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开始他也觉得,如果能跟这位公主搞好关系,对自己的地位稳固肯定大有裨益。
但人家偏偏不给面子。
蘇瑭公主瞧不起这个便宜哥哥。
她在宫中地位超然,说得不好听一点,赵攸这个皇帝都不敢拿她怎样。
因此赵蘇瑭从来不让赵攸亲近,必要的时候见到了也从来不给好脸色,不说培养兄妹之情,他们就是顶着兄妹名义的陌生人。
赵攸三番四次示好无果之后也放弃了,对她采取了高高供起的策略。
还是到了曹榭的事情上,蘇瑭公主才第一次放下身段求到他面前。
但赵攸从来没见她对自己笑,对自己说好听的话,甚至愿意牵他的手。
“皇兄说得是,这天下就你我是最亲的人……”
苏瑭扶着男人的手站直之后没有立即收回手,而是指尖勾在他掌心,带着往殿外走。
她在“最亲”二字上微微加重语气,声音听起来甜丝丝的。
“的确不必讲那些见外的礼。”
赵攸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今天对方突然态度大变真的很让人受宠若惊,因此也舍不得松手,就顺着她举步。
“皇兄这是要直接去早朝吧,瑭瑭陪你走过去可好?”
从秀景宫到乾坤殿不是很远,慢慢走过去时间刚刚好。
“好。”赵攸还能说什么?
走出他女人们的宫殿群,朝前要穿过御花园,他们就一直这么牵着手,身后远远地跟着苏瑭的丫鬟和几个大太监。
“瑭瑭可是在曹家受欺负了?”
赵攸寻思着说点什么,女人的不对劲,应该是跟新婚有关。
但刚刚想要做个贴心好哥哥,此时苏瑭走到晨间还沾着露水的花丛中,却忽然松开了手朝一朵半开的月季探过去。
“小心花刺!”
赵攸连忙追上去。
苏瑭已经轻巧地折断花茎摘下那抹粉色,偏头朝追上来的男人展颜一笑。
赵攸只觉得女人的笑颜明媚得晃眼。
他听宫里的老人说,蘇瑭公主从前就是这种活泼性子,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见到。
倾城少女二八年华,可不就是跟朝露中的月季一样娇嫩可人?
“皇兄刚刚说什么?”
苏瑭转身踮起脚尖,把那花别到赵攸耳朵上,“皇兄你可真好看。”
说完就恶作剧似的噗嗤一笑。
这个朝代男人也爱敷面簪花,她的举动似乎并无大碍。
但都是情人之间才会有如此亲密的动作,赵攸一时间有些恍惚,特别是她衣袖拂过鼻端的时候撩起一阵芬芳。
分不出是那月季香还是她衣裳上的熏香,亦或是少女天然的体香?
这么想来,她仿佛半点没有初尝情事之后该有的……
赵攸又打量了一下女人的眉眼。
美艳,却不含春色,他昨晚也是做“新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说,可是子谢欺负你了?”
于是又重复一遍,只不过换了一种说法,难道她昨晚没有……
“瑭瑭有皇兄撑腰,谁敢欺负我?”
苏瑭才听清似的,眼波流转间有莫名情绪闪过,赵攸觉得自己捕捉到什么,却分辨不清。
她又笑起来,声音娇俏。
“皇兄不必担心,驸马今日就随我搬回公主府。”
赵攸倒是吃惊了,“不是说就住在曹府?那昨日就不该在曹家成礼。”
说着这话他脸上露出些严肃神情,仿佛是极为关心的样子。
见苏瑭撇开视线不说话,又叹气,“罢了,想如何便如何吧,你高兴就好。”
二人陷入沉默,就这么并肩走着,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冗长的宫道,前方不远就是乾坤殿。
“皇兄去吧,我回我那儿接驸马,还没好好瞧瞧公主府呢。”
苏瑭双手拢在袖子里朝他微微福了福,本来是要带驸马来谢黄恩,曹榭却是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
赵攸也跟忘了似的,只点头,“月初宫中春宴,瑭瑭再带驸马来吧。”
“那当然。”苏瑭笑着答话。
心里却在嘲讽,那次春宴原著里也有,就是曹榭跟许飞燕第一次在宫中苟合。
“对了,我还没见到皇兄新纳的许美人呢。”
苏瑭微微偏头仰视赵攸,眼里都是天真。
“曹家都对这位美人赞不绝口,驸马也是颇为不舍……她与我比,谁更好看?”
