒得自己动手,干脆借刀杀人。
“当然了,”闫情还是给土御门辉彦留了点面子,扭头对他诚恳道,“我是没想过要对你们的式神做什么,毕竟这也是你们对我的‘关心’嘛。”
土御门辉彦从刚才起就没有好脸色,此时更是懒得回复这个竟然自降身份拿什么情妇身份来见自己的九尾狐。所以面对闫情的解释,最后他只是呵呵两声,忍了又忍,才没翻出个白眼来。
这时候,式神腾蛇总算将闫情要的热水和卸妆油准备好。
闫情花了十分钟的功夫,便从隔壁房间回来,不仅将脸上的妆容尽数卸下,就连盘发也放了下来,一头长发只用一根黑色细绳随意束在身后,身上华丽的衣物也尽数除去,只穿了一件细纹小袖。
当卸妆后的闫情站在门口,兰瑞莎清楚注意到刚才还暗自恼火的土御门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脸色都由阴转多云。
兰瑞莎不由在心底感慨一声美女的力量。
只可惜,这位美女不总固定是女性……也不知道土御门能不能接受得了。
托了外貌的福,闫情总算得到了土御门辉彦的正眼相待,后者也终于肯正视起前者带来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