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转,兵马叫嚣,他又拽着他走到高山之上,指着不远处的千军万马,道:“你猜,为什么他们半年后再来救你?”
他咬唇不答。
“听说,那个是你的一个皇兄?你再猜,拥有千军万马的他,为什么至今打不过乌合之众?”少年轻蔑的看着他,轻蔑的谈着外面的英勇将士,指点江山的仿佛是他,而外面的全是乱臣贼子。
他一点一点的毫不留情的将鲜淋淋的现实撕开伪装,摆到他的面前,告诉着他,他只是一颗棋子,还是一颗用完就可弃的棋子,皇位争夺的牺牲品……
于是,梦醒。
萧扬缓缓睁眼,这梦他有多久没做了?
沈太妃守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貌似在思考人生的儿子,心跳漏了半拍,上一次,他这样躺着思考的时候,直接把她那阳光潇洒明媚的儿子埋进了历史的尘埃,然后向着变态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如果作为普通母亲,看到儿子那么努力,那么有志气,最终成材,她理当很高兴的,然而,他生在皇家,虽然现在关系远了一小点,但还是沾着个边的!
那么拼命,找死吗?
重点是他成材归成材,别把日子过的仿佛明天就要死一样啊……
现在,他居然又露出了当年那个表情……
儿啊,你是打算让你母妃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扬儿?”沈太妃哽咽着,想着自己百年之后孤苦无依,心酸不已。
“母妃,何事?”萧扬淡淡道,他还在想那女子跟林琅的关系。
“你要是不喜欢女子,咱们换男子试试,好不?”如果她儿子将来注定英年早逝,那至少活着的时候,多点乐趣,别活的跟苦行僧似的。沈琳为着自己无私的母爱,感动了下。
萧扬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咬了咬牙,道:“母妃,后宫之中,有些东西您少看点!”
沈太妃顿了顿,擦了擦挤出来的眼泪,道:“但母妃无聊啊。”
萧扬:“……”
这理由真好。
沈太妃接着委屈道:“再加上你又不生小孩给母妃玩。”
萧扬:“……”
当年惠元帝宠幸了她,怎么就瞎眼了?
瞎眼二字,没有什么深层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当年,惠元帝被太子架空,心情郁闷,成天喝闷酒,一天晚上,月黑风高的,黑灯瞎火的,他随手拽起一个宫殿里为数不多的宫女,直接在假山处办了。
事后清醒,看着地上跪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宫女,喃喃了句:“不好意思,朕昨晚眼瞎了,没想到你长得不怎么好看。”
瞬间,当年还在做宫女的沈琳,不哭了,微张着嘴,傻了。
惠元帝也懵了,又喃喃了句:“宫中什么时候来了这么蠢的?”
于是,她委屈的被封了妃,又因运气好,怀了龙嗣,免了陪葬,就是当年萧扬才三个月大,而且是在沈琳肚子里。
沈琳深性胆子小,进宫后听了的各种皇位争夺的故事,深怕自己的孩子生不下来,每天以泪洗面,熟不知,当时的浩慧帝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一毫无背景的皇子,算个皇子?等他出生,他皇权都巩固了,再等他长大成人,他儿子年纪都比他大了。
在她的杞人忧天当中,萧扬出生了,她又“深知”皇位残酷,皇子无用才能活下去,所以,掏光家底的供他吃喝玩乐,偶尔去问浩慧帝要下钱,顺带表明他儿子就是个废物!
其实,当时浩慧帝想的是,胆子真不小,敢问他要钱?
沈琳继续望着自己的儿子,泪眼婆娑了下,她儿子脑抽般的有用了,为了活命,现在居然要不碰女子,来自断子嗣证明忠诚?
她一想到这心肝脾肺就纠一块,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在他没被绑走前,就给他塞一堆如花美眷的!
可惜,当时怕他过早玩坏身子,死活没让他碰女子一下。
现在……
“儿,你身边这么多好男儿,你就没看上的?”沈太妃妥协了,她使劲浑身解数都塞不了女子给他,那男子也很不错,至少出入都能陪着他。
萧扬头疼,起身道:“儿臣该出宫了,还有公务要处理。”
“啊?”沈太妃愣了下,“母妃忘了告诉你了……”
萧扬:“……”
“御医说你积劳成疾才会昏倒,皇上勒令你放一个月的假!所有大小事务暂由你的副手严岬处理。”
萧扬扶额,为什么才说?
