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艳了吧?”时初立刻摆手。
中年女人却拍手笑了起来:“这位先生真的是好眼光啊,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件衣服让别人穿也许俗艳,但和这姑娘是绝配,试一下就知道,我说的一定没错。”
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倒把时初晾在了一边,
糊里糊涂的被人推进里间,她拿起衣服看了看,心里终究还是喜欢,小心翼翼换上了。
尺码略微大了些,但也不妨碍,转身照了照镜子,自己也有些呆住。
旗袍真的是很能衬托女人的气质,她原本以为,刚才那个中年女人的话只是无心的恭维,现在一看却完全不是,这个衣服真的很衬她,显得腰身纤细,气质典雅,整个人都好像耀眼起来了似的。
“好了没有?”外头冀东霖又在催促,她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哎呀,真合适啊!”中年女人抢先笑着说道。
时初有些不好意思的拽了下裙摆,转头去看冀东霖。
他的神情淡淡的,眼里却有暗潮汹涌。
一双眼睛专心致志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走过来,低头把她腰间的布料捏起一块来。
“腰围有些大了,就按着这个样式,给她做一件合身的。”
“好的,这块布料不常用,不知道放在哪儿了,我去找找有没有。”中年女人答应了一声,往外走去。
一个学徒模样的年轻男人这时走了过来,拿着根皮尺,要替时初量尺寸。
她便张开手,配合的转了下身。
“我来吧。”冀东霖伸手,把皮尺接了过来。
“诶,你不要这样。”时初吓了一跳,禁不住躲了一下。
他的眼神就有些危险:“不要哪样?刚才别人给你量的时候,你不是挺配合的吗?怎么到我就不行。”
拿手一拢她的腰:“警告你啊,乖乖站着。”
时初这才不动,脸渐渐有些发烫。
让一个男人量三围,这实在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刚才那个学徒人家毕竟是专业的,所以也就没什么,但冀东霖他不一样啊。
但时初也说不出他到底哪儿不一样,反正就是别扭,手臂僵硬的就跟个木偶人似的,机械的任凭他摆弄。
估计是上辈子当过裁缝,他倒是很专业的样子,一一给她量了肩宽,臂长,然后就渐渐往下,来到了胸前。
那里的高耸因为旗袍很修身的原因,比上次穿运动衣的时候还要明显,又因为时初呼吸急促,而缓缓的起伏着。
他的眉心皱着,一副很专心的样子,把皮尺围了上去,忽然疑惑的小声咦了一声。
“怎么了吗?”时初禁不住出声问道。
“没什么。”他停了一下,把尺子又往外抽了抽,延伸了一下长度,这才把她圈了起来。
稍微有些紧绷,那种束缚感缓缓的顺着衣服传了进去。
“你要不要屏住呼吸?”他手中的尺子又紧了紧。
时初的脸更红了,按着他的要求,稍微憋了会儿气。
一会儿,他才把尺子松开:“好了。”
半蹲着身子,继续量着。
好容易都完事儿了,时初这才松了口气,脸颊早就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刚才憋气憋大劲了。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冀东霖把记着尺寸的纸交给那个学徒,回头笑着调侃。
时初白了他一眼,转身去里头换衣服去了。
等了一会儿,中年女人终于回来,拿着一卷布料笑道:“在仓房里找到了,我这几天就尽快开始做。”
约定好取衣服的时间,时初和冀东霖这才走了出来。
“我把钱转给你吧。”时初一上车就说道。
刚才她看见冀东霖跟着那女人刷卡付定金去了,她想跟着去,但他不让。
“你知道多少钱吗?”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着问她。
“多少?”时初知道肯定不便宜,有些紧张的问。
他的薄唇一张,缓缓吐出个数字。
“光定金就这么贵?”时初张了张嘴巴,心里后悔极了,干嘛要答应他定做这个旗袍。
“可以退了吗?我不做了。”过了会儿转身推开车门,想要下去。
冀东霖眼急手快,探身过来,一下子又把车门拉上了。
时初回头看他:“你干什么?”
