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得甩甩脑袋, 不可能啊, 难道无边地狱还有更大的威力,就是让人连自己的幻想都无法控制?越是想要什么,就越是幻想不出?
其实白得得一直都是清醒的,她清醒的知道无边地狱是个什么样的地狱,也清醒的知道没有人能闯进来救她,更是清醒的知道她是在靠美好的幻想在渡过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日子。
正因为太清醒了,所以白得得压根儿就没觉得她是真被容舍救了出来,她依然觉得这是她的幻境,是她太想被救出来了,所以才会幻想出这一幕。
白得得越想越急,如果无边地狱真有让人连幻想都不得的威力,那她就真要疯了。
白得得用力地看着容舍,希望自己能控制自己的意念,让容舍能重新变得乖乖的听话。所以她看得特别用力,特别用力。
容舍见白得得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底已经泛起了水光,她眼睛本就生得大,又透又亮,泪花反射着水光点点,尤其显得懵懂动人。她咬着嘴唇,手握紧了拳头,不知道在跟什么较劲而特别用力,但显然不是清醒状态。
白得得已经在不停地重复“喂我、喂我”来加强意念了,她就不信自己就不能战胜无边地狱了。
容舍叹息一声,他现在跟个糊涂虫计较什么,他还真就夹了一筷子菜喂到白得得嘴边。
郭小虫看得筷子都掉了。她跟在容舍身边也有段日子了,向来是极有分寸的人,对姑娘家不该有的动作一个都不会多,绝对不会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而喂菜的动作又太过亲昵。郭小虫才会那么惊讶的。
郭小虫心里微微泛着酸,不过也没太过,她其实一早就知道这个结局不是么?容舍本就不是她能企望的人。
不过白得得可没郭小虫那么“惊讶”,她才吃了一点儿容舍喂她的菜,就不顾形象地吐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
“不是,不是。”白得得就像入了魔障一般,她想说那根本就不是凤凰蛋,原本容舍给她喂菜,她还很得意自己胜了无边地狱一把,可尝到那菜的味道时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赢。
白得得痛苦地用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哭叫道:“不对,不对,什么都不对。”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连思维都控制不了了,那种恐惧立即让她崩溃。
容舍将白得得的手从她头发上挪开,“得得,是什么不对?”
白得得泪眼迷茫地看着容舍,急切地看着容舍,“为什么不是凤凰蛋?你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话,是哪里错了,究竟错在哪里?”白得得拼命地想找到自己的破绽,只有补足了这个破绽,无边地狱才无法影响她的神智。
眼看着白得得元神在奔溃,容舍只好抬手在她后颈处点了点,将她从饭堂抱了出去。
饭堂里刚才的一众木偶人终于又恢复成了活人,开始吃饭和互相交换八卦的眼神,不过都没敢开口议论,顶多也就是传音讨论讨论,生怕被容舍听见了。
不过容舍并没那么闲,去听人背后的议论,他将白得得抱入叠瀑画卷,吹了声口哨,不死凤凰就飞到了屋后的凤凰巢中。
“草包,草包。”小鹦在白得得的头顶欢快地扑腾着,容舍已经很久没进来陪它玩了,今日还把白得得带了进来,小鹦如何能不兴奋。
白得得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小鹦那聒噪的尖嘴脸,她痛苦地揉了揉脑袋,整个世界都混乱了,她自己的幻象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小鹦带进来的,还容许它叫自己“草包”,她又不是有自虐狂。
小鹦叫醒白得得,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凤凰蛋饼的香气,现在也顾不得戏弄白得得了,转身飞速地飞进了厨房。
容舍敲了敲想偷吃的小鹦的脑袋,分了一半蛋饼给它,小鹦贪婪地看着锅里的另一半,它可不想给白得得留。
容舍作势要把它盘子里那半份拿回来,小鹦赶紧用翅膀护着飞走了。这次它学乖了,先“啄啄啄”地把自己那份吃了个精光,这才飞到饭桌边的高几上觊觎白得得的那份。
白得得坐在饭桌前,并不动筷子,只是看着容舍命令道:“喂我。”
容舍扫了白得得一眼,“爱吃不吃。”
白得得冷哼了一声,想要抄起手不理会容舍,可又觉得眼前的蛋饼着实太香了。她眼珠子转了转,其实或许也不是无边地狱的影响。在她的幻境里,叫容舍往东他就不会往西,一开始自然叫人高兴,但后来久了就难免有些倦怠了。
倒是眼下跟容舍这般闹闹别扭更有滋味儿。白得得拿起筷子,吃了口蛋饼,果然是记忆中的味道,她吃一口就撇一眼在一旁低头演算东西的容舍,再扫一眼企图抢食的小鹦,开口道:“容舍,我下一顿想吃鹦鹉舌。”
“嗯。”容舍头也没抬地随口应了句。
小鹦立即开始扑扇翅膀,飞到容舍的肩头叽叽喳喳地说着鸟语。
白得得走过去拎起小鹦的脖子,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做了个舔嘴唇的动作,“早就想吃你了,傻鸟。把你的翅膀摘下来做烤翅,胸脯肉就炒宫爆鹦鹉丁,鸟腿就吃炸鸡腿。”
白得得说完以后,若有所思地对小鹦道:“难道我把你也给想出来,其实就是打心底里想吃你?”