现在的皇帝是他侄子了,他绑架回来后,京中再次变天,所以,他要无聊一个月?
他躺在床上,一双眼沉寂幽黑,像在想什么。
几日后,何府,宁琳琅悲哀的发现最近辛苦被打回原地也就算了,何夫人还莫名其妙的好像开始整她。
比如,现在……
不用转头,她也知道,两侧走廊里藏着何夫人的丫鬟。
她一脚迈进何夫人让她整理的杂货间,一条蜿蜒小蛇,忽的从一处向她飞来。琳琅叹了口气,手往一处一伸,毫不费力的掐到那条小蛇,她转头一看,有点失望,有点瘦,身无几两肉。
她们怎么不找肥一点的?
她转身出门,走到那几个看到她或蛇一蹦三尺高的丫鬟身前,道:“告诉夫人一声,我出去处理下这条蛇,免得伤到人。”
两个丫鬟脸色发白,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
她转头,对着蛇,一脸认真道:“你说,她们是怕你还是怕我?”
蛇:“……”
“感觉应该怕你,你长得丑。”
蛇:“……”
琳琅找了个篮子,堂而皇之的出府,恰好快中午了,今天,她爹可以加个餐了,篮子中的午餐肉安安份份的卷成一团,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回家要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她边走边想着,到底她表现了什么,导致人以为她看上何初年,吓成这样子?
她想了想,她跟何初年的接触屈指可数,大多时候都是跟着何夫人一块见的,偶尔单独,她也就帮着晒了下书,递了下茶。
一侧一瘦小的男子擦身而过,琳琅若无其事的手一伸一回,腰间的佩饰又系回了腰上,留着手臂发麻的扒手傻了般的站在原地。
她继续平稳的走着,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是最近京城不太平,还是她最近走霉运?先来个何夫人,后面紧接着差点被醉鬼酒壶砸到,遇到非礼的,今天又是扒手。
她半个月前才去过寺庙,为了那个人,现在这是让自己再去一次,改改运气?
话说,佛祖管运气这事吗?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身前一高大的人挡住去路道:“姑娘,我家王爷要见你。”
琳琅抬眸,一脸茫然:“你家王爷是哪根葱?”
裴七:“……”
第6章 故人交手
裴七很想说一句,他家王爷不是葱,然而,身为豫亲王左右手,王府门面之一,争辩不是他此次出行目的。
他要有礼,就算这姑娘一开口就让他很郁闷。
“姑娘,还请跟卑职走一趟。”裴七恭恭敬敬的道。
琳琅听完,转身走人,此路不通,大不了换条路走,有那个时间去理一个不认识的破王爷,她还不如想想怎么做篮子里的小蛇。
它肉太少,可能不够宁方吃。
裴七看着人背影,深深的看了眼,大步迈过,手刀升起,复而快速落下。身为萧扬的人,他的身手自觉还不错,就是没想到有一天要用到一手无寸铁的姑娘身上。
向来正直的他,此刻罪恶感油然而生。
琳琅:“……”
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明知道身后有人要打晕自己,自己还得把脖子亮出来给人,完了,还得来一副对方好厉害,成功弄晕她的样子让人沾沾自喜下。
她心塞,然后眼前黑了,最后一抹意识是无奈的向上苍祈求,希望那个王爷不是个变态。
还好不是个变态,不过可能也离变态不远了……
一个时辰后,琳琅还没完全清醒,萦绕在鼻尖的缭缭熏香,舒服的她想直接一觉睡过去。
可惜不能。
“醒了?”
声音很好听,像坛埋了二十年的陈年美酒,就是有点耳熟?
她抬起“柔弱无力”的胳膊揉了揉脖子,睁开如受惊小鹿般惹人怜爱的眼睛,粉嫩小嘴刚刚开启,桌前华服男子一身清冷,目光如炬。
于是,“砰”的一声,她又“晕”了过去,倒在那张床上,不省人事。
萧扬:“……”
“姑娘,既已清醒,何必晕回去?”萧扬把玩着桌上的茶杯道。
琳琅躺着,当机立断选择左耳进,右耳出,当做什么也没听到,九连山的山贼头,这点本事堪称一绝。
更何况,小羊羔貌似成长成了猎鹰,她除非脑子进水,才往人陷阱里钻。
“林琅,你无耻起来,还真是一点不变。”萧扬起身,踱步到床边,床上的女子一脸“昏迷不醒”的样子,都这地步了,还能当作没听到。
琳琅此刻很想习惯性的扶下额前碎发,然后嘴角扯开,更加无耻的回他:“多谢夸奖。”
可惜,她现在“晕”了过去,不能回他,更不能气他。
萧扬会不清楚床上躺着的那个是什么德性吗?那绝对是礼义廉耻拿去喂狗的家伙,九连山半年相处,足够他终身难忘。
他看向那只手,不出意外的微微动了下,随即归于死寂。
呵,当他还那么蠢吗?
