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子没出息,二侄子接着上,二侄子没考个所以然来,三侄子又接着念,现在连几个适龄的侄孙都陆续进学堂了。
一个庄户人家,土里刨食、靠天吃饭,却死撑着供着好几个人去念书,平白让自己一家跟着活受罪,真是脑子进屎了。
苏桃花算是看明白了,继续待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活路,分,必须得分!
躺在内屋炕上的诸葛琳听到苏桃花和林怀义的对话,咬牙切齿的捏了捏拳头,分,必须得分,这样的大哥大嫂,要来做啥?摆着看吗?老脸老皮的,也不嫌磕碜人!
福儿娘说的没错,就算豁出去什么都不要,出去搭个草屋,也比继续待在这个坑里,熬着有奔头。
“这、这,……唉!~”林怀义被苏桃花的话噎的说不出话来,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抱头蹲在地上,家里的情况,他又何尝不知道?
可是,想起之前提分家后引来的风波,林怀义头大如斗,要是再提分家,势必又得闹的满村皆知。
想起老父临终前大哥的承诺,以及少年时,大哥为了维护他和大嫂的争吵,林怀义心中始终割舍不下,说到底,他是大哥大嫂养大的,这份恩情不能忘啊!
第003章 别走,我听你的
苏桃花见自家男人半天不给痛快话,一咬牙从炕头上抱起禄儿,匆匆掀帘出去,近似粗鲁的将孩子塞进林怀义怀里,狠狠道:“你要不分家,咱们就合离,我带着福儿回娘家,禄儿留给你,能养活了就养,养不活了早死早干净!”
撂下一句话,苏桃花果断转身,一进来就捂着嘴巴哭起来,她摸索着爬上炕,把诸葛琳搂在怀里,压着声音哭的非常伤心。
黑暗中,诸葛琳看不到苏桃花的脸,却感觉到她的悲伤。
那是一种近似绝望的悲伤。
是啊!都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要是林怀义还看不清事实,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怀义本是蹲在地上的,冷不丁被媳妇将小女儿塞进怀里,猝不及防下他直接坐倒在地,听到媳妇的话,他那颗本就皱巴巴的心如坠冰窟。
他踉跄着抱着刚两岁的小女儿想要起身,撑了撑,竟有些腿脚无力,没站起来。
“桃花,别走,我听你的,听你的还不成吗~”林怀义焦急的说道,媳妇的话就跟数九寒天的冰一样,兜头浇下来,浇的他神魂剧颤,慌忙应允下来,身上才有了些力气。
平日里再苦再累,只要想到始终陪着他的媳妇,和两个女儿,林怀义就心里满满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连这仅剩的温暖都失去。
今天从地里回来,没看到大女儿,小女儿不会说话,见着他们只知道哭。是隔壁李家二婶子悄悄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情。
原来大侄子家的侄孙女,三岁的林妙语,推了禄儿一把,禄儿才两岁,身骨子弱,一屁股蹲坐地上,哭了,福儿见到妹妹被欺负,冲过去推了林妙语一把,大侄子家五岁的二侄孙林明渊看见,又推了福儿一把。
福儿和禄儿从小吃食上青黄不接,长的瘦骨伶仃,可是几个侄孙却是没怎么挨饿的,五岁的林明渊长的结实,力气大。
他的力气可不小,一推之下,将同样五岁的福儿推的连退两步,仰倒时,后脑勺磕在碾石上,当时就见了血。
孩子们被吓哭,引来了李如兰,李如兰见林福儿一动不动,学人家将手伸到林福儿鼻息间探呼吸,手将将伸过去,就嗖的缩回去,然后认定林福儿已死。
官府明文有云,杀人者偿命!
