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郕衍看了苏炳之一眼,眸中神色未明,只淡淡笑了笑,尽量不让人看出了他伤得有多重:“无碍,来了便好。”
飞泽这才担忧地看着自家殿下:“殿下,您没事儿吧?”
季郕衍笑着咳了咳:“你觉得孤像没事吗?”
飞泽默,他这话问得确乎有些多余,失踪一夜,怎么可能无事。
尽量去无视二人相扣的十指,忍住心中上前一把拉过云槿洛的冲动,苏炳之定定地看着季郕衍:“敢问殿下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季郕衍只笑了笑:“苏大人觉得昨日发生了何事?”
苏炳之皱了眉:“莫非是……”
“与你想的无差,苏大人的动作也可以加快了,孤实在有些……等不及了。”季郕衍依然是笑着的,眼中却有一道寒光一闪而逝。
苏炳之闻言若有所思,垂首应了声是。
二人间的谈话倒弄得云槿洛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季郕衍要苏炳之去做的事,究竟是什么?
抬头将不解的目光望向季郕衍,季郕衍却只揉了揉她的发,刻意无视掉这姑娘眼中的疑惑,云槿洛便又将目光投向苏炳之,苏炳之看着她,眉眼里藏着担忧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头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要喷薄而出,最后却只笑了笑:“阿洛,你可无碍?”
显然,臭酥饼也没想要给她解释,罢了罢了……他们不愿说自是有他们的原因,云槿洛便也不再多问,冲苏炳之挽起一个笑来:“我没事。”
季郕衍见状却是皱了眉,故意晃了晃伤着的左肩,然后疼得“嘶”了一声。
云槿洛连忙侧过身去看他,急急问道:“怎么样?伤口又痛了吗?没事吧?”
眉间和语气里浓浓的关心之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苏炳之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敛了笑容,又恢复了淡然的苏大人模样:“既然殿下身上有伤,我们便先回崇林宫吧,殿下失踪这么久,想必陛下也还担心得紧。”
云槿洛没听出苏炳之语气中的不对劲,此时此刻在她眼中只有季郕衍最重要,听苏炳之这么说,一边让季郕衍微微弯弯身子以便她查看他肩上的伤,一边应和道:“对对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季郕衍身上的伤拖不得了。”
飞泽本还高兴着看他家殿下和郡主之间的关系明显近了一步,他可是大老远便注意到了二人紧扣的手,听云槿洛这么一说,心底里暗暗的乐呵劲儿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急忙准备着起行回崇林宫。
季郕衍则很是满意地看着云槿洛为他着急的模样,低头嗅了嗅云槿洛发间的草药香,嘴角不禁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云槿洛身上的味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是不是该放假了?
☆、第三十八章
当太子殿下与郡主同乘一匹马在一队侍从的护送下回到崇林宫时, 许多曾听闻过之前那场拒婚风波的人都甚为惊讶, 皇族中人的心思, 他们这些常人还真是猜不透,这太子殿下前一阵还当着那么多王公大臣的面儿拒绝了陛下的赐婚, 而现在便与那赐婚的对象同乘一马, 模样瞧着还极为亲昵, 这是不是就是风月场上欲拒还迎的手段?若真是,这拒的也委实狠了些。
没工夫理会旁人夹杂着诧异、探究和八卦的目光, 云槿洛现在只想赶紧回到清林苑, 然后重新好好将季郕衍的伤口清理一番, 再抓紧时间研制出解药, 给他把身上的余毒清理干净,不然这样一直拖着, 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进了宫门直走, 很快便到了一处岔路口,往左是清林苑所在, 往右则是穆帝休息的大殿。
季郕衍想都没想就准备往右去,却被怀中的云槿洛一把拉住了缰绳,将行的队伍就这么停了下来。
季郕衍挑了挑眉,差不多有一日未曾吃过什么东西了, 这丫头竟还有力气拉住马, 打趣的话还没说出口,怀中人便转头看他,眉间不悦和担忧之色尽显:“能不能先回去把你身上的伤处理了?”
