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线软,反而更能驾驭这种低沉舒缓的歌。
“好呀。”于是姜竹沥答应下来,笑吟吟地打开K歌软件,“等我找一找。”
清清嗓子,她开始唱歌。
唱歌好听在直播里很吸粉,容易吸引人气,也容易招来神经病。
这才唱了没两句,弹幕开始疯狂地出现同一个人的刷屏:
【你们没人觉得她唱得特别难听吗!】
【就这种东西也拿来做直播,不知道谁给你的脸!】
……
姜竹沥扫了一眼ID,一点儿都不意外,还是那位“今天开始佛挡杀佛”。
跟上次不太一样,这次她疯狂刷屏,不仅打断姜竹沥唱歌,还极大地影响了直播观感。
因而,立刻有粉丝跟着刷屏怼回去:
【实名呕吐,一天到晚盯着别人,眼睛都红出血了吧?】
【有病就治,话说我举报小娇娇这个ID好几次了,怎么还在这儿蹦跶?】
【摸摸我的甜甜,别跟神经病计较!玫瑰花x99】
“小娇娇”是姜竹沥的粉丝们,为那个ID为“今天开始佛挡杀佛”的小号取的爱称。
这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姜竹沥的不适,她如果因为这个被惹得不开心,反而会降低自己粉丝的好感度,得不偿失,所以她从没纠缠过。
弹幕还在混战。
“那个,我……”
她嘴唇动了动,想让大家别吵了,一起屏蔽那个ID就好,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唱得挺好的,继续啊。】
然而下一秒,屏幕上跳出斗大的一排红字,把所有弹幕都压了下去。
没错,斗、大、的一排红字。
姜竹沥愣了愣。
弹幕比她先爆炸:
【啊啊啊江总回来了!】
【我江总的出场方式都跟别人不一样!这么大的字体只有你能发出来!】
【排队睡江总!这种贴大字技能什么时候向用户开放啊!】
上线的人是JC直播现在的老板,那个活在传说里的江家唯一继承人,江连阙。
姜竹沥回过神,也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晚上好。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好久不见,这个贴大字技能是技术小哥为了拍我马屁,单独给我开发的,全公司只有我的ID有。所以为了彰显江总与众不同的高贵身份,暂时不对外开放:)
弹幕一片666。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对了,你们刚刚说要举报谁?
【就是那个ID叫今天开始佛挡杀佛的人!天天黑我家甜甜!可是甜甜做错什么了?!】
【我家甜甜都被黑傻了!救救孩子吧!她本来就不聪明,连怼人都还是我们手把手教她的!】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好的,我回去看看技术允许不允许。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对了,刚刚手把手教她怼人的是哪位?来私信我,我给你发红包。
【哈哈哈哈,性感总裁在线封号?】
【江总赛高!我们好多人都教过,红包是人人有份吗?】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人人有。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她确实傻,你们平时多帮我教教她,尤其是干坏事。
弹幕又陷入新一轮狂欢。
屏幕前的姜竹沥十分感慨。
说实话,她很久没看过这么精彩的弹幕了。
要什么主播啊,观众跟观众明明也能聊得很开心。
她简直想切块瓜,一边吃一边看。
嗡——
下一秒,闹铃突然响起来。
“呀,差点儿忘了。”她一拍脑袋,抬起iPad,“走,去看看我们的饼干。”
新鲜出炉的黄油饼干喷香扑鼻,姜竹沥晚饭吃得很饱,可眼下还是忍不住,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薄厚适中,甜甜脆脆,黄油的甜香完全浸没进去,随着糖分一起,跳跃着在舌尖化开。
弹幕一片嘤嘤嘤:
【太过分了!我们只能看着!】
【我也想吃呜呜呜!】
姜竹沥把五角星咬掉了一个角,就赶紧放下:“大半夜的,太罪恶了,你们不要学我。”
拉开柜子,她拿出早先准备好的彩色细糖霜,“糖霜饼干最好玩的一点就是,我们可以在上面随便画东西。”
“比如这样……”说着,她一本正经地拿出一支薄荷色糖霜,在上面挤来挤去,画出一大坨歪歪扭扭、缠在一起的曲线,“像不像脑子?”