庄户人家不懂细致的道道,就知道死了人、得偿命,李如兰害怕官府来拿她的宝贝孙子偿命,就一不做二不休,将林福儿丢去了后山乱葬岗。
山里有狼,尸体丢出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啃食干净,连尸体都没有,就是死无对证。
李如兰算盘打的好,却不知,林家的这些事儿,被李家大孙子李大牛看到,晚饭的时候,李大牛听娘和奶又说林家的事,便顺嘴说了一声。
李家人一听不对劲,细致一问,瞬时变了脸色。
也得亏李家女人多嘴,要不然,福儿可就救不回来了。
“唉!桃花,你别哭了,我听你的,这些年是我不好,让你跟孩子跟着我受苦了。”林怀义抱着小女儿进屋,看到到媳妇搂着大女儿、整张脸都埋在大女儿的身上,身子微微打着颤,心疼的不行。
诸葛琳听到林怀义终于说了句实在话,心中松了口气。
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两口子下定决心,都打算净身出户了,想来要分家,不会有啥问题。
恩,这样就好。
就刚才那势头,诸葛琳真替这两口子捏了一把汗。
“说的好听,你那个大嫂一哭一闹,你还不是乖乖的低头服软?我们娘仨还不是等死的份儿……”苏桃花听了自家男人的话,抬头看着自家男人,哭着控诉。
破天荒的,她没有压低声音,夹杂着哭声的话,在静夜里显的非常明显。
林怀义一家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今儿苏桃花豁出去了,倘若正屋那位像往常一样冲出来,她就好好说道说道,要是现在就把家分了,他们一家人就去住破庙,哪怕明天去讨饭,也认了。
“不、不会的,分,真分!”林怀义生怕媳妇声音太大吵醒两个孩子,慌忙摆手,肯定道。
次日一早,苏桃花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去厨房做饭,不过今天与往日不同,她只做了自家四口的饭,按着平日正屋那边的伙食,还煮了四个鸡蛋。
诸葛琳是被淡淡的面饼香味儿勾醒的,一醒来就看到一张放大的娃娃脸,是两岁的妹妹禄儿,禄儿不会说话,只会傻呵呵的笑。
林禄儿见姐姐醒来,就拿着手里的面饼往姐姐嘴巴里喂。
甜甜的笑容,能将人的心暖化了。
诸葛琳见瘦骨伶仃的妹妹,笨拙的给她喂食,便佯装着咬一口,配合的赞道:“哇,真好吃!禄儿也吃!”
昨夜听过林怀义两口子的对话,诸葛琳猜想这孩子应该就是禄儿。
林禄儿见姐姐不仅吃了面饼,还说好吃,顿时咧开嘴巴笑,自己咬一口,然后又将面饼递到诸葛琳嘴边,诸葛琳配合着又咬一口,再次发出赞叹,惹的禄儿咯咯笑出了声。
林怀义一进屋,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幕,看到两个女儿都在笑,林怀义愣了愣,竟有些恍惚,仔细回想,记忆中,好像从没见过女儿们这么开心。
林怀义的视线落到林禄儿手里的面饼上时,喉头有些发涩,正屋那边,就是吃到肉,也没女儿这么开心满足。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林怀义的女儿们,竟然对生活的要求降低到如此卑微的程度。
只要一块巴掌大的饼,便能如此开心。
林怀义深呼一口气,换上笑脸走过去,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女儿,笑着说:“走,你娘给咱们做了疙瘩汤,还有鸡蛋,今天福儿和禄儿都能吃的饱饱的。”
刚才见媳妇端来的早餐,林怀义心中还有些打鼓,这会儿再无惧意了。
最坏不过被扫地出门,那不正好么!
