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往刘家走去的刘菊芬母女两个,也在谈论着蒋红刘保民二人。
“茵茵,你觉得你舅母身体怎么样?”
“是有点虚,不过具体确诊还是要把脉的。”
到了刘家,老太太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老太太已经有七十多岁了,可精神看着十分不错,在看到刘菊芬的时候,她脸上堆满了笑容,满脸的皱纹皱在一起看起来就跟一朵菊花一样。
“姥姥。”
“诶,好。这是茵茵吧?长得真水灵。走,跟姥姥回屋,姥姥屋里有糖,特意给茵茵藏的。”
老太太一手握着陈茵的手腕,陈茵只觉得老太太年纪虽然已经很大了,可还是有劲儿的很。
陈茵笑着点点头,“嗯,姥姥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啾啾啾,喵喵喵
第009章 气闷发
被老太太拉着,进了屋子里之后,老太太就让陈茵坐在床上,她则神神秘秘的打开了屋子里的一个刷了红漆的木头箱子,箱子的上面全都是衣服,眼看着老太太翻了好几层,才从箱子的最下面翻出了三颗水果糖。
“姥姥特意给你留的,快吃吧。”
陈茵从老太太手里接过糖,糖纸上黏黏的,显然是化了,这样的糖放在她那个时代,就是需要丢掉的垃圾。但是在这儿,却是奢侈品一样的美味。
对上老太太充满期待的眼神,陈茵剥开了一颗糖纸,将已经有些发软的水果硬糖放进嘴里,吮吸了两口才甜甜的笑着对老太太说道:“好吃,特别好吃。”
陈茵说完,老太太脸上就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来。
刘菊芬将带来的节礼放在一边,因为知道今年他们粮食少,说不定还会有短缺的危险,所以刘菊芬就尽量多带了一些粮食过来。
中午的饭是刘菊芬和陈茵两个人做的,吃饭的时候,刘菊芬问道,“妈,今年你们分到多少粮食?加上自留地的粮食,能挨到明年秋收吗?”
老太太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就敛去了,过了好半晌才又说道:“今年能过,明年就不一定啦。”
刘菊芬没有接这个话,但是听着也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
她看了报纸,生产队粮食交上去之后,报纸上几乎都是一片夸张,什么表扬某某县某某公社,实现亩产千斤万斤的标语。刘菊芬心里很清楚,如果这股风气不能降下去的话,明年的情况估计会更加不乐观,说不定他们莲乡生产大队也会被迫跟风。
吃完饭,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老太太就觉得困了。
老太太睡午觉的时候,陈茵就给她把了把脉,“姥姥身体不错,就是年纪大了,有一些小毛病。等会儿我留个方子下来,按着方子慢慢调养着,能够让姥姥晚年顺遂一些。”
傍晚大舅他们回来,刘菊芬就和陈茵回去了。
“妹子,我送送你,石庄村离你们塘坝村可不近,等你们到家天都要黑了,让你们走夜路,哥不放心。”
刘保民一直将刘菊芬和陈茵送回家门口,这才返回。
回到家里,刘菊芬和陈茵刚刚进门,就看到从屋里出来的张青青。张青青的眼睛红着,刘菊芬一贯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是个什么德行,见她这样立刻说道:“站住。”
“妈?有……有什么事吗?”
“回娘家又碰到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刘菊芬脸色很不好看。
“没……没事。”
“你不说我就去问我儿子。”
这话刚落,陈冬葵也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盆,看到刘菊芬和陈茵就说道:“妈,妹,你们回来了,姥姥她身体还好吗?”