傻鸟吓得抖了抖羽毛,开始剧烈地在白得得手里扑腾,还不停地朝容舍尖叫鸟语。
容舍从白得得手里把傻鸟解救出来,温柔地替它理了理凌乱的毛发。
白得得嘟嘴抱怨道:“你怎么对只傻鸟比对我还好?”
鉴于白得得的语气太过亲昵,容舍并没回答她。
到下一顿的时候,容舍的确做了鹦鹉舌给白得得吃,那舌头又嫩又香,白得得一个人把一大盘都吃光了,非常满足,唯一的不足就是傻鸟依旧在旁边活蹦乱跳,怒瞪白得得吃它同类。
白得得擦了擦嘴对容舍道:“我说的鹦鹉舌是这只傻鸟的舌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容舍道:“要是吃了傻鸟,今后还有谁来骂你草包?”
白得得噘了噘嘴,真的觉得自己幻想世界里的容舍越来越不可爱了,不过也越来越真实了,真实得白得得想踹他一脚。
所以白得得为了怕自己忍不住会动手,索性去湖边消食散心去了。此刻画里已经是夜晚,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空中,映在湖里,显得格外凄清。
白得得也不知道为何明明有容舍陪她,还是会觉得凄清,她坐在湖边的白石上,用脚踢了踢水面溅起水花,凉悠悠的。白得得叹息了一声,其实她心底是明白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她幻想出来的而已,所以才会依旧觉得凄清。
白得得甩了甩头,不能再想下去了,如果时刻保持清醒,她待在无边地狱里肯定会疯掉的。
冰凉的湖水没过白得得的脚背,让她舒服得忍不住喟叹,虽说现在幻境似乎有些不受她的想法控制,但却感觉越来越真实了。
白得得又踢了几朵水花起来,溅到自己的脸上,感觉沁凉舒爽急了,索性脱了衣裳,整个人在湖里游了起来。
这天地茫茫,又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世界,白得得自然就没穿衣裳了,没有任何束缚地在湖水里自由自在地游着,甚至幻想自己就是一尾鱼,那才无忧无虑。
不过静谧的夜空很快就被打碎了,傻鸟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湖面上,正用翅膀捂着眼睛在空中来回转圈,“羞死啦!羞死啦!”傻鸟一边喊,还一边从翅膀的缝隙里探出眼睛去看湖里白条条仿佛人鱼的白得得。
白得得头疼地扶了扶额,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把傻鸟也给幻想出来啊?她钻入水底,捡起一块石头就朝空中的傻鸟砸过去。
傻鸟一边喊“羞羞羞”,一边朝屋子飞过去叫容舍去了。
“草包凫水衣服都不穿,就是为了勾引你。”傻鸟朝容舍告状道,“你千万别出去中了她的计,不然她肯定要赖上你叫你负责。”
第143章
“我打死你个傻鸟,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今天非把你的毛都拔了烤来吃。”白得得已经从水里追了上来,也没顾得上把自己弄干, 不过是随便裹了件才及腿根的薄衫,那薄衫染了她身上的水汽,越发让白得得显得轻不胜衣。
容舍似乎也没料到白得得会这般衣衫不整就追了进来,那双又长又直的腿就那么大喇喇地暴露在空中, 他扫了一眼飞快地转过了身背对白得得。
其实白得得可没那么脸皮厚,她不过就是觉得这是她自己造的梦,有什么可害羞的, 如果连在梦里都要害羞,那实在就太憋屈了。
白得得好笑地看着容舍的反应,心里不由起了捉弄的念头。反正都是她的梦, 哪怕越矩一点儿又如何。
其实白得得已经非常纯真了,在她自己造的梦里已经晃悠了一年,对她自己造出来的容舍也从没有过任何“非礼”之举,每日不过就是使唤他做做饭, 最过分的也不过就是让他给她洗洗脚而已。可从没像今日这般过。
当然容舍也没像今日的梦里这般有趣过。白得得闪到容舍面前,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容舍并不是不敢看白得得,不过是不想给自己找负担而已。可在白得得心里, 她造出来的容舍那是在害羞。
喜欢一个人久了, 自然就会想亲近,白得得虽然还没有领悟到什么是男女之间真正的亲近, 可她却是看过“猪走路”的。
她站在容舍面前, 看着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可就是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她现在是看他的眼睛觉得睫毛长,看他的鼻子觉得鼻梁挺,看他的嘴唇也觉得嘴唇弧度刚刚好,怎么看就怎么喜欢,原来别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还真不是欺人之语。
白得得伸手搂住容舍的腰,踮起脚靠近他的脸,抬起手指摸了摸容舍的眉毛,“我发现你跟现实中的容舍越来越像了。”
容舍可没有占白得得便宜的意思,他抬手抓住白得得的手,“你能把衣服穿好吗?”
