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你——阿淳
时间:2018-11-10 10:51:32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不要踏入寂静的良夜)
  Old age should burn and rave at close of day;
  (白昼将尽,暮年仍应燃烧咆哮)   
  Rage,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Though wise men at their end know dark is right, 
  (虽然在白昼尽头,智者自知该踏上夜途)
  Because their words had forked no lightning they
  (因为语言未曾迸发出电光,他们)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
  (不要踏入寂静的良夜)
  ……”
  裴时桤从睡意里渐醒,揉了揉凌乱的额发,抬起头。
  望向声音的来源。
  前方的女生没有穿校服外套,背影单薄,长发柔软地搭在肩上,尾音渐渐沉入无声的风里。
  没有太过抑扬顿挫的起伏,没有夸张的手势,声线是绵的,断句却果断坚硬。
  “Grave men, near death, who see with blinding sight
  (行将就木的人带着迷茫的眼神)   
  Blind eyes could blaze like meteors and be gay, 
  (而失明的眼可以像流星般闪耀)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And you, my father, there on the sad height, 
  (而您,我的父亲,在生命那悲哀之极)
  Curse, bless,me now with your fierce tears, I pray.   
  (我求您现在用您的热烈诅咒我,祝福我吧)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不要走进那个寂静的良夜)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很好,很好。”
  英语老师一连说了两次,面带赞赏,
  “坐下吧。大家也都听见了啊,我们莳音读的非常有力量,这首诗呢,是英国的著名诗人狄兰.托马斯的代表作之一,主要表现了人性的律动……”
  莳音坐下来,脖子突然就被什么东西轻轻擦了一下。
  一个纸团从肩上滚落。
  她打开来,熟悉的字迹,一看就是裴时桤写的。
  只有一句话,躺在乱糟糟的褶皱里,显得有些颠簸——
  “你没哭吧?”
  ……
  究竟是为什么会以为她哭了。
  她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找出中性笔。
  “没有。”
  然后随手掷了回去。
  结果没过两秒,头发又被人从后面拉了一下。
  头皮传来轻微的扯痛感。
  喵的。
  女生转过头,压低声音,怒目而视,
  “裴时桤你还有完没完了!”
  视线里,少年的表情显得很无辜。
  那双狐狸眼里流露出几分探究和关切,而后仔细看了看她,看完之后,立马就恢复成懒洋洋的姿态。
  “行了,没事了,你跪安吧。”
  “……”
  真是——莫名其妙!
  她深吸一口气,念在还上着课,没有再跟他纠缠。
  转回身,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班主任说,座位最好尽快换好,不要引起太大的动静,免得别的同学心里不舒服。
  而且他估计也跟刘益洋通知过了,刚才回教室时,就看见对方正在快乐又小心地把书本往书包里塞。
  于是趁着这节鉴赏课,莳音想既然木已成舟,干脆就早点弄完算了。
  虽然,不可能不引起动静——
  “欸?!”
  江妙瞪大眼睛,“为什么要换位置?”
  “老杨说我太高了,影响别的同学看黑板,所以让我跟莳音换。”
  老实孩子刘益洋抱着书包在一旁乖巧回答。
  “那——但可是、可是……”
  “换个位置而已,又不是转班了。”
  女生弯了弯唇,
  “反正离下次联考也就不到三周了。”
  每考完一次大试,班里都会按照排名换一次座位。
  推算下去,再过三周,她们又可以重新选在一起。
  “……那好吧。”
  江妙还是有些郁闷,
  “但是你走了,我周围就全是些男生,都没人跟我聊天了。”
  “不是还有宁词么。”
  她翻了翻眼睛,
  “那我还不如找许集安。”
  看来宁词的寡言确实让人记忆深刻。
  “行了,我走了。”
  女生抱起书,冲她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似乎一点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别忘了中午一起吃饭。”
  “……哦。”
  江妙很想找个同阵营的人一起分享一下自己的依依惜别。
  但是因为下节就是体育课,下课铃一响,周围的男生们就成群结队地飞奔出去了,就连宁词也抱着本单词书出去上厕所了。
  没办法,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失落地朝莳音挥了挥手。
  然后顺便瞪了刘益洋一眼,
  “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长这么高啊!”
  “……怪我咯。”
  .
  总的来说,这场换位置风波,就像老杨要求的那样,进行的低调而迅速。
  季威他们是等到第四节课上课,踩着上课铃声回到教室,看见本该属于莳音的座位坐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刘益洋,才吓了一跳,
  “你在这干什么?”
  “老杨让换的,说我太高了。”
  老实孩子第无数次解释。
  “不是开学就说按排名选座位吗,怎么又反悔了,老杨这也太专制了吧!”
  裴时桤蹙蹙眉,看向第二大组前排中间的位置。
  女生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写作业,没有回头,也没有朝他们这边投过来一眼。
  但是就是有一种……很可怜的样子。
  “十七哥。”
  许集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转回头来问他,问出来的还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少年把篮球往后面一丢,拉开椅子,冷笑一声,
  “等下次考试喽。”
  “啊?”
  他翻出一本英语词汇书,
  “就看他敢不敢把我也给换了。”
  “……你要做什么?”