刘菊芬脸色缓和了一下,点点头,“好着呢,你媳妇这怎么回事?她爹妈又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
陈冬葵听到这话,脸色也顿时不大好看,“妈,你们刚刚回来,都累了,想知道什么,都坐下来慢慢说吧。”
虎子这会儿已经被张青青哄着睡着了,几个人便在大堂的桌子边围着坐了下来。陈冬葵这才将今天他带着媳妇去丈母娘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张青青家在张家村,父母都是重男轻女的主儿。
当初在张青青十五六岁的时候,她爹妈就琢磨着把这个女儿给卖了,还是张青青的弟弟张富财帮着劝说了一下,“妈,你现在把姐卖掉,也卖不了多少钱啊,还不如好好养议亲的时候,还能多要一点彩礼钱,那样钱才多呢。”
当时张青青觉得弟弟还是很好的,她觉得弟弟会用这样的话劝说她妈,只是因为知道他们妈是个什么性子,唯有这样说才能保护她不被卖掉。当时张青青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弟弟好,并且反省了一下自己,从前因为爹妈重男轻女就记恨弟弟,实在是太不该了。
从那以后,她在家里任劳任怨什么活儿都干,有点吃的都要省下来给弟弟张富财留着。直到她十八岁议亲的时候,张青青才明白过来,她那个弟弟当时劝她妈的那些话,全都是出自于真心,他是真真儿的那么想的。
就因为家里狮子大开口要那么些彩礼钱,她相看了好几个人家,都没有成功,最终还是陈家没有被她家的情况吓跑,而且嫁入陈家之后,她日子也过得不错,婆婆对外泼辣,她确实也有些害怕,可却从不磋磨她。丈夫待她也还算体贴,后来有了儿子,虎头虎脑的聪明伶俐,除了一家人都偏心小姑子之外,再没有让她不顺心的事儿了。
张青青是打从心底里感激陈家,她在婆家过得很好,每次回娘家的时候,她爹妈瞅着她在婆家受重视,纵然是想要从她身上弄到点什么,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可这次回去,张青青可以说是被气的哭着一回来。
他们这次准备的节礼不算太厚,却也绝对不薄了。玉米面、白面各两斤,白糖一斤,鲫鱼一条,可李白云看到之后却是一边将东西往屋子里拿一边说着刻薄的话,“这一次你们生产队留的口粮那么多,中秋节就拿这么点东西回来,你婆婆也太小气了吧?不想给肉就不给,弄这么一条鱼唬弄谁呢?”
张青青顿时气的张口想要反驳,还是陈冬葵拍拍她的手,毕竟是中秋节,这么好的日子里不兴生气吵架的。
进去之后,张富财和她弟媳李晓霞就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过,张青青坐在堂屋里的凳子上,正喝着茶呢就听李白云说道:“青青,你去厨房做饭。”
“晓霞呢?”再怎么样,也没有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在回娘家过节的时候,被指使着干活儿的道理吧?如果说家里忙不过来,那她去搭把手帮个忙也没什么,现在这情况分明就是让她做一家子的饭!
“你怎么老跟你弟媳比?她现在怀孕了,受不得累,里面可揣着我的金孙子呢!”
“那我弟呢?姐姐姐夫回来了,他就连面也不露?”
李白云顿时不悦起来,“你这孩子,是不是觉得嫁到了陈家腰杆子就硬了?要是没我养你这么大,能有你今天?你婆婆知不知道你这么懒啊?做顿饭都要推三阻四的。”
这是懒不懒的问题吗?
最终还是李白云去做饭,拉着张青青去了厨房帮忙。而他们带去的鱼,则被李白云熬成了两碗鱼汤,给张富财和李晓霞一人一碗。
吃饭的时候,张富财还吊儿郎当的问陈冬葵,“姐夫,过年的时候你们啥也别带了,就带点粮食过来吧,那就是最好的年礼了。你不知道,今年我们生产队中秋节有多狠,口粮都没有留下多少来。”
以前张青青觉得弟弟这是说话直接,不跟她见外。可是后来她才明白,这分明就是被她爹妈给惯得,自私自利,说话不过脑子,蠢的要死。
走的时候,张青青在路上越想越生气,还没到家就红着眼眶委屈的哭了起来。
陈冬葵手忙脚乱的帮她擦了眼泪,又安慰了一路,这才勉强让她停止了哭泣。
这会儿再次将这事儿说一遍,张青青眼眶还是忍不住又红了起来,眼底还染着眼泪,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刘菊芬皱着眉喝道:“好了,就这么点事,哭什么?以后过节了,若是怕落人口舌,那就带两块饼子去看看,留你吃饭你就狠狠地吃,对付这种没脸没皮的,你就得更加没脸没皮。若是不怕人说,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那些节礼,我就是接济一下乞丐,都比这种人懂得感恩的多。”
张青青被刘菊芬这么一喝,还真就止住了眼泪,陈茵看着只觉得神奇的很。
“好了好了,没什么事就都去睡觉。”
陈茵打了水冲了个澡之后也去睡了,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听到屋外有拍门的声音。陈茵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到她大哥那满是焦急的喊门声。
陈茵从床上爬起来,给陈冬葵开了门,见他急的已经一脑门汗了,赶紧问道:“大哥,怎么了?谁出事儿了?”
“是你大嫂,原本还都好好的,只是这会儿她忽然肚子痛了起来,脸色煞白煞白的,看起来很不好。”
陈茵一听面色便凝重起来,立刻就朝着她大哥的房间走去。
这会儿功夫,刘菊芬也被吵醒了。
陈茵进屋就看到大嫂捂着腹部,疼的脸色发白,额头冷汗淋漓,陈茵一步走到床前,一手捉住大嫂的脉搏,细细感知起来。
只是她这会儿的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脑海中闪过的是当初那混乱的一幕。
第010章 大医之风
之前,她只是采点草药,做点消暑丸之类的东西,又或者给家里人诊个平安脉,她倒是不曾觉得有哪里不妥。
可是现在,大嫂情况看起来明显不大好,陈茵把脉的时候,心里那股子恐惧和芥蒂便又浮现了出来。陈茵抖着手,根本摸不准脉搏,可她这个模样落在陈冬葵的眼中,只以为这是张青青病的十分严重,眼看着就要不好的意思。
“茵……茵茵……你大嫂她,不好了吗?”