白得得的脸红了红,尽管是在梦里,依旧会觉得羞耻,不过喜欢的心还是战胜了羞耻,她道:“可是男人都喜欢女人这样穿不是吗?”
容舍蹙了蹙眉头,不知道白得得是从哪里得出来的这种结论。
“我看花楼的姑娘好像都喜欢露大腿,男人总是看得目不转睛的。你那会儿看兰有雪的大腿不也看得目不转睛的吗?”白得得想起这个,挣开容舍的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容舍的记忆力可没有看兰有雪大腿目不转睛这一天条,也不知道白得得的眼睛是怎么看的。
白得得捉着容舍的衣襟,看着他的眼睛不眨眼,犹豫了良久,还是开了口,虽然觉得太过自欺欺人,但她就是想听容舍亲口说。“你喜欢我吗?”
容舍没说话,从空间里取了件袍子把白得得从头到尾地包裹上。
白得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知道现实里的容舍不喜欢自己,难道说在幻境的梦里她也不能让他喜欢自己吗?
不过想一想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一切不过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所以在她自己的梦里,她才没命令容舍说他喜欢她,而只是问了个问题罢了。
这样的问题,若是在现实里,打死白得得,白得得也是问不出口的,以她的自尊心,甚至都不会允许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但是无边地狱的岁月实在太漫长了,漫长得白得得已经开始放任自我,她想怎么想就怎么去想,只要她高兴就好,不然这无边地狱的日子可怎么熬?
白得得放平踮起的脚,抬头仰望容舍的眼睛,喃喃地道:“你知道我在把我奶奶送出去时,脑子里唯一的遗憾是什么吗?”
正想推开白得得的容舍,手顿了顿,停住了。
“其实有很多很多遗憾的,我还没把我舅舅从九霄城救出来,还没找到爷爷,还没见爹娘最后一面呢,好多好多的遗憾,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不能看着我奶奶进来受这种罪对吧?”白得得问容舍。
“是啊,你贱命一条,在你心里,谁的命都比你的值钱。”容舍道。
这话说得实在太刻薄了,刻薄得白得得直眨眼睛,心里叫嚣着这容舍也太邪门儿了,怎么跟真人那么像啊?
白得得嘟嘟嘴,“你总是这样训我,我没想死,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亲人受罪啊。”
说起这个,容舍就懒得再理会白得得了,伸手一把将白得得推开了。
白得得却也没生气,她梦里的人,她跟他斗什么气啊。白得得偏头朝容舍笑道:“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关心我的表现啊?”
“你自作多情的脸还没丢够啊?”容舍问。
白得得鼓了鼓腮帮子,翻了个白眼,“你说我到底是喜欢你什么呀?我那么多遗憾,可最后,最后……”
依旧有些难以启齿,但白得得心里也是憋久了不吐不快,“可是最后所有的遗憾都敌不过你,我都还没好好和你相处过呢,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不甘心。我还总幻想着,有一天你能从无边地狱里把我救出去,我是不是太傻了?”
白得得有些颓丧地坐在椅子上,也不再去看容舍,抱着自己的头道:“我没想到的,我以为我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把舅舅救出来,没能再看到爷爷他们,可是我被关在这里以后,最想的就是你,我爷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伤心数落我的。”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我这辈子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人,你却不喜欢我,我就这么再也出不去了,比死了还绝望。”白得得自言自语地道。
容舍在白得得对面坐下,“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好过,你就是死也瞑目了?”
白得得抬头看向容舍,诚实地道:“不知道。不过如果那样的话,至少我在无边地狱里,就不会这么难过。”
容舍挑挑眉,“你应该出去了。”
“呃?”白得得实在没能领会容舍的思绪跳到哪里去了。“出去哪里啊?”
容舍招来不死凤凰,带着她想飞出叠瀑图。白得得在凤凰背上挣扎到:“我不要出去,我还没玩够呢,再说了龙蛋我还没吃呢。”
容舍可没管白得得的挣扎,拎着她就往下跳。
白得得坐在得一宗容舍的禅居内噘着嘴瞪着容舍,他怎么就不能乖乖的听话呢?她托着下巴,正拼命地想用意志控制不听话的容舍,却见郭小虫走了过来,在门口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郭小虫怎么也来了?白得得瞪大了眼睛,她这幻境到底还是不是她的世外桃源了?怎么讨厌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