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之妻——天行有道
时间:2018-11-12 10:10:23

  何氏听她阐述完前因后果,略一思忖后便即颦眉,“这样怕是不妥,你和朱墨赌气不打紧,可别让人趁机钻了空子去。那玲珑丫头是他上峰赏的,怕是不易打发,据你所言,那丫头又有一肚子古怪心肠,万一她犯上作乱,岂不成了西风压倒东风,你以后该如何自处呢?”
  楚瑜从她怀里抬起头来,诧异道:“娘不是不愿意这门亲事么?”
  既如此,何必劝她牢牢把持主母的地位。
  何氏抚摸着女儿柔润如丝的秀发,轻轻叹道:“傻孩子,娘再不情愿,如今你们也已经成亲了,还能指望你们和离不成?日子无论好坏,总得自己过下去,娘自然是希望你过得好的。朱大人虽非你诚意取中,如今看来对你还算用心,若不趁此机会巩固根基,万一以后出现更好的,你这个正妻岂非形同虚设?朱十三这样的人物,身边自然不缺美人环伺,你冷着他,只怕以后他更要冷着你呢。至少,你们也该要个孩子,男人不一定靠得住,可儿子却是你下半生的指望呢!”
  何氏并非市侩之人,但今日对着女儿不得不说这一番市侩言语,朱十三为人如何她不想理会,可女儿今后的人生,却是她操心的头等大事。
  楚瑜听完母亲的谆谆教导,不禁沉默了,何氏的话虽然有益,可要她虚情假意去迎合朱墨,她又极为犯难。
  不过有一点倒是对在她心坎上了,楚瑜觉得自己真该要一个孩子,有了孩子,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朱墨撇开,凭他今后如何,都不与她相干了。
 
 
第8章 
  听完母亲的教诲,回去的路上楚瑜便生出几分蠢蠢欲动的野心来。她虽然崇尚清高,但也并非全然不知计较。她已是朱墨有名有份的妻室,再不情愿,这状况也更改不得,日后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朱墨对她尚未失去兴趣,逞一时之气不打紧,可以后呢?
  朱墨这样的人,身边当然不缺女人,若日后遭他厌弃冷落,甚至衣食不周,她哪来脸面回娘家告状?还是得有个儿子才有保障。何况,迟迟不肯圆房,终究会落人笑柄。
  楚瑜心中千回百转,越发觉出孩子的重要性。有了孩子,她一定会好好教他,送他进学,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若能培养成一代清廉之臣,也算洗脱他父亲的污名,她这位贤明的母亲说不定还能被载入史册。
  楚瑜悠然神往,仿佛已预见到自己牌位高悬、享受后人崇拜敬仰的光景。
  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朱墨一眼不眨的看着她,目光中充满好奇与窥探。楚瑜颇觉窘迫,想着方才的痴态必已落入他眼中,忙用手绢捂着嘴,做出晕眩呕吐的模样,仿佛方才那奇怪的神情只是因为不惯乘车所致。
  朱墨轻轻为她拍着背,一边关切的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了,多谢大人。”楚瑜装腔作势的摇头。自从起了那点不轨之心,她对于朱墨的态度就不像先前那般抵触了,声音也和气许多。
  她甚至悄悄觑了朱墨两眼,觉得他长得还算人模狗样,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朱墨并没发现她在偷看,他只是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
  回到朱府,朱墨就吩咐烧热水沐浴。
  楚瑜折腾一天回来,身上亦是汗流浃背,本想痛痛快快洗个澡,不料却被朱墨占了先。她下死劲瞪了眼这位夫婿,无如朱墨好似没瞧见般,自顾自向净室走去。
  楚瑜只得无奈的向南嬷嬷道:“照大人的意思去吧。”
  南嬷嬷答应着去了,她对于楚瑜态度颇为礼遇,这令楚瑜稍感安慰,但一想到这礼遇也是因为朱墨的面子,因为她是朱十三的夫人,楚瑜又觉得满肚子火。
  她决定坐在大堂里吹吹风再说,眼睛一瞥,就看到那身材凹凸有致的玲珑丫头堂而皇之向后院走去,不禁咦道:“她去干什么?”
  一个婆子陪着笑脸,“大人让玲珑姑娘伺候他沐浴。”
  楚瑜的脸登时有些黑了,她没想到朱十三这么快就见异思迁,巴巴的将她娶进门来,转眼就投向别人的温柔乡里?
  也许是她多心了,洗个澡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找谁伺候不好,偏偏是这一位?若说朱十三心里没鬼,她是不信的。
  楚瑜坐不住了,趁那婆子自己忙碌,楚瑜悄无声息的来至净室前,侧耳想听一听里头动静,谁知那房门只虚掩着,并没关紧,她刚将耳缘贴上去,就豁然洞开了。
  玲珑正在为朱十三宽衣,面容被水汽蒸腾得白里透粉,愈显娇艳。
  她诧异的望向主母,“夫人?”