赵攸一怔,随即哭笑不得,“糖糖金枝玉叶,怎么能这么比。”
苏瑭不依不挠,伸手扯住他的袖子。
赵攸只得摇头,“许飞燕自然是比不上瑭瑭的……”
自己说着又想到了对方最开始那句“夫婿怎么比得上皇兄”,脸上略微有些不自然。
“真的?改日我倒要亲眼瞧瞧。”
苏瑭于是不再纠缠,松开赵攸衣袖,还帮他抚平被扯出来的褶皱。
赵攸不置可否,抬起手指尖在她眉心点了点。
随即转身朝前走去。
后面的太监侍卫立即跟上来,路过苏瑭的时候都放慢速度躬着身不敢直视,侧着走过之后才一路小跑追上皇帝。
“公主。”
素铃也站过来听候吩咐。
苏瑭看了一眼赵攸远去的背影,心想她刚刚为许飞燕上了眼药,也不知道这皇哥哥会不会还是那么蠢。
赵家江山,她可不会再给赵攸机会葬送一次。
不过今早特意跑一趟还是颇有收获的。
她垂眸掩去眼底狠厉,“让人去带驸马出宫,告诉他在公主府等着,不要到处乱跑。”
不是给了他十日假期么?那么就好好地在公主府守着哪儿也别想去。
苏瑭其实可以再跋扈一点,直接找个借口把驸马给休了。
本朝史上的公主,换驸马的不在少数。
但那除了一时让曹榭、让曹家难堪,完全没有别的好处。
反而,有了驸马的公主才是最自由的公主,皇城内外,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而且留着曹驸马,才方便她好好地磋磨,为原主为赵氏报仇!
说完就坐进侍卫抬上来的软轿,丫鬟小心地为她拉起纱帘。
“去玉虚阁。”
话音一落,下人们心中皆是诧异。
玉虚阁鼎鼎大名,那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窝,几个倍受追捧的戏班子都在那里驻扎。
但养在深宫中的公主是怎么知道?
而且那种地方,虽说明面里不做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但才大婚的女人去合适吗?
诧异归诧异,但谁也不会不识相的多说一个字,只垂首称是。
……
此时在秀景宫,已经有太监拿着圣旨宣读。
那是昨日赵攸就准备好的,今晨他起身后就被公主叫走,也没来得及像原著里一样跟敬事房打招呼更换封妃圣旨。
于是他们就按照原本的旨意宣读,同时会有宫人携旨意和早就准备好的赏赐送去曹府。
许飞燕侍寝后被封为许妃。
跟后宫已有的二妃同样没有封号。
而秀景宫自然就还是秀景宫,变不成象征着特殊荣宠的燕回宫。
许飞燕对此显然十分气闷。
敬事房太监宣旨离开之后她就红着眼睛摔了茶盏。
昨夜自己不仅失了处子之身,还放下身段换着花样多番讨好逢迎,本以为凭着她的姿色和相府的地位,怎么也该有个贵妃封号。
谁知!!!
昨夜那天生命好的公主不知道跟她的大表哥又是怎样的一番云雨……
许飞燕又气又恨,在心腹丫鬟端上来避子汤之后看着红棕的汤药才稍微平复下来。
她的肚子,只能怀表哥的孩子。
第45章 艳妻04
接连几日,城西玉虚阁三楼正对戏台的“玉暖日生烟”都被一位贵人包下。
那位贵人出入都有阁主亲自迎送。
走的都是后门直达三层的专用楼道。
来时无论是马车或是小轿都是极尽奢华,护在前后的侍卫英武挺拔,腰间都斜斜挂着大刀。
京城票友都禁不住议论纷纷。
看那排场,定是高门贵族,车轿装潢虽都刻意抹去了身份标识,但那青纱罗帐的,定是女子无疑。
哪家贵女会亲自上玉虚阁来?
爱阁中名角儿的贵妇小姐多了去了,但她们顶多是托家奴来给喜爱的小生送金送银。
或是由家里男人出面直接把戏班子请回府中过瘾。
这直接抛头露面的贵女?
世间罕有,实在是难得一见!
有好奇心旺盛的,悄摸着在阁后蹲守,据说亲眼见到从车轿中下来一个谪仙般的女人。
那如丝媚眼一看过来哟~
啧啧啧,半边身子都酥了!
也有人说瞧见随护的侍卫不小心露出反面过去的腰牌,上面烫金的大字,写着——长公主府!
天呐,那是公主?
可今上尚且并未有成年的公主,当今唯一一位……
只有那新下嫁到曹府的先帝嫡公主啊!
难怪了,传言非虚,公主当是倾城色,人间难得几回寻!