陈茵没有说话,她收回按着张青青脉搏的手,闭上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系统看着陈茵对给人看病竟然这般抵触,不免深深地担忧起来。毕竟之前看陈茵采药制药的又是给家里人诊脉开方的,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后遗症的样子,它就天真的以为穿越一场,宿主的心理问题也跟着好了。
没有想到,在这儿等着它呢。
“宿主,你冷静一点,想想你当初三岁就跟你爷爷辨识草药,十五岁就已经能够开方,二十三岁西医诊断学硕士毕业,你想想你学了那么多,到最后却只是连诊病都不敢的胆小鬼吗?病人就在你的面前,你真的能够忘记你曾经跟着你爷爷发下的宏愿,真的能够做到力有余却眼睁睁看着病人痛苦吗?你真的甘心吗?”
陈茵抿着唇,她不甘心。
学医并非是被逼迫,实际上她家中虽然世代行医,但是却并不要求子孙一定要走上医途。选择什么样的前程,全看各人的心意喜好。走上医途,陈茵完全是出自于真心的喜欢。
穿越之前的那一场事故,在她那一颗医者之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让她逃避了自己的职业。
穿越之后,原身的情绪也对她有着不小的影响。
原身她偷偷地看医书,偷偷地学着辨认草药,带着满心的自卑,想要有朝一日能够凭借着医术,得到别人的认可。也在心里不止一遍的想象过,当她医术大成,一定要那些说她克亲不详的人都后悔的场面。
种种情绪,之前一直被陈茵压制着,而如今在面对张青青这个病人的时候,第一次爆发了出来。
她也想要利用自己的所学,好好行医救人,可若是心里的那个坎儿过不去,她就永远无法面对病人。又或者说,她无法用一颗医者之心去面对病人。
“宿主,你不甘心,那就勇敢一点。任何人都分好坏,分讲理和不讲理,我们不能因为那些不讲理的,就将所有人都一竿子打死是不是?你再想想你爷爷你姑姑他们每年收到的锦旗,想想你小时候街坊四邻都对你友好疼爱,想想病人家属一声声的感谢。若不能为病人解除痛苦,你学医又有什么意义?”
系统劝慰的话就在耳边,那声调无所起伏的电子音,却让陈茵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是啊,除了那一场事故的记忆,她还有着很多让人觉得暖心的回忆。
爷爷年纪大了,在小区公园散步的时候中风晕倒,是那些邻居也曾是爷爷病人的人将爷爷送去了医院;她小时候不小心跌落人工湖中,被好心人救了上来,后来才知道那人曾是爷爷的病人,他说是爷爷教会了他做人要有善心。
奶奶当时就说道:“种下一颗善良的种子,总有一天你也收获善良的回报。”
这些善意的回报,暖心的记忆,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她做不到如圣人一般,有大慈恻隐之心,普救含灵之苦,可身为医者,她也不该只因为那场被她直面围观的事故,就失去了成为医者的勇气。
她还记得她辞职的时候,院长曾挽留过,“你是个好苗子,我可以给你放个假,让你好好的放松一下,或者也可以找个心理医生倾吐一二,若你就此放弃这个职业,那真的是太可惜的。”
回去之后,爷爷什么都没说,只告诉她,“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恶劣的人哪里都有,善良的人也从不缺席,她想,要克服她心理上的抗拒,就从挑选病患开始。既然做不到对病患一视同仁,那么索性就不去逼着自己做到了。
若现在,她面临的病人是曾经那些用无意或者恶意的心,在原主耳边说着那些摧毁人信念的话的人,她一定掉头就走。
可面前这个是原主的大嫂,现在也是她的大嫂。
是一个将自己的小心思表现的有些可爱的女人,她想,自己该是愿意试着走出那一步的。
陈茵心里闪过诸多的念头,可时间也不过片刻,她复又伸出手,搭上了张青青的脉搏。
在陈茵思绪纷杂的时候,刘菊芬一声吼着将陈冬葵打发出去请方大夫了。她见陈茵已经恢复过来,就说道:“你嫂子这是急症,你不敢上手也没什么,乖,你在这儿看着,我去队长家里一趟,拖拉机得准备好,若是不行,还得去一趟县医院。”
在刘菊芬心里,方大夫的医术治治小毛病还行,碰到急症重症,他基本是束手无策的。所以,这个时候她得做两手准备。
陈茵点点头,“妈你去吧,跟队长打好招呼,这里有我看着,嫂嫂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