【神他妈脑子哈哈哈哈!】
【你清醒一点!它是个饼干,不能补脑的!】
姜竹沥乐坏了:“你们不是早就知道我绘画基础差吗,等会儿我就去微博,拿这个‘脑子’做抽奖。”
她的长相偏清秀,笑起来乖巧可爱,带着点儿挥之不去的学生气,是典型的初恋脸。
正要再开口,弹幕上方慢悠悠飘过一句大字:挺好看的呀。
【江总瞎了。】
【甜甜,你给江总画只眼睛,给他补补吧。】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谁说饼干了,我说人。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难道你们都只看饼干不看人吗?暴殄天物。
弹幕沉默一秒,又被他炸出来一轮狂欢。
江连阙很擅长挑起话题,姜竹沥有些好笑,又忍不住在心里想,现实里,他应该是个很聪明的人。
等她收拾完食材,画完糖霜,发现“今天开始佛挡杀佛”的ID头像灰了下去。
姜竹沥微微一愣。
再点进ID账户,对方所有个人信息都消失了。
……竟然真的,被封了号?
***
姜竹沥心情微妙。
犹豫一阵,她戳进江连阙的私信:江先生,我寄一些饼干给您吧。
她特意在工作任务之外多烤了一部分,原本也是想抽奖送粉丝。
他秒回:给我你咬过的那块吗?
姜竹沥一愣。
不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又光速撤回了。
姜竹沥:“……”
她只能当做没看见。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你回国了?
她说:嗯。
顿了顿,觉得有点儿冷漠,又补了句:前几天刚刚回来。
对方沉默了一阵。
下一刻,跳出一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
七夕那天,我们约会吧。
第9章 生日快乐
——不。
打下这个字只需要半秒钟,可姜竹沥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按不下发送键。
她骑虎难下。
这个圈子里,主播陪土豪吃饭、约会,甚至发生进一步的关系,都是正常无比的事。
可她还是觉得别扭。
七夕的节日太有暗示性,姜竹沥犹豫片刻,斟酌道:那天我要去给一个小朋友庆生,是公司安排的活动。
其实也不是不能推掉。
但比起生日宴,她的确更想推掉江连阙的约会。
虽然对方青年才俊,财色兼备,可他实在不是能让她心动的类型。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真是遗憾。
这意思就是,不打算在七夕死缠烂打了。
姜竹沥微微舒口气。
她巴不得他没空,或者干脆忘掉这茬事。
她根本不想见江连阙。
怕他反悔,她又赶紧道:江先生,除了糖霜饼干,你还想吃别的吗?
江江江江江咚咚锵:随意吧。
她又问:你有忌口吗?
过了好久。
他说:我芒果过敏。
***
段白焰结束谈话,啪地放下手机。
“怎么样怎么样?”江连阙打完一局游戏,好奇地凑过来,“她答应了吗?”
段白焰面色难看。
他没有看他,一个人抱着毯子,面无表情地缩在沙发里,思考人生。
许久。
“没有。”
江连阙一脸了然:“输了,给钱。”
“……”
“我早告诉你了。”他摆出一副老父亲的神情,“你拿着我的账号,再撩一百年,她也不会动心的。”
段白焰闲闲地撩起眼皮,睨他一眼,又收起目光。
“你对自己的长相,这么没有信心?”
