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表演快乐。
……
茶多鱼不是一个爱在人前表现难过的人，她铁石心肠，可听了颖颖的一番童言，她真想说一句：“但愿有万一。”
她也很想告诉对方：“这个病全世界都治不好，你可能很快就会死掉。”
好孩子是有权利知道真相的，茶多鱼不希望颖颖到死都活在欺骗之中，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因为，有一天，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如果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说不清楚，会被其他鬼耻笑的。
可是，这话说出口会很残酷，颖颖的母亲还生死未卜呢，茶多鱼准备想一个更温和的方式。
死寂沉沉的村子。
没人出来招待客人，大家就算是看到了茶多鱼一行人，眼神依然是空洞晦涩的，仿佛行尸走肉。
颖颖家住在村子的最中间，两间小平房，里屋一张黄土炕。
外面的雨又开始下大。
十一个人挤在屋里，头顶是一枚昏黄的小灯泡。床只有一张，本来是要给女孩子们躺下休息的，可茶多鱼不习惯跟陌生人挤在一起，林若涵也不习惯。最后，司徒茉莉、宋明月跟颖颖坐在了床上，其他人随便在屋里找了个地方，坐等天亮！
时间已经走到深夜十二点。
整整一天的颠簸，就算是翟龙都有些扛不住，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司徒茉莉却一直都没有睡觉，一直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大家都差不多睡着了，这才轻轻推推颖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朵花，血红色的花：“颖颖，你见过这种花吗？在你们山里。”
揉着惺忪的睡眼，颖颖看了看司徒茉莉的手，然后看了看她手里的花，忽然就放声大哭。
哭声瞬间就把大伙儿惊醒。
然后司徒茉莉的脸颊就变得通红，不知所措。
茶多鱼第一时间将颖颖搂进自己的怀抱，然后双眼冷冰冰的盯着司徒茉莉，一句话不说，但是敌意满满，她已经看到司徒茉莉藏起来的花了。
今世花。
古庙海棠。
如假包换，绝不会看错。
颖颖哭的很难过，哭声中透露着惊恐，身子都开始不断的颤抖，大家尝试着哄了一下，但是只要一看司徒茉莉，小女孩就像是见了怪兽一般，整个人都吓得开始发抖。
茶多鱼安抚了半天，这才渐渐好转，大家都很心烦，根本没有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司徒茉莉看着茶多鱼，茶多鱼看着司徒茉莉，两个人开始用眼神交流。
茶多鱼：“这么大的人，竟然恐吓孩子，你还要不要脸？”
司徒茉莉：“你不懂，我也没有恐吓人。”
茶多鱼：“不就是那朵花吗？你认识，我也认识。”
司徒茉莉：“不可能。”
茶多鱼的手指在半空中隔空写了几个字，司徒茉莉的脸色就变得惨白，然后指了指屋外，茶多鱼点了点头。
屋外的雨很大，屋檐下稍稍好些，夜幕中的下谭村烟雨朦胧，静谧中不时传来几声哀嚎。
司徒茉莉应该是受了风寒，冷风一吹就开始不住的咳嗽：“咳咳，你怎么知道古庙海棠的？”
茶多鱼脸色冰冷，不言不语，她不想说废话。
司徒茉莉等了半响，然后皱着眉头继续说：“这花是不应该开在这里的，不科学，没有道理。”
茶多鱼继续观看司徒茉莉的表演。
司徒茉莉脸色惨白：“既然你知道古庙海棠，那我们就应该联合在一起，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茶多鱼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不是生物学家吗？难道还研究这个？”
司徒茉莉点了点头：“生物包括植物，植物也是有生命的，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茶多鱼指了指司徒茉莉手里的花：“虽然古庙海棠确实是花，但把它称作是植物还真是不太恰当，反正我不这么认为。”
司徒茉莉：“不是植物是什么？”
茶多鱼：“指引亡灵的使者，以枯骨鲜血为食，这是属于地狱的花，不应该出现在人间。我相信，你可能听闻过类似的知识，不然你的神态不会这么奇怪。让我好奇的是，你找古庙海棠做什么？”
没有给司徒茉莉回答的机会，茶多鱼继续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你怕鬼吗？你懂怎么跟鬼打交道吗？”