小姑娘皱着眉, 抿着唇,竟还作出了几分生气的模样。
季郕衍看着想笑,想想他现在衣衫上也还沾着血污,就这样去面圣确是有些不妥,更何况现在他得顾着他们阿洛的想法,便改了初时的决定,侧头对苏炳之吩咐道:“劳烦苏大人先去给父皇传个消息,待我回清林苑处理了身上的伤再去给他请安。”
苏炳之看了一眼季郕衍和云槿洛,眼中神色莫名,然后拱手一揖,垂首领命:“微臣这就去。”
本欲右行的人马,拐了个弯,向左走了。
折腾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总算回到了个姑且算是安全的地方,云槿洛其实早有些疲乏,但还是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草草吃了些食物,再换了身衣服,便开始忙着给季郕衍清理伤口、上药、包扎,这些事本可以交给秋猎随侍的御医来做,但云槿洛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一种不亲自动手便不放心的病,忙活了一阵,除了清理血污的热水是让宫女帮忙打的,其余的事,都由云槿洛亲自操持。
季郕衍脱了衣服的上半身很有料,但由于云槿洛早在初识时便见识过他那一副好身材,所以在大好男色面前,云槿洛是个不为所动的好大夫,只一心专注着地给他打理伤口,季郕衍则带着笑意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姑娘,身为翎朝太子,他自打出生起,身边便不缺人的照顾和关心,但这却是他头一次收到了来自心上人的关怀看顾,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心上人,心中也有他。
这种被爱人照顾着的感觉,让季郕衍觉得自己仿若置身在炉火微醺的暖意之下,温暖又舒心,是以太子殿下觉得很是受用,于是脸上的笑意不禁又扩大了几分。
云槿洛被季郕衍盯得有些不自在,他的眼神中藏着炙热的光,她着实有些承受不来,到底是个姑娘家,此情此境下,说什么不害羞都是假的,将季郕衍肩上的伤处理好后,云槿洛拉开了与季郕衍之间的距离,樱唇微抿,脸颊上透着两朵红晕:“总看我作什么!”
季郕衍嘴角噙着笑意,没有说话,拉着云槿洛在自己身旁坐下,把原本被她拉开的距离又给缩了回去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只怪阿洛生得太好看了,让我着实挪不开眼。”
“就你会说话。”语气是嗔怪的,眼中却明明也染上了笑意。
“我会说的话可多了,不过——”季郕衍顿了顿,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在云槿洛耳边吹气:“这些话我都只说与你一个人听。”
季郕衍的声音很轻很柔,柔得有些发酥,酥红了云槿洛的耳根子。
太子殿下很是懂得见好就收,看着云槿洛瞬间被红色充斥的耳朵,低低笑了一声,然后撤回身子,抓过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掌中,目光注视着那原本白嫩的掌心上几道斑驳的伤痕,眼中的笑意瞬时就被心疼所取代,用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挲,季郕衍轻声问:“还疼吗?”
云槿洛觉得按照自己往常的性子,这个时候就应该大气地摆摆手然后坚强地说不疼,但此刻在季郕衍面前,看着他带着心疼和暖意的目光,她就不想做那个坚强的云槿洛了。
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是会爱她心疼她的人,在心上人面前,她不需要坚强也不需要伪装,她所有的感受和心情,都可以毫无保留地让他了解和知晓。
“疼着呢。”云槿洛眨了眨眼睛,继续道,“不过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疼自然是真疼,亲手用利刃划在掌心的伤口怎么会不疼?但她却毫无悔意,若不疼一疼,谁知道她喜欢的这个人如今又会是什么境况?只怕早已是生死之间,命悬一线……
季郕衍眼眸暗了暗,知道云槿洛是在宽慰自己,低头在云槿洛的掌心上落下一吻,然后看她:“日后莫要再为我伤了自己。”
柔软的触感落在手心上,有点痒,也有点暖,云槿洛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又加快了不少,右手还被季郕衍稳稳地握着,也不好挣开,云槿洛一时倒不知如何反应了,只好抿了抿唇,选择性无视落在掌心上的那一吻:“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也别再为我弄得满身是伤。”话落之后觉得少了什么,又忙补充道,“不对……是别再为任何人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了。”
季郕衍轻笑:“你倒会讨价还价。”
“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的样子了。”云槿洛蹙了眉,“我也想要你好好的。”
季郕衍愣了愣,心底一软,抽出一只手来抚上云槿洛蹙着的眉头,无奈地笑了笑:“我答应你便是。”
得了肯定的回答,云槿洛这才展颜一笑。
季郕衍伸手拿过搁在一旁的药瓶和绷布:“来,我给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云槿洛看他,脸上写着惊讶:“你还会包扎?”
对着云槿洛的质疑,季郕衍挑了挑眉没说话,只低头专心给云槿洛敷药,还不时轻轻吹一吹伤口,吹一吹就不疼了,太子殿下还真就吹了好几次,明知是哄小孩子的招数,他也乐得为云槿洛去做,毕竟现在云槿洛在他心中,就得像待小孩儿那般宝贝着宠着。
敷完药后,拿着医女裁好的绷布绕上几圈,再打个结,便算是包扎好了。
“技艺不精,还请云大夫见谅。”季郕衍冲她笑。
云槿洛看着手背上那个像蝴蝶似的漂亮的结,选择了沉默,季郕衍是故意给她打个这么惹眼的结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就在这时,从院中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还不待季郕衍和云槿洛走出房门去迎,穆帝便已经疾步进来了,身后还依次跟着季郕璋、季郕安和季郕淮。
方才苏炳之来报说寻到了太子,不过太子受了伤,待处理了伤口便会来给穆帝请安,穆帝本打算等一等,但实在放不下心,便还是决定来清林苑看看他这个儿子究竟如何了。
季郕衍身上的血污早已清理干净,此时着了一件白袍,又是一副清隽无双的模样,除了面色不大好看,并看不见身负重伤的样子。
拱手向穆帝行了一礼:“劳父皇挂心了,儿臣并无大碍。”
穆帝其实有些不信他,他向来了解这个儿子,只要还剩一口气,他都会撑着说自己没有大碍,便将目光看向他身后的云槿洛,这丫头懂医,她的话该比季郕衍的要值得信服一些,沉声问:“云丫头,太子的身体如何?”