“来人。”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安稳”的脸,咬了咬牙,“去请大夫过来。给这位姑娘,好、好、看、看!”
琳琅轻叹了下,小羊羔还是不长进啊,就算叫来御医,他还能叫“醒”她?
裴七走了进来,闻声,狐疑的偷偷抬起头来,王爷还是王爷,就是觉得哪个地方怪怪的?
好像有点……幼稚?
如跟小儿比赛,输了多回,终于赢了一次,现在扬眉吐气了?
他领命退下去,又找来大夫,大夫把着脉,垂首道:“王爷,这位姑娘身强体壮,没什么大问题。”
萧扬得这意料之中的答案,看着人,嘴角往一侧一勾,意味深长的又问道:“那为何还不醒?”
不醒?
当他还是当年的任她捏圆搓扁的萧扬?
现在他有的是方法,能借着看病的名义叫醒她!
“这个……”大夫尴尬的看了眼躺着的人,对着萧扬接着拱手。
“姑娘睡着了而已……”
萧扬:“……”
论气死萧扬,林琅绝对是个中好手。
他都想好了,待会让这大夫各种银针毒·药伺候上去,现在……床上的人呼吸均匀。
他现在犹如蓄满力量的一拳,终于打了下去,结果发现打在棉花上了。
这也不能怪宁琳琅,她这几日被何夫人使唤过度,已经累到不行,恰好,萧扬这床够软,这香够安神,她面对的又是个熟人,虽说这熟人可能跟当初的软糯可爱相距甚远,但架不住她困了……
萧扬一双手捏的咔咔作响,眸中,火苗蹭的一下燃起,隐忍着怒气,袖子一挥,转身背对着床上那个气到他的:“给本王叫醒她!”
最终目的还是达到的,就是过程跟性质不太一样了。
大夫温声细语的,充分发挥了医者父母心当中的父母心:“姑娘,姑娘……”
那叫的那叫一个轻柔,堪比催眠曲,于是,宁琳琅睡的更沉了。
萧扬:“……”
四年多前的萧扬对于礼义廉耻做的很是一般,不好不坏,横竖没人管他,他向来怎么舒服怎么来,但四年多后的豫亲王,可以说是堪称京中表率,严苛的令人发指,当然,他家母妃捣乱的时候例外。
现在,“礼义廉耻”的标杆,一个转身,一把拽起床上的人,在空中抖了两下,愣是把睡梦中的人活活吓醒。
琳琅瞬间懵了下,猛的睁眼,还没看清小羊羔的脸色,天旋地转间,她又被拖下床,猛的往靠墙的坐椅上一扔,震得她屁股……
有点疼。
她睁着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曾经软软的小羊,现在居然如此暴力。
更恐怖的是暴力完之后,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刚刚那暴力的人不是他般,现在负手而立,神情自若,如那日街上看到一样的清冷严肃,高居神坛。
他沉声着进入今天真正的目的:“好久不见,本王该叫你林琅,还是宁琳琅?”
琳琅:“……”
他难道不觉得这两个没区别?
她深吸了口气,头恰到好处的垂着,充分显视出了她一弱女子来到陌生环境的恐慌,又将她的做贼心虚藏的干干净净,她再伸出手来,搅着衣角,蚊子般叫着的声音不安的认真作答着:“随……王爷。”
嗯,恐慌有了,羞涩也有了,林琅满意了下。
“什么?”
萧扬听不懂,短短三个字,不一样的语气出来,能有不一样的意思……
他莫名的有种他是真的在亲切问人叫什么的感觉。
于是,见鬼一般的看着曾经放荡不羁的人,现在如只受惊的小鹿,我见犹怜的?
琳琅再接再厉,带着吓坏的哭腔,抽抽嗒嗒的:“琳琅爹……还有何夫人都直接叫的琳琅,不熟的人会叫宁琳琅。”
萧扬嘴角抽了下,心底很配合的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该感觉告诉他,他可能在强抢良家妇女……
他稳了稳心神,即使现在面前坐着的有多不像林琅,但……他还有种种证据支撑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