“我帮你买啊,又不用你花钱。”悠闲的靠回椅背,他轻笑一声说道。
“我不想要你付钱,太贵了。”时初摇头。
“你傻不傻啊?别的姑娘傍上了富二代,都可着劲儿的要包包,要口红,要别墅的都不少见,怎么轮到你这儿,一个旗袍都吓到不行?”
她的神情太过认真,冀东霖就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可我不想这样,拿人的手软,我妈妈一直都是这样教育我的。”时初有些急了,要不然这样:“咱俩到此为止,我不跟你……”
“停停停。”眼看她要说不好了话来了,冀东霖及时阻止:“要不这样好了,这旗袍就放在我家,不让你拿走,你有时间过来穿给我看看,好不好?”
“谁要穿过你看?”时初的脸又红了。
“那好,拿回来我穿,我穿行不行?”
一想到他这么高大的一个人,穿着那样小小的旗袍,一定很滑稽,时初想到这个画面,脸上才有了些笑意。
好歹把人哄好了,冀东霖却不知怎么的,还想招逗她一下,便又慢悠悠说道:“诶,但是啊,我跟你说,你这个衣服确实是挺贵的,和一般人比起来,布料就要多用好多。”
他在嫌弃她胖吗?时初有些疑惑。
就听他又说道:“当然了,我指的是胸前那里的布料。”
太色了,这个人,时初彻底把头转到了一边,不理他了。
冀东霖一直把时初送到她家的楼底下,因为离家太近了,时初下来之前,不得不东张西望很久,看到周围没有认识的人,这才急急忙忙跑上楼去了。
一口气上了楼,她居然也不怎么累,其实这几天都是这样,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浑身上下多了很多力气似的。
一进门,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母亲头上戴着顶帽子防尘,正在从一堆杂物里找着什么。
“妈,怎么了。”时初急忙问道。
“我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穿着红裙子,特别漂亮的那张。”母亲这才抬头。
“估计是在哪个箱子里呢,白天再找好不好,我陪着您一起。”时初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张,只好先安抚母亲。
“嗯。”母亲这才蔫蔫的走到沙发跟前坐下。
她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时初也早就习惯了。
“妈,我先去洗个澡。”招呼了一声,她就往浴室走去。
为了省电,家里热水器是太阳能的,今天白天阳光不怎么好,所以水并不热,只是勉强有些温度。
时初将就着快速洗完,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这才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下午和冀东霖一起吃了私房菜,所以她现在并不饿,就不打算吃晚饭了,想回房间看一会儿电视剧就睡觉。
走到房门跟前,她看见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乱翻东西的声音。
“妈,你还在找啊?我的房间里肯定没有。”她皱了下眉,推开房门。
一个速写本迎面飞了过来,掉在地上,里头的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上面画着一些素描的铅笔画。
“妈!”时初愣了一下,赶忙上去捡起来,再抬头看时,脸色发白,心里头知道大事不好。
母亲气哼哼的坐在她的床上,地下摊满了画板颜料之类的东西,床单被撩起来一半,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是刚被从床底下拖出来的。
“妈。”时初又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弱。
“你叫我妈干什么?我还是你妈吗?!你跟你爸一个样,你去找他吧!”母亲冷冷的哼了一声,目光冰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不起,妈妈。”时初低头,不想再刺激她。
就听妈妈又叫道:“你明明知道的,我讨厌和你爸爸相关的一切,包括画画!当初他就是因为这个,因为追求所谓的艺术灵感,才和那个小妖精私奔,扔下我们不管不顾!”