  情势虽然尴尬透顶,楚瑜只得厚着脸皮走上前去,“你出去吧,这里有我伺候便好。”
  她努力使脸上的肌肉不露出一丝颤动。
  “可是……”玲珑犹豫不决,望望她,又望望自家老爷,她勉强挤出点笑意,“这是下人做的活计。”
  楚瑜板起脸,心里头暗暗埋怨朱墨:不管有没有道理,这丫头敢和她顶嘴,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幸好一家之主终于发话,“就照夫人的意思,你先出去吧。”
  玲珑这才咬着唇,心不甘情不愿的掩上房门,楚瑜则硬着头皮上前,接替未竟的工作。这辈子除了父母兄长,她还没和第三个男人这样亲近过,尽管她和朱十三已经成婚,可她心里仍是将他当陌路人看的。
  朱墨察知她动作僵硬,轻声笑起来,“玲珑说的不错,夫人你本不必纡尊降贵。”
  他这种笑自然被楚瑜解读为嘲笑的意味,心里将朱十三痛骂千遍万遍,她嘴上反倒谦虚说道:“伺候夫君本乃妾身分内之事,妾身不敢妄称辛劳。”
  总不能说怕他和玲珑在净房里做出不才之事——在楚家是不会有这种顾虑的,可谁知朱府是否一滩脏污烂臭,楚瑜总得先将嫡长子的名位确立了,才能容下别人的孩子,免得多则生乱。
  她口里假惺惺敷衍着,一面便将那件质料精细的外袍解了下来,朱墨虬结有力的后背展露在她眼前。
  楚瑜下意识的挪开眼睛,觉得自己预料不错,这恶霸看着清逸俊朗,里头却颇为有料呢。
  她原以为朱墨出了一身汗,身上的气味必定十分难闻,此刻却全然不觉得,隐约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他素日熏的什么香。楚瑜对香料缺乏识见,但朱墨有这样的自觉,却是很令她满意,她最讨厌男人的体汗臭气,就连她父兄有时也因这点遭到嫌弃:她哥哥楚蒙爱好骑射,身上常带一股马汗味;她父亲楚镇更是好酒之人,每每喝得醉醺醺的,浓郁芬芳飘散十里,怪道别人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哩。
  可朱墨就不会给她这样的烦恼,他身上的气息几乎称得上好闻了,楚瑜乱纷纷想着,就见朱墨已大马金刀坐进浴桶里,她忙收回心猿意马的思绪,用木瓢舀了热水往他身上淋洒。
  她留神不碰到此人肌肤,只一丝不苟的执行手上工作。她是个正经人,裸裎相对的时候同样要保持正经。
  忽听朱墨说道:“你们一家子可真是亲切,方才席间,岳丈大人恨不得将我灌晕才好。”
  尽管是轻松的口吻,楚瑜不免为自己的父亲感到难堪,讪讪道:“父亲他总是如此,一高兴起了就忘形了。”
  “无妨,我倒觉得楚三老爷秉性率直,值得结交。”朱墨微微皱眉,“倒是你母亲似乎对我颇有微词。”
  岂止微词,她根本就不想给你好脸子瞧,楚瑜心道。她想起席间何氏冷着一张脸的模样,几乎就没搭理过这位财大气粗的女婿。楚家的爷们心性仁懦,夫人们倒是一个赛一个刚强,何氏肯出面就不错了,焉能指望她对着朱墨笑语寒暄。
  唯恐朱十三记仇,楚瑜正要为自己娘亲辩白两句,就见朱墨粲然道:“也好,你娘清高孤介,若非这样的门庭,也教养不出品格端方的姑娘。”
  楚瑜不禁脸上发烫,她的确是这么以为的,可是由别人嘴里说出来,倒意外的有种羞耻感。
  她别过脸去,“我几个姊姊虽然不错,也还没有大人夸的这般好。”
  硬将这句赞语按在楚珊她们头上。
  朱墨微微一笑,“你也罢,你几个姊姊也罢,都各有各的好处。”
  楚瑜心道你几个月前还暗讽我四姐丑哩,这会子反倒吹出花来,尽管她一向与楚璃不睦,此时也难免觉得朱十三心口不一。
  她故意问道:“照这样看,大人果然觉得楚府样样都好啰?”