季郕衍的伤势其实挺重的,但他这个人底子强,比较能捱也比较能熬,恢复能力也不差,只是余毒未清,多少还是有些影响,云槿洛本打算实话实说,但瞥见季郕璋正用探究的目光瞧着季郕衍,心下还是决定顺着季郕衍的说法,她不能将他的伤情暴露给敌人,便伏身回道:“回陛下,殿下已用过行云谷的药,并无大碍。”
云槿洛给了一个除了季郕璋之外众人都想要的答案,然后成功瞧见季郕璋的面色阴沉了几分。
“无碍便好。”穆帝点了点头,没有怀疑她的话,“不过总该是伤着了,这些日子就靠你照顾着太子了。”
宫里的十个御医可能也比不上行云谷一个云槿洛,不靠着她靠谁?更何况,他还指望着这二人在朝夕相处间擦出些火花来,云槿洛若是能成为太子妃,对季郕衍来说无疑是一大助力。
云槿洛欣然领命,就算穆帝不说,她也会好好照顾季郕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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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季郕璋盯着季郕衍瞧了半天, 确实看不出任何异样之后, 在心中暗暗骂了声“废物”, 也不知他养的那群人究竟是做什么的!昨日回来复命时还敢在自己跟前再三保证季郕衍身负重伤且中了剧毒掉下山崖,能活着出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才不过一夜过去, 这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待回了锦都, 便越发不容易对季郕衍下手了!思及此处,季郕璋眼中阴鸷之意更甚。
季郕璋与安王、淮王二人并肩站在穆帝身后, 其他三人自是看不见他眼底的戾气, 云槿洛正对着他, 却是将他细微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云槿洛看着季郕璋冷峻的面色, 勾唇一笑,不轻不重地“呀”了一声, 故作关心地问道:“太子殿下平安归来, 不应该是高兴的事吗?可璋王殿下面色怎么这般难看?莫非山中夜黑风凉,殿下染了风寒, 身子不舒服?”
这话说的,前半句质疑季郕璋不为手足归来而庆幸,后半句却又在关心璋王的身体,季郕衍听了想笑, 他倒没想到云槿洛会突然对季郕璋发难, 心中先是一愣后随即便有些莫名的小雀跃,眼前的姑娘此番所言,可都是为了他。
云槿洛的一句话, 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季郕衍身上转移到了季郕璋那里去。
对着穆帝投来的不悦的目光,季郕璋此时只想冷笑,但当着穆帝的面,也只能在心里冷笑一下,随即挽起一个杂着几分无奈与苦涩的笑来:“劳郡主挂心了,太子平安归来,本王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欣喜,但本王一想到太子昨日遭遇了不测之事,便心有郁结和愤慨,不知究竟是何人竟有胆在天子脚下谋害太子,若抓住那人,一定要重重处置!”
听季郕璋这么说,穆帝原本不悦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
季郕安和季郕淮没有说话,只瞧了一眼他们这位大哥便将目光移了开去,俗话怎么说来着,此时无声胜有声。为当朝王爷,他们俩自然也会参政议政,但季郕安自认做不了贤王,便致力于做一个闲王,而季郕淮呢,比起玩弄权术,他也更喜欢做些吟诗作对之类的雅事,是以对朝政他们二人都参与不多。
参与的少却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无心争权夺位,却不代表每个人都安于本分,他们的大哥季郕璋,便是那不安本之人中的个中翘楚。季郕璋的这番说辞,真假难辨,他的面色难看,究竟是因为担心太子,还是因为看见太子安然无恙而气,他们心中多多少少也有点数。但俗话又说,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兄弟,且在皇权之下,也便不作细究,凡事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云槿洛心中暗暗咂舌,没想到这个璋王一副阴郁的外表之下,竟还藏着一颗爱演戏的心,若让他去登台唱戏,想必也不会比戏班子里的那些人差多少。
不过话题既然扯到了季郕衍昨日遇险一事,穆帝便抬眼去看他,沉声问道:“衍儿,昨日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且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