司徒茉莉没有回答，茶多鱼替她回答：“你肯定不懂，有古庙海棠的地方肯定就有鬼，而且肯定是很多鬼，找它就等于找死。”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然后司徒茉莉神情坚定的说：“传说就在眼前，我不可能放弃，如果能解开古庙海棠的秘密，绝对可以震惊整个生物界。”
“你必须帮我。”
茶多鱼冷笑：“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不是来破解阴山水泥厂的死亡事件吗？改主意了？”
司徒茉莉：“这不冲突，很有可能那些工人的死亡就是跟这些花有关系。”
茶多鱼：“骗鬼呢？亏你还是科学家，这古庙海棠只是使者，不是死神。花，本身是不会害人的。”
看到司徒茉莉还有话要说，茶多鱼直接打断对方：“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帮你，并且我劝你最好适可而止，有些事情是超出你能力所及的。人，要量力而为，冲动是魔鬼。”
山中地势起伏，各家各户都依山而建。
颖颖的家落座在高岗之上，站在屋檐下，正好能望见半个村子。
很突然。
茶多鱼前一秒还看到村子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白灯笼，后一秒所有的光就全部熄灭了，就跟城市里断电一般。
刹那之间。
一片漆黑。
守灵的哀嚎声也戛然而止。
夜，黑的可怕，风，冷的吓人，茶多鱼灵海的鬼神面具红光大盛，盛的耀眼。
屋里休息的翟龙、老雕跟齐叔几乎同时睁开眼，他们自然无法发现鬼怪的身影，但是对危险的触觉让他们惊醒。然后是私家侦探柯万，老刑警楚东南，法医宋明月跟林若涵依然在睡。
茶多鱼朝门口贴了一张黄色符咒，叮嘱司徒茉莉：“不要让其他人出去，自己去去就回。”
第五十一章 山神不神
这一生那么短，别怂。
愿该活着的人活的自由敞亮，无拘无束，敢爱敢恨，有血有肉。
……
茶多鱼狂奔在下谭村的小道上，周遭阴森静谧，恍若一座荒废的古镇，可就在方才，明明还有人。
那些点亮的白灯笼全都熄灭了。
灵堂里一个人都没有。
村口的老槐树下，那位眼瞳发黄的老太太也不见了。
村子里，死寂！
“人都去哪儿了？”
“凶灵索魂吗？”
“那也应该有鬼啊！”
“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的！”
茶多鱼身体里的鬼神面具只能起到预警的作用，能指出一个大致的方向，但是并不能将茶多鱼直接带到鬼怪的面前。
鬼神面具可不是gps精准定位！
跑遍了整个村子，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消失无踪，连条狗都没有剩下。
“悄无声息的掳走这么多人，那得需要多少鬼气啊！”
“连反抗的痕迹都没有，大家就这样束手就擒？”
“匪夷所思！”
“完全想不通啊。”
下谭村的村口地势较高，向远处望，竟然让茶多鱼看到了一点亮光，看方向竟然是卫生院。
茶多鱼记得很清楚，大家离开的时候，卫生院的灯是关掉的，人都去卫生院了？
刚想过去查看，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后，颖颖的家方才还亮着一抹昏黄的灯光，忽然就熄灭了！
指尖传来一丝刺痛。
大门上的符咒被破掉了。
鬼怪无疑，只有鬼怪才会被符咒阻拦，也只有野鬼凶灵可以破坏符咒内部的鬼神之力。
用最快的速度跑回颖颖的家，果然人去楼空，大门上的符咒也被烧成了灰烬。
“有点意思，原本的死亡事件还没有查清楚，这里就又出现了新的危机。整个村子加上入山的外地人，竟然同时失踪，这鬼有点太嚣张了，准备生灵涂炭吗！”茶多鱼确实生气了。
茶多鱼是鬼神。
竟然有鬼在她眼皮子底下骚操作，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已经是羞辱了。
鬼剑止争攥在手心里，茶多鱼深吸一口气，直接开始朝卫生院方向潜过去。深山的灌木丛在夜色的笼罩下，仿佛吃人的猛兽，不断的阻碍她前进的步伐，没了颖颖指路，茶多鱼只能凭借视线画出一条笔直的直线。
遇树翻树，遇草跨草，自己开辟道路。
雨伞都没有。
雨水打在头发上，然后顺着脸颊流遍全身，黏黏糊糊，还有些冷。可再冷都熄不灭茶多鱼心头的怒火，她可以容忍野鬼凶灵发泄式的小小报复，甚至纵容一下，这些都无关痛痒，可她绝对无法容忍像今天这种大规模的掳人。
天道不容！
十分钟之后，茶多鱼一身口子，衣服被割了无数道，终于来到了卫生院后身。
铺天盖地的鬼气，浓稠不化的阴魂，茶多鱼差点被呛到，这卫生院里到底聚集了多少只鬼啊！难道下谭村所有死去的村民全都没有入轮回？全部都化身野鬼凶灵了？