  倘若朱十三还是那副虚伪做派,她定要狠狠刺他一顿,揭穿他的伪善面具。谁知他只是缓缓转过身来,两只结实手臂交叠在浴桶的边沿上,笑意深深的看着她,“楚府是你的娘家,我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楚瑜再度陷入狼狈中,她最不能应付的就是这样直来直去,他怎么能毫不脸红的说这些话呀?楚瑜却被他弄得面皮泛赤,不得不避开他的视线。
  一直到水温半凉,朱墨起身穿衣,楚瑜仍是精神恍惚的。她觉得这位夫君实在是太危险,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很容易抵挡不住,照这样下去,迟早得坠入他的陷阱不可。
  她必须加强戒备。
  尽管做好了抛夫立子的准备,可到了晚上,楚瑜到底还是没脸将朱墨从书房叫过来,这太难了,她实在说不出口。何况,见识过朱墨强健的躯体,楚瑜很怀疑自己能否经得住冲击,都说女子第一夜往往分外疼楚,她还是得做好心理建设才行。
  *
  御书房中,景清帝放下手中奏折,面色冷然望向侍立的臣子,“安王状告你强抢民女,定国公府是受了胁迫才将女儿许配给你的。”
  “楚府并非民家,楚六小姐亦非民女,”朱墨恭敬执手,平静说道,“臣托媒妁上门说和,并未有一字半句胁迫之语。”
  “如此说来,你与楚六姑娘还算情投意合?”皇帝睨着他。
  朱墨不言,现在或许未必,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景清帝似乎并非存心质问,见他如此说,脸上反倒渐渐舒展开来,“这些世族自诩清高,仗着祖上积攒下的一点功勋,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朕早就瞧他们不顺眼,让他们吃点教训也好。”
  “陛下圣明。”朱墨毫不迟疑说道。
  景清帝望着座下这面容清朗的年轻人,很清楚他并非如传闻里那般善于阿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无非是顺应了朕的心意而已。
  他身边所需要的正是这种人。
 
 
第9章 
  “你如今已然成家立业,你母亲若泉下有知,想来也会高兴。”景清帝有些唏嘘的说道。
  “母亲她……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朱墨脸上微显踌躇,却没有再说下去。
  有些事无须说明,别人一样也能明白。
  景清帝望着他与那人颇为相似的轮廓,神色微黯,颔首道:“朕累了,你先下去吧。”
  朱墨施了礼正要告退,又听皇帝说道:“安王并非存心捉你的把柄,他只是一时糊涂,你不必放在心上。”
  “殿下乃凤子龙孙,臣不过微芥之民,自然不敢计较。”朱墨声音宁静,并没有半点不平。
  到底还是有些脾气罢,景清帝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嘴角悄悄爬上一抹苦笑。
  朱墨才走,皇后张氏就笑吟吟的掀帘而入,“朱大人才纳了娇妻,还是一样勤谨,陛下也不许人温存片刻。”
  张皇后梳着端端正正的髻,眼角虽有了细纹,因着保养得宜,看上去还不十分老。
  景清帝望着发妻熟悉的容颜,心思却不知飘往何处,半晌方道:“朱墨若糊涂到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朕也不会这样重用他。”
  张皇后并不拘礼,大大方方的在一旁黄绫椅袱上坐下,依旧笑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朱大人也算宏愿得偿了,可臣妾怎么听说郁贵妃对于这桩婚事颇有微词。安王去年丧妻,贵妃早早就瞧上了国公府,欲聘楚家之女为继室,不想却被朱大人横刀夺去,想必贵妃与安王都难咽下这口气。”
  景清帝知道这位皇后无事不登三宝殿,却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些话,未免有些不悦,“贵妃纵使有心,也不会瞧上楚家的幺女,之前也不曾听她说起,这些闲言碎语就别搬到朕耳里了。”
  张皇后不免有些微窘,掩饰着道:“臣妾也这么认为,国公府的女儿焉有给人做续弦的道理,郁贵妃也太痴心妄想了。”
  她本意是想在背后添点堵,谁知皇帝微微阖目,似乎不愿听这些话,可见郁氏在他心中的位置,并非三言两语所能撼动的。
  张皇后暗暗咬牙,勉强抬起头笑道:“楚家六小姐年纪虽小,听闻姿容秀美绝伦,非常人所能比拟,难怪朱大人一眼便起了爱慕之心。臣妾想,不如借赏花宴的名头请六小姐进宫一趟,臣妾很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位美人。”
  幸好这个要求并没遭到拒绝,景清帝似有所悟道:“你是六宫之主,这些小事你自己拿主意便可。”
  其实他也很想见见那女孩子,到底是怎样的美人,能让朱墨这外热内冷的石头动心。皇帝感到十分好奇。
  *
  楚瑜接到进宫的旨意是在三日之后,她脸上没有半点欢喜,反而愁容密布。
  送走传旨的太监,盼春望秋二人亦惶惶不安的跟进屋来,个个搓着手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呐?”
  进宫虽然是幸事,但若是举止失当惹人笑话,那就得不偿失了。楚瑜长在闺中的十几年里,除了走亲访友,就不曾踏足宫廷一步,她父亲官职位卑,更是谈不上与皇家有何牵扯。对于宫中的规矩礼数,楚瑜一概不通。
  眼下骤然来了这桩旨意,也难怪主仆三人都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盼春情急生智,“我记得咱家那位老娘娘还在世的时候,大夫人曾进宫看望过,想必她应该知道。”
  楚瑜闷闷不乐,她与三姐楚珊的关系虽好,却也知道那位大伯母并非善与之辈——何氏为人太过耿介,妯娌几人向来面和心不和,只怕她贸然求助,家里人还疑心她沾了这位奸佞夫婿的光,才得以攀龙附凤,指不定背后会如何讥讽呢!
  楚瑜愈想愈是烦恼,晚间便把这事和朱墨一提,想称病躲过去,谁知朱墨却轻松笑道:“什么大事,值得你大费周章的!你忘了咱们府里的南嬷嬷了?让她教一教你,保准你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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