她越说越激动,渐渐的歇斯底里。
第26章
在这个家里,最忌讳提到的人就是爸爸。
这件事时初从小就知道,也一直在遵守着。
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时初刚升入初三,父亲时云生是她所在中学的美术老师,也是受他的影响,时初一直都喜欢画画,启蒙老师就是自己的父亲。
所以对于这个父亲,她内心里并没有恨意,顶多就是因为后来不怎么能见到他,而感到淡淡的失落。
母亲就不一样了,父亲出轨的事情,对于她的打击是巨大的,这么多年也一直不能走出来。
她讨厌父亲的一切,包括他喜欢的绘画事业,她也通通认为是不务正业。
时初从小就表现出了很强的绘画天赋,但由于母亲的强烈禁止,一直没办法接受系统的教育,甚至连自学都要在私底下偷偷进行。
对于母亲,她是怜惜的,所以只能默默接受,不想母亲的情绪再受到刺激。
但一再的忍让,换来的却是母亲的变本加厉。
“妈,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不是爸爸,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时初这么说着,一边试图慢慢走进,安抚着母亲的情绪。
她却并不领情,弯腰拿起画板,又是猛烈的一摔,嫌不过瘾,又过去狠狠踩了一脚。
“妈!”时初的脑子乱乱的,也有点儿控制不住情绪,过去捉着母亲的肩膀,大声叫道,想让她停止下来。
“好啊!”母亲却像抓到把柄了似的,大力甩开时初,指着大骂:“你都敢和我顶嘴了,看来是真不想和我一起住了,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了!你去找你爸去吧,去啊,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连推带搡的把时初推出门,自己回了房间,把门一关,没动静了。
时初上去敲了两下,便无奈的放弃了,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给舅舅打了个电话。
时初是在一个小时后出门的,舅舅正好进门,她就把情况大致和他说了一下,然后拉着自己收拾出来的行李箱,下了楼。
“小初,这么晚了,你去哪儿?”舅舅追出来,担心的问。
时初这才站下,神情平静的说道:“可能需要您暂时在这边照顾几天,我妈情绪上容易激动,没个人在身边我真的是不放心,她又没什么亲近的人,能麻烦的人只有您了,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我知道,我这几天照看她。”舅舅点头,又追问:“但是你去哪儿啊,就在家里不行吗?”
“我先出去住几天,让我妈冷静几天,让我自己也放松放松,住在这里,实在很……压抑。”
最后的两个字,时初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的。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有和母亲争吵过,但最后的结果却大多是她最先服软,不管自己错没错,都会和母亲一遍遍的道歉。
之前她以为,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想一想,其实未必是这样。
也许是时候强硬一次了,为了她自己未来的生活,也为了所喜爱的绘画,她实在是不能放弃这个爱好,再艰难都不行。
出了楼道门,外头夜风吹在她的脸上,身上,带来了一丝的凉意。
时初刚才是脑袋一热就出来了,这会儿就有些发愁,到底应该去哪儿呢?去找简茗茗,现在又太晚了,打扰人家休息。
只好在附近找一家旅店住了。
看了下包,身份证什么的都在里面,她就拖着箱子走出去,找了家小旅店,开了个单人间,价格也不太贵。
结果一进去,里面那股子发霉的味道就熏了她的够呛。
把灯打开,这才看清陈设,一张小床,一个小桌子,靠门的地方有卫生间,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赶紧过去把窗户打开,夜风涌进来之后,屋里的霉味儿才好了一些。
时初就呆呆的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之后才关了窗,把自己的行李打开,略微收拾了收拾。
这个地方实在太脏了,卫生条件不过关,所以她并不敢进去洗澡,拿了件衣服把枕头包住,直接穿着衣服躺了下来。
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根本睡不着,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迷迷糊糊的有了困意,抱着手机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口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外面推门似的。
时初正在做一个噩梦,猛然惊醒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房间的灯早就被她关上了,这时黑乎乎的一片,只能看见窗外深蓝的夜空。
声音仍在继续,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醒了,而门外,正有人试图进来,真真切切。
大脑空白了几秒,她轻轻的下了床,赤脚走到了门口。
玄关的灯是亮着的,只是十分微弱。
门口,她睡前从里面系上的防盗链已经由弯弯的,向下垂坠的状态变成了笔直的一条,门锁已经被人打开了,只差这最后一道障碍,外头的人就可以轻易的进来。
因为紧张的关系,时初来不及去看具体的情况,她回头张望了一下,立刻过去大力的搬动那张桌子,顶在了门口,然后又去拽床。
这次就远不如之前轻松,那床是靠墙放着的,哪儿能轻松的搬动?
试了一会儿之后,她只能放弃,转身返回门边,门仍旧被大力的推动着,就连顶在前面的桌子都在不停的晃荡。
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举起手机,大声的朝着门口嚷了起来:“我报警了,我已经报警了!你现在立刻停手,否则会被抓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威胁管了用,外头渐渐没了声音,她壮着胆子把桌子使劲往前推了一下,门咔哒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