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后皱了眉,她虽素来不爱管宫中之事,但并不代表她对后宫众人一无所知,秦妃作为穆帝最宠爱的妃子之一,向来恩宠不衰,靠的不仅仅是那如花似玉的不老容貌,还有过人的手段和心计。
若真是有心请云槿洛去景元宫一坐,也自当该去容府相邀,而听那小宫女所打听到的消息,却是在来她清荷宫的路上被拦下的,也不知这秦妃究竟打的什么注意。
思来想去,苏后终归是不放心云槿洛独身一人待在景元宫,索性起身吩咐道:“青荨,为本宫更衣,摆驾景元宫。”
青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皇后已经四年闭宫不出,今日却是为了云家姑娘摆驾景元宫,更可见云姑娘在皇后心中的地位,随即乖乖地垂首应道:“诺。”
苏后赶到景元宫的时候,云槿洛已经解决掉了三块绿豆糕,两块芸豆糕和一碗莲子银耳汤。
秦妃眼中那缕意味深长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诧和不可思议。
她今日亲手在那绿豆糕里加了秦家特制的迷药“半步倒”,药效卓越超凡,服用者无不在半步之内便昏睡过去,却没想到半个时辰过去,云槿洛在吃了三块绿豆糕之后,仍安然无恙的坐在原处,全无异样,怎能不令人震惊?
季郕璋自是知道那“半步倒”的药性,看向云槿洛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丝玩味。
云槿洛倒是毫不在意,在二人的的目光下安然自若吃着糕点用着茶,秦妃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这景元宫的糕点虽比不上永福宫的好吃,还加了些特殊的“作料”,但好歹是秦妃给她准备的,她一小小民女,总不能弗了堂堂秦妃娘娘的面子不是?
秦妃见苏后竟来了景元宫,眉间惊异更甚,却还是端着笑容从座上站起迎上前去:“姐姐今儿怎有空来景元宫一看?”
苏后倒是没有心思与她演戏,只淡淡扫了这宫中众人一眼,将目光停驻在云槿洛身上,说:“本宫是来找洛儿的。”
见皇后直接无视了自己,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秦妃脸上的笑容凝了凝,眼中有一丝冷意一闪而过,却还是笑着回道:“臣妾不过是看云丫头讨喜,邀她来宫中坐坐,姐姐这就急着把人要回去了吗?”
“本宫身子有些乏了,洛儿,你且先随我去清荷宫。”苏后决意要将无视秦妃的原则贯彻到底。
皇后娘娘的到来对云槿洛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正巧她也吃够了这些糕点,便笑意盈盈地回道:“是,娘娘。”
之前季郕璋虽准备利用云槿洛来对付季郕衍,但秦妃心里始终有着让云槿洛做自家儿媳的念头,容家的势力若真能争取到,无疑是最好的助力,而这些日子云槿洛与太子越走越近,季郕璋却依旧没有行动,秦妃便打算快刀斩乱麻,也想给皇后一个下马威,便想将前往清荷宫诊病的云槿洛唤来景元宫喂些药,脱了外衣往那内殿的床上一送,云槿洛昏睡不醒,也自然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传些风言风语出去,女儿家的名节终是比什么都重要,到时候再借口说云槿洛与季郕璋其实其实早已情投意合,情到深处难自已,提前做了些越矩之事……这云槿洛,便铁板钉钉是她秦家的人了。
但谁能料到,云槿洛服了药竟会安然无恙!那苏后,竟还特意来景元宫带走了她!
计划被打乱,秦妃心中自然是气愤无比。
季郕璋倒是仍淡定的坐在原地,他本就没对母妃这个计划抱多大希望,不过这事情发展,确乎是在他意料之外,慢慢喝了口茶,眼底漆黑如夜,神色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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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百毒不侵
待将云槿洛带出景元宫之后, 苏后淡然沉静的面容才有了一丝波动, 问道:“秦妃可有为难与你?”
云槿洛心下一动, 知道苏后是在关心自己,笑着回道:“多谢娘娘惦记, 洛儿并无大碍。”
苏后皱了皱眉, 并无大碍, 那就还是有为难她了,遂又追问:“当真无事?”
云槿洛摇了摇头, 正欲说些什么, 却见季郕衍带着飞泽正疾步沿着小径走过来, 眉色凛冽, 神情间隐有一丝怒气和焦虑之意。
云槿洛冲他招了招手,喊了声:“太子!”