“有您珠玉在前,”江连阙毫不留情,重复段白焰曾引以为豪并拿来炫耀的话,“她眼里怎么可能还有别的狗呢。”
段白焰发出短暂的一声哼:“嘁。”
“不过,你干嘛不自己申请一个号,非得天天用我的?”江连阙问,“我的ID我自己都没登陆过几次,全是你这个狗在用。”
在这件事情上,江连阙是真的无法理解段白焰。
他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有四年多了。四年前他哮喘病发,江连阙花粉过敏,两个人病房碰面,做了一小段时间的病友。
再后来,江连阙去谈一个差点儿崩了的影视项目,又见到段白焰。工作里一来二去,竟然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在江连阙眼里,段白焰别扭又麻烦。
顶着他的马甲、模仿着他的口吻给别的主播刷礼物都是小事,要命的是,前几天他突然大半夜淋得全身湿透,跑进他家,一脸执拗地缠着他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前半生造过的最大的孽,”江连阙诚恳地告诉他,“就是放开了你前女友的手。”
他完整地听过段白焰的故事。
也非常客观公正地坚信,他就是活该。
这么作,活该把人作跑了。
“当然要用你的。”段白焰语气淡淡,打断他的思路,“不能让她知道,我一直盯着她。”
江连阙:“……”
段白焰死死记得她分手时说的那句,你让我感到窒息。
他喃喃:“不能抓太紧。”
“……”江连阙忍不住,“可你这不叫放松。”
“……”
“你这叫自欺欺人。”
“……”
“小白。”江连阙苦口婆心,“虽然我也只谈过一段恋爱,但是我能感受到,‘真诚’是恋爱里最重要的态度。”
段白焰垂着眼,沉默一阵:“可她看起来很生气,说我是混蛋。”
“她这用词很准确,你应该为她高超的表达能力而骄傲。”
“……”
“不管怎么样,你温柔一点。”江连阙拍他肩膀,“有误会的话,一定得解释清——任重道远啊,小弟弟。”
***
七夕赶上周末,路上车流拥挤。
姜竹沥搭了后厨一个小哥的便车,赶到宴会地点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赶紧着手布置甜品台。
布置到一半,程西西电话打过来。
她不方便接,等它一直震动到挂断,才看见屏幕上弹出的短信:竹沥大猪猪,你现在在干什么呐?
姜竹沥洗洗手,回道:参加杀人越货。
程西西:……??
姜竹沥:……不是,打错了,参加生日宴会。
程西西:林鹤跟我说,过几天高中要举办同学聚会,你打算去吗?
姜竹沥迟疑:也许吧。
她不太想看见林鹤,可高中同学们都对她很好,她有点儿想他们。
程西西兴奋道:来吧来吧,到时我去接你,我们俩携手出场,艳压四方。
姜竹沥被逗笑。
生日宴会晚上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入场,她猜那是主人的朋友们,都是附小的小学生。
姜竹沥有些怀念豆丁时代,她读书时竞争还没这么可怕——至少富二代不会把“我很有钱”写在脸上,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过生日。
半小时后,宴会的主人姗姗来迟。
小寿星叫谢勉,十岁,四年级,矮矮小小,却腰杆笔直,难得地很有气势。
他一路从入口走到台上,拿过麦克风,吐字清晰流畅:“谢谢大家今晚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希望你们玩得开心,我也玩得开心。”
姜竹沥心下一动,有点儿喜欢这个小朋友的表达方式。
一句废话都没有。
宴会开始,小学生们用毁灭食物的方式来进行他们的狂欢。
姜竹沥绕到后台,问领班:“宴会开始了,我们后面还需要补食物吗?”
“看具体情况吧,不过……他们来的人也不多。”领班顿了顿,表情变得八卦,“对了对了,你看见刚才那个小男孩没?”
“哪个?”
“谢勉啊,小小的萌萌的,头发有点卷,脖子上打了个特别乖的蝴蝶结。“
看出来了,领班是真的很喜欢谢勉。
“当然看见了。”姜竹沥笑道,“你昨天还说这小孩虚荣心强,烧家长的钱。”
“我收回自己愚蠢的臆测。”领班笑眯眯,“这小孩儿聪明得很,我听他们说,他今年才十岁,就已经是红十字会的星级志愿者了,成绩特别好,学校里也拿过不少奖。”
这么多名头呀……
姜竹沥有些意外。
“我也想生个这样的儿子,长得帅成绩好,我都不用怎么管他,去给他参加家长会,还能听见别的家长嫉妒的声音——‘看看,看看别人家孩子’!”
她说着说着笑起来,姜竹沥也跟着笑,却没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