不可能啊！
再大的冤屈也不足以支撑如此大范围的鬼变，天理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除非背后有东西故意为之。
“吱吱蓬砰！”
从山里传来一阵卡车的轰鸣声，很快，一辆大卡车就停在了卫生院门口。车上鱼贯而出，走下来一群工人。
茶多鱼进阴山之前，林家让她看过一些工人离奇死亡的现场照片，照片上的工人跟眼前这些人穿的一模一样。
卡车上下来的人是水泥厂的工人！
所有人仿佛全都跟被催眠了一样，傻傻的排着队往卫生院里走，在这其中，茶多鱼竟然看到了她们大巴车的司机谭宇。
只不过距离有些远，一晃而过，人就进了卫生院里边，茶多鱼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慢慢靠近卫生院，茶多鱼画了一张很复杂的符咒，符咒燃烧起来的火焰竟然是银色了。咒火拍在自己胸前，一秒钟之后，茶多鱼的身子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跟周围的环境融合到一起似的。
当然，这并不是完全的隐身，这只是一种很实用的术法。如果仔细查看，一样会发现踪迹，但是略胜于无，尤其是在黑夜下。
卫生院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当然，也飘满了鬼。
人，大多是阴山的村民。
鬼，大多也是阴山的村民。
在人鬼的最里面，一个披着兽皮，挂着荔枝的美艳少女，稳稳的踩在一只黑豹身上。少女的肩膀卧着一只白猫，猫半蹲着身子，爪子捂着眼睛。
这少女跟茶多鱼进山时看到的石像一模一样。
石像是假的山鬼。
眼前是真的山鬼。
山鬼少女气势澎湃，声音洪亮：“阴山是阴山人的阴山，这里是我们的家园，千百年来，我们都生活在这里，安居乐业，虽非大富大贵，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可是恶魔侵占了我们的家园，炸了我们的山，还要采我们的血，将诅咒散播在我们的土地上。”
“我们的山没了，我们的树被砍掉了，我们的家越来越穷困，我们身上的血越来越少，甚至就连我们的孩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被诅咒。”
“长命百岁的乐土，变成了诅咒横行的荒漠，大山没了生机，你们没了未来，甚至成了孤魂野鬼。”
“你们恨吗？”
山鬼少女的声音刚落，现场传出一声低沉的：“恨！”
山鬼少女继续问：“你们怨吗？”
低沉的回应：“怨！”
山鬼少女继续问：“那你们想改变吗？你们想摆脱诅咒吗？”
她嘴中的恶魔是进入阴山投资的企业，她嘴中的诅咒自然就是艾滋，而她所说的改变，茶多鱼却不知道是什么。
活着的人，不会变得富有，艾滋更是不会痊愈，如何变？
死去的人，更不会复生，孤魂野鬼如何变？变成凶灵？进化成鬼王？
这只山鬼名字中有鬼，但是准确说她并非鬼怪之类，她应该是阴山的守护神，阴山的山神。
当然，此时此刻，在茶多鱼的眼中，山鬼的神性正在逐渐消失，鬼性正在骤增。
山都没了，山神不神。
第五十二章 别教我怎么活
眼下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
通俗点讲就是：“别教我怎么活，我会。”
……
大企业、投资商跟城市里的人走进大山，为了遍地的矿产资源，教给山里人怎么赚钱。可这些吸血鬼哪里会教给你真正的东西，就像百年前的西方世界，真正的‘好东西’都是留给自己压箱底儿的。
世外桃源被彻底污染，山不像山，人不像人，甚至连活下去的权利都被慢慢剥夺。
山鬼是大山的守护神，她一样遭受了迫害，甚至是伤筋动骨的迫害，所以，她要反击，她要为了自己的生存反击。
一个‘人’的力量是弱小的，山鬼需要这些山里人的帮助，不管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掉的。
所有被病魔夺取生命的村民通过她的意志，通过她的蛊惑，成功调动起内心的怨恨，不入轮回，游荡在山野之间。现在，就连这些活着的人都被聚拢在她的身边，奉她为神灵，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虽然她原本就是神灵。
山鬼少女的演讲依然在继续：“我们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我们要抗争，我们要改变，我们要更好的生活。”
山鬼少女指了指一名身患艾滋全身溃烂的村民：“你想不想摆脱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