季郕衍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云槿洛被季郕璋带去了景元宫时,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当即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急匆匆地向宫中赶来, 生怕秦妃那阴毒的女人对云槿洛做出什么事来,此时听到云槿洛就站在不远处唤他的声音,悬着的心落下了大半,眉宇间的冷冽之意瞬时柔和了不少。
大步上前, 也不顾他人眼光, 双手扶住云槿洛的肩膀,上下左右细细查看了一番,见云槿洛身上并无伤痕, 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问道:“秦妃可有为难与你?”
云槿洛不禁失笑,不愧是母子,问的问题竟然一字不差。
苏后却是看了季郕衍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季郕衍见自己担心得不得了,眼前这丫头还有心思笑,又气又无奈,遂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笑什么,我问你话呢。”话落之后又觉得自己目前还没什么立场如此与她说话,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容相和云兄交代?”
云槿洛这才收了笑,偏了偏头思索片刻,退后两步走到苏后旁边,扶起她一侧的手臂,说道:“此处人多眼杂,到了清荷宫我再细说吧。”
正巧一阵冷风袭来,苏后挺着还不甚大好的身子,不可抑制地咳了咳。
季郕衍看了她一眼,迟疑片刻,应了声:“也好。”
这几日,云槿洛虽一直在清荷宫为皇后治病,但自那日过后,季郕衍却是依旧未曾再入清荷宫半步,今日母子相见,也是没有多言半句。
不过令季郕衍感到吃惊的是,他这个母后一向性子清冷,四年前苏家出了事之后,更是闭宫不出,今日会为了阿洛前往景元宫,实在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待回了清荷宫,四周也没了外人,云槿洛这才说道:“秦妃娘娘,她在我吃的糕点里下了药。”
“你说什么?”云槿洛说的语气淡然,仿佛被下药的人并不是她,但季郕衍和苏后闻言则俱是一惊。
“但秦妃不知道的是——”云槿洛顿了顿,然后在脸上现出一抹笑来,“我爹爹一直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是以曾花费了三年时间,为我特意炼制了一枚药丸,服后百毒不侵,故而秦妃下的那药对我来说,并无效用。”
季郕衍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相识这么久,他才知道云槿洛原来竟还有这百毒不侵的体质,但幸得于此,不然今天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可能会让他后悔终身的事。
苏后品了口杯中的温茶:“云符丘倒是有先见之明。”言语间显然有着欣慰之意。
既知云槿洛真的无事,季郕衍也就不再担心了,不过秦妃今日既是真的对云槿洛出了手,他也要加快动作,秦家……到底是张狂的太久了。
太子府上还有一堆政务等着他去处理,但云槿洛还要为苏后施针开药,季郕衍实在不放心她等会儿独自一人回去,索性便就在清荷宫坐了等着她。
苏后这回倒也没着急撵着季郕衍离开,待云槿洛为她施针完毕,另开了一副新药方之后,苏后对青荨吩咐道:“青荨,将云姑娘带去偏殿,让她自己寻一些喜欢的玩意儿带回去。”
穆帝一向宠爱苏后,送了不少奇珍异宝到她宫里,但苏后对那些东西全然没多大兴趣,反正这清荷宫的偏殿一直空着,索性把穆帝赏赐的那些物件全部堆在偏殿,日子久了,偏殿里倒也堆满了一箱箱的玉环珠钗,黄金绸缎和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青荨领了命带着云槿洛去了偏殿,如此一来,正殿之中,便只剩了苏后和季郕衍二人。
季郕衍已多年未曾与苏后单独待在一起,虽是他的亲身母后,但总有几分生疏和不自在之感。
苏后自是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但她并不在意,只看了看他,然后淡淡问道:“你可是欢喜云槿洛?”
季郕衍倒没想到苏后会突然如此直白地问他这个问题,实在不知他这母后此举为何,却并没有否认,回道:“是。”
苏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复又问道:“想要娶她为妃?”
“是。”
“可她是否也心悦于你呢?”
季郕衍沉默了,他之前从未曾喜欢过什么人,但很快便把对云槿洛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他心悦她,心悦她的仁善良纯,心悦她的温婉大方,心悦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不过他确乎是不知道,在云槿洛心里,对他究竟是何想法。
“更何况……”见季郕衍没有说话,苏后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本宫不觉得你能给她带来幸福。”
季郕衍抬头看她:“不知母后此言何意?”
“你身为太子,日后势必会三宫六院,与三千佳丽分享一人恩宠,本宫不觉得凭着她的性子,会觉得幸福。”
季郕衍闻言却是在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来:“母后何以这么肯定地觉得儿臣日后就会三宫六院?”