但那蘇瑭公主不是一心扑在玉树临风夺走京城多少女儿芳心的曹大公子身上么?
前些日子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是在说皇室为了讨好日益得势的曹相,不仅让驸马保留了官职,公主也要跟寻常媳妇儿一样在曹府侍奉公婆呢!
而大婚那日去曹府喝喜酒的纨绔公子不少,回来后都对公主婀娜风姿念念不忘。
直嫉妒羡慕曹公子权色两全。
这才新婚数日,怎地公主不与曹公子你侬我侬共享春帐暖,却是独自跑来这男人的销金窝日日流连不去?
又有自称知情人说,公主将大礼设在曹家不过是给曹相一分薄面,毕竟是天潢贵胄,哪能屈尊讨好一介臣子?
人家第二日就携驸马回了公主府!
这位倾城美人,可不是个泥塑的!
曹相公子又如何?伺候得不满意了,还不许公主出来寻开心么?
流言蜚语在街头巷尾茶坊酒肆里越传越离谱。
最新的小道消息——别看曹公子模样俊俏一身风流色,咳咳,其实是一杆银样蜡槍头咯~
苏瑭此时正赤足斜倚在美人榻上,一边被人伺候着葡萄美酒,一边听人汇报这两天外面流言的新动向。
听到对曹榭的“评价”之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找的人可以撤了,别被人捉到行迹。”
外面能有那么多“据说”、“知情人”、“传言”,她可没少添砖加瓦。
原著里赵蘇瑭那么低三下四地宠着曹家,不仅让原本支持正统的老臣寒心,也是给了那些墙头草们一个错误的暗示,觉得曹家真的是了不得。
曹榭因为娶了真龙天女,后来曹相称帝也多了一丝名正言顺。
苏瑭现在就是要慢慢打破“公主下嫁”造成的“误会”。
当然,她选择日日来玉虚阁也不是单纯地为了这个。
半透的丝帘外戏台上“咿咿呀呀”地正唱着一折“贵妃醉酒”,苏瑭直起身,朝下望去。
一楼大堂前排,一青衣男子软软地歪在铺了软垫的藤椅里,明明已经醉了,还要抱着酒壶朝台上时不时叫一声好。
那男人肤色偏白,眉眼十分英气,就是放浪形骸太过,眼底都是乌青,他其实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
在此时已经该成亲生子,放在现代却还是少年。
苏瑭来了几日,那少年就在玉虚阁里醉了几日。
周遭人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人家家人都没见来管,谁也不会狗拿耗子瞎管闲事。
而对玉虚阁来说,只要他不闹事,愿意送酒钱谁又会拦着?
那少年身份特殊,虽然看起来没有人管,但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权贵在盯着?特别是姓曹的奸相。
苏瑭这几天一直不动声色就是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此时台上唱贵妃旦角的正是玉虚阁一大台柱,柳烟儿,他是个面若好女的男人。
时人爱戏子,却是不分男女的。
今日柳烟儿唱的这一出似乎格外精彩,台下叫好砸绢花的看客不少。
醉酒少年也是非常激动,这会儿已经把搁在桌上的腿收了起来坐直,只等着谢幕后去跟名角儿亲口说上两句以“诉衷肠”。
苏瑭却朝一直在旁边伺候酒水的玉虚阁老板勾了勾手指。
“柳烟儿甚得我心,有赏。”
老板即是外人口中的阁主,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他保养得宜,能说会道,看起来也是养眼。
不仅养眼,对方还十分识趣,知道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
所以苏瑭这几天才让他时时伴在身旁。
玉虚阁里也有可以陪客人聊天喝酒的清倌儿,男女皆有,但苏瑭不喜欢太娘气的男人。
这位阁主对她有心思,又为她的身份地位折腰,正是百般讨好不知道怎样才能得公主垂怜的热情当头。
他正坐在下首,得了默许才时不时帮她捏捏小腿,虽然他很想也捏捏公主的纤纤玉足。
闻言又凑过来给苏瑭斟满果酒。
“公主有赏,当让他亲自来谢恩。”
说完放下酒壶,起身走向门边,朝外面候着的下人吩咐了几句。
丝帘外很快就见穿着阁里统一玉色短衫的小厮跑向戏台,跟台边守着的班主耳语几句。
正好柳烟儿一句“只落得冷清独自回宫去也~”收尾。
台下掌声雷动,已经有人要窜上前想要抓住名角儿回后台前的机会“亲近一二”。
醉酒少年就在排头,他站起来才显身材高大,长臂一挥挡开身后要冒头的看客,气势霸道嚣张,竟是不让别人抢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