  “你以为我是你么。”
  少年翻了个白眼,
  “老子学习。”
第三十五章
 
  莳音换了位置之后,并没有引起班上同学的不满和新“邻居”们的排斥。
  大家反而都还很同情她。
  明明真实原因是妈妈打电话给班主任班主任考虑到她的散光才做出了调换位置的决议。
  但因为刘益洋这个老实孩子同学们都以为是他“太高又闹腾遭到周围所有人的投诉”于是“班主任没办法才把好脾气的莳音拉过来当壮丁”。
  ——“唉,莳音真可怜”。
  ……
  但其实从客观来说小可怜莳音反而是赚了的。
  因为这个位置就在中间大组第三排正对黑板不用戴眼镜不用眯眼也可以把板书和投影仪看的很清楚。
  而且距离适中,吃不到粉笔灰。
  新同桌就是柯溆,向来以寡言著称能用一个词表达完的意思绝对不会多浪费一个标点符号。
  除了他,周围都是文静的姑娘,非常好相处上课下课都是安安静静的连借笔记时都会红着脸说一句“对不起”。
  没有江妙时不时转过来聊八卦,季威和许集安在一旁打牌玩五子棋时的嘈杂身后少年时不时拽一下她的帽子找作业抄莳音写作业的效率都高了很多。
  晚自修第二节课就已经把课内和课外的习题都写完了摊着一本化学笔记有一搭没一搭地默记着方程式。
  但是就是……不对劲。
  明明板书看的更清楚了学习效率提高了,也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来干扰自己了,她却总是蔫蔫的提不上劲来。
  仿佛被打了什么抑制剂瞬间失去了活力。
  或许也可能……是例假来了的缘故吧。
  小腹传来沉沉的下坠感,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而是时断时续隐隐约约的疼。
  就像她现在的状态一样,连痛都痛的无精打采。
  女生抱膝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把脑袋搭在膝盖上方,这样的姿势,稍微能减弱一些难受的下坠感。
  其实莳音不算矮,甚至在南方姑娘里面,还算是高挑的身材。
  但因为缩成一团,外面又披了一件大大的冬季校服,就显得她格外瘦弱。
  下课铃响后,前桌的姑娘转过来借笔记,看她这幅弱小又可怜的样子,还好心地问,
  “我这里有速溶的红糖姜粉,你要不要?”
  “不用啦。”
  女生摇摇头,把英语笔记递给她,语气蔫蔫,
  “我已经泡了三杯了,但是好像没什么作用。”
  “那你要不趴着歇一会吧,如果要暖宝宝的话,我这里也有。”
  “嗯。”
  她笑了笑,
  “其实我没那么严重的,你不用担心。”
  对方看她脸色还行,又关心了几句,就抱着笔记转回身了。
  毕竟大多数女孩来例假时都会有些不舒服,只要不是那种撕心裂肺需要打止疼药的程度,她们都只能自己习惯忍着。
  甚至用这个理由去办公室请假回家休息,老杨还会用一种“你怎么那么娇弱”的态度不情不愿地给你签字。
  莳音曾经还就这个问题跟裴时桤深入探讨过。
  “你说,为什么女娲明明是个女神,造人的时候却那么偏爱男孩子?”
  “嗯哼?”
  “你想啊,女性天生力气不如男性,打不过男性,却要负责生育这么痛苦的事情。更让人不理解的是,明明都要女人生孩子了,来例假这种事情,为什么就不能公平一点,安排在男人身上?”
  少年抬了抬眸,似乎是在思考那个画面。
  然后费解地蹙起眉,
  “男人怎么来例假,怎么生孩子?生理上,没有能出来的地方啊。”
  “……”
  “不要自卑了。”
  他似乎以为女生的沉默是为自己的生理弱势而感到难过,于是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脑门,
  “你可以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你看,你可以选择生或者不生孩子,但是我,我就没有这个选择的机会。”
  ……虽然怎么听怎么诡异,但是听上去,居然诡异的有道理。
  “……不对不对,事实上,这根本就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事情。”
  莳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他聊起了这么女性私房的话题,
  “虽然现在都在说什么女性独立,女性自主,女性独身主义最美好,可如果我将来真的不生孩子的话,我的丈夫、婆家,说不定我自己的母亲都要骂我自私不孝。”
  “那就不要嫁给他。”
  “欸?”
  少年懒洋洋地靠着窗,深棕色的瞳仁在阳光下,仿佛藏了细碎的星星,
  “反正你自己那么有钱,不用依靠别人,干嘛还要顾及别人的眼光。”
  “……你怎么知道我会‘那么有钱’?”
  “不是说了么。”
  他漫不经心地勾起唇,
  “我给你投资啊。”
  “将来,我会很有钱。所以被我挑中的你,当然也会很有钱。”
  ……这又是什么傻雕逻辑。
  莳音转着圈圈眼发懵。
  “行了,别发呆了。”
  少年那笔敲了敲她的脑袋,
  “快点,物理试卷拿来抄一下。”
  “……”
  “莳小音,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自己写。”
  女生终于回过神,似笑非笑地扬着眉,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为了让你以后变得很有钱,我现在不能绝让你养成坐享其成的坏习惯。”
  然后转回身,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
  ——所以,裴时桤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小孩。
  不管你跟他聊多么正经的话题,用那么沉重的语气开场,最后都会被他带歪到不知道哪条康庄大道上去。
  想到这里,莳音忍不住转身往那个熟悉的方向看去。
  现在下了课,江妙正缩在座位上,埋着头不知道干什么,按照常理推断,应该是在玩手机。
  一旁的许集安在和后桌的季威和刘益洋打扑克牌,时不时骂句脏话拍下桌子,甚至激动了还动手互殴,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桌子,把正在睡觉的裴时桤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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