苏后愣了愣,抬眼去看他,正巧对上季郕衍望过来的目光,眼底里一派清明和坚毅:“孤既然欢喜于她,若真娶了她,就定当不会做出那些会让她难过难堪的事。”顿了顿,又补充道,“三千弱水,孤只取一瓢饮。”
苏后倒是没想到季郕衍会这般说,蹙了蹙眉:“你倒有自信说出这等话来。”
“母后这些年在清荷宫待得太久,想来实在是太不了解儿臣,我季郕衍说过的事,一向说到做到,绝无二话。”话落,见云槿洛正携了一盏琉璃灯进殿来,又道,“母后尚在病中,今日折腾一番,也该乏了,儿臣与阿洛这便告辞,不扰母后休息。”
云槿洛方进殿便听到季郕衍这般声色冷冷的说辞,再看他面色,隐隐有几分不悦,殿中的气氛也很是紧张,她不知这短短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何事,见情况不太对劲,也只好行了个退礼,答谢了苏后的赏赐,与季郕衍一同离开了清荷宫。
走在回容府的路上,云槿洛才问:“你适才与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怎么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季郕衍看着云槿洛,脑海中又浮现起苏后的声音:可她是否也心悦于你呢?
季郕衍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
他突然想起了乾元十九年,银州将守领兵叛乱,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带兵平叛。
十五岁的少年虽通习武术,精于兵法,却是头一次真真正正的率兵行军,那日他挎着汗血宝马,身披银色铠甲,手持利剑,行在队伍的最前方,面对着数万叛军和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他心中也有过不安和慌乱。
但自那以后,季郕衍再上战马时,便已习惯了沙场的硝烟和厮杀,鲜血和嘶吼不断的战场之上,他可以做到沉稳持重,胜券在握,如今面对云槿洛,他却是再一次体会到了初临兵场时的心慌意乱。
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欢喜云槿洛,他可以保证许她一世无忧安稳,什么温香软玉,什么后宫三千,他都不要,他只想要云槿洛一人。
但云槿洛是何想法呢?她心中有过苏炳之的影子,而今苏炳之也快要与姜凝玉成亲了,那她现在心中到底是空无一人,还是仍有苏炳之的一席之地,亦或者,有他季郕衍的一寸容身之处呢?
季郕衍不知道,也不敢问,英明果断、睿智无双的太子殿下在心爱的人面前,很成功地怂了。
所以季郕衍压了压心思,回道:“并无大事,我与母后之间向来如此,你也不必多想。”
云槿洛只微微抿了抿唇,季郕衍既不愿说,她也便不再多问,复又将视线移到她自偏殿中取的那盏琉璃灯之上,问道:“你瞧这琉璃灯,漂不漂亮?”
五色琉璃,流光溢彩,好看是好看,但绝不是清荷宫藏品中最有价值的物件,季郕衍嗯了一声,然后问道:“你喜欢琉璃灯?”
云槿洛点点头,眼中似有星光闪烁:“晶莹剔透的,多美呀。”
季郕衍心下一动:“你若喜欢,我日后替你挂满一府的琉璃灯便是。”
云槿洛闻言笑弯了眼眸,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很是感谢太子此番美意。
得识此人,不虚锦都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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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拒婚(一)
没有证据, 仅凭着云槿洛的一面之词, 自是不能拉着秦妃在乾元殿与之对峙, 秦妃毕竟还是一宫之妃,秦家也是名门大族, 没有证据的指控, 必然讨不了好。
心中再是气愤, 季郕衍也只能暂时先忍下所有的不快,不过好在云槿洛此番并未出什么大事, 但他担心秦妃和璋王还会再对云槿洛做些什么, 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总是亲自护着云槿洛进出宫。
男未婚女未嫁, 皇宫又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二人在一起出入多了, 自然少不了惹来宫人的闲谈和猜测。
流言总是一传十, 十传百的,容家外孙女儿与当今太子殿下的关系, 已成了宫中上下在继姜郡主和大理寺卿苏大人的婚讯后又一八卦热点,都说云槿洛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众贵家女子闻此消息,皆是又羡又恨,说什么也不愿相信她们玉树临风、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会看上那个才从山谷里头出来的女人。
身为八卦中心的女主角, 云槿洛对这些流言却是浑然不知, 一是因为没有宫人敢当着主子的面说些闲话八卦,二则是由于云槿洛少与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子有所接触,悠悠众口的风言风语, 自是传不到她耳朵里。
十几日过去,第一疗程已经结束,苏后身体大好了不少,云槿洛也便停了针灸,只换了个药方,慢慢调理。
转眼间已到了十月初三,苏后的生辰。
穆帝早在半个多月前便已交代了元安操持为苏后贺生的晚宴,为显隆重和恩宠,此番还特意宴请了不少朝廷上品级高的大臣及其家眷,云槿洛作为容相的外孙女儿,这些日子又一直是为苏后治病的大夫,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为皇后贺生,排场定然高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