他有手有脚,媳妇也是勤快能干的,他们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第004章 极品之极
诸葛琳看着眼前这个粗糙的汉子,心中叹了口气,大白天看到她依然神色如常,看来,她真的就是哪个被大伯娘丢到山里的林福儿了。
确定这一点后,林福儿叹了一口气,也松了一口气。
叹息人生无常,她竟也赶了一回穿越重生的时髦。
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个家还不错,穷是穷了点,两口子却没有盲目的恪守死理,因长女出事,幡然醒悟后,对未来的人生,有了自己的打算。
面饼子,鸡蛋,外加疙瘩汤。
苏桃花自进门以来,第一次和丈夫女儿坐在一起,敞开肚皮吃了一顿饱饭。
估摸着时间,正屋那边的人该醒了,苏桃花匆匆收拾碗筷,然后一家四口一起出了门,去理正家说分家、划院子的事。
只要不挑地儿,本村自己人,庄基地要不了几个钱。
林怀义两口子虽然身无分文,心中却是有些计较的,理正为人不错,他们打算先给理正写个欠条,搭房子的事自己上手,等搭好房子,就出去找活做,赚了钱第一时间就把欠条上的窟窿补上。
苏桃花另有想法,她想,实在不行就跟娘家张张嘴,虽说娘家日子也艰难,但爹娘疼她,总能匀几个钱给她应急。
几人一出门,林家正屋的门就开了,李如兰梗着脖子有些心虚的进了厨房,结果竟发现,厨房除了没洗的锅碗,根本没有现成的饭食。
看到沾在锅上的疙瘩汤,和碗里并没刮干净的汤汁,李如兰怒由心起、一蹦三尺高,扯着嗓子,一声:“天杀的贼娃子!”还没落下,人就冲出了厨房,边跑边喊的冲向林怀义一家居住的茅草屋。
“你个烂了嘴的……”喊着话,李如兰已经冲进了茅草屋的内室,里面根本没有人。
大早上的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想到被糟蹋的粮食,李如兰又心疼又窝火,当下想也不想又气势汹汹的冲出院子,跑出院门,往门口的石墩上一坐,哭喊起来:“烂肠烂嘴的货,丧尽天良的贼娃子,没良心啊!爹娘死的早,是你大哥和我把你拉扯大的啊!供你吃供你穿,还给你娶媳妇,你娶了媳妇忘了大哥大嫂的养育恩,丧了良心啊!~~”
林家门口隔三差五总要来上这么一出,这似乎已经成了泰安村的惯例,虽说总是老调常谈,没啥新鲜花样,但对于没有什么娱乐聊资的庄户人家来说,这却是很有嚼头的趣事儿。
这不,林家门口大戏一开,街里街坊的都走出了家门。
有些婆子媳妇索性将面盆抱在怀里,一边看热闹一边备饭,搓面疙瘩的、还有揉杂粮面团的,忙收刚结束,这几天家家户户都在赶着播种,有些家里有耕牛、活儿做完闲下来的,甚至端着板凳,兜着瓜子儿,边嗑瓜子边瞧。
李如兰压根没意识到街坊的反应意味着啥,只是心里认的准准的,她这个大嫂对公婆留下的幼弟很是照顾,她是大功臣。
有话说的好,长嫂如母,林怀义和苏桃花合起伙来不敬她,就该受到全村人的鄙视。
李家二婶看不过眼,便将昨天李如兰把林福儿丢去后山的事,当闲话说了出来,身边人一听,好家伙,了不得了,乱葬岗、狼窝,那可是要人命的事,这李如兰竟然也敢。
提起李如兰做的事,众人你一言、我一嘴,不消片刻工夫,不仅将李如兰昨天的创举传了出去,还抖出好些过往来。
“林大嫂子,差不多得了,你要当真把怀义当亲儿子待,也不至于把福儿丢山里去啊!”
“是啊!幸亏福儿没事,要是福儿有个好歹,你就不怕夜里睡不着?”
“林大娘,别听她们的,你继续,我爱听。”
也不知是谁,一句话出来,惹的众人哄堂大笑,还有人跟着起哄:“是啊是啊!上回我妹子家的幺儿在我家住,听你唱、呃~说过两回,回去后愣说在大姨家看人唱大戏。我妹子问我,我闹半天没想明白咋回事,心里直犯嘀咕,你说咱这穷乡僻壤的,谁有钱请戏子唱大戏啊!后来还是我家那混小子说出了缘由。”
“哈哈,还有这回事?好玩好玩儿。”
……
众人的话,听的李如兰面如死灰,胡乱的狡辩了几句,见压不下众人的势头,随手抓起一块土疙瘩,朝最先说话的李二婶子丢过去。
同时大骂:“你们这些嘴碎的泼妇,打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