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军拿着饼子走到门口,蹲在保尔面前,掰了一块喂给他,宠溺的摸摸他的头,“保尔~”
保尔呜呜的吃着赵胜军给的饼子,吃完了抬头对着赵胜军傻乎乎的咧着嘴,耷拉着热舌头,不断的哈着气。
看着保尔的傻样子,赵胜军就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想起那个小女人,还有他们一起在山上的幸福时光。
赵胜军喂了它半个饼子,自己吃了半个,觉得嘴里实在寡淡,看着保尔,“你是不是也想……上山了。”那个她字差点说出口,又想起在山上的那个吻,赵胜军又是害羞又是心折。
“汪汪~~”傻保尔汪汪叫了两声。
赵胜军揉了揉他的头,反正地里的活也干完了,赵胜军站起来解开他的绳子,“走,咱们上山!”
赵胜军回屋里找出了那个他上山专用的包袱,背着包,带着小土狗,上山去。
山里还是一样的宁静,一进来清新的空气进入他的肺里,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可是进了山,心底里对她的思念也就更深,这是第五天了,明天那个小女人就要回来,看来他得找机会把话跟队里都说清楚,不过说之前还要找她商量商量,要不然这样闲话传下去,可不太好。
小土狗一进山还是一样的,一溜烟就蹿进了林子里,没爬多久就在上面叫,赵胜军跟过去,他还是一样的自豪,站在兔子窝面前昂首挺胸像个将军。
再见兔子窝,赵胜军又想起了那只永远找不到的小白兔和那只特别像是小白兔的人儿,他从包里掏出铲子来,嘴里念叨,“说不定这次是只小白兔呢。”
挖了几下就露出了一些兔子毛,棕黄色的,“又不是小白兔!”赵胜军颇为遗憾,但是洞都挖开了,就条件反射般的把里面那只可怜的小棕兔抓了出来。
它只有手掌大点,赵胜军抓着它的耳朵把它提起来,那兔子在手里挣扎的颇为厉害,他只好两只手把这只小棕兔捧在手心,捋捋它的兔子耳朵,把毛都撸顺了,赵胜军却觉得这兔子跟那天他们抓着的那只像极了,赵胜军自嘲的摇摇头,他真是中了魔怔了,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那个小女人。
赵胜军一个闪神,那兔子机灵的嗖的一下从赵胜军手上逃脱,淹没在草丛中不见了。
赵胜军本也没想怎么样它,任由它跑了,可是保尔却急了,着急的就要追上去,可是野兔在山区的奔跑速度是极快的,就保尔那只小傻狗,是万万追不上的,没办法,跑出去一会儿又折回来,在赵胜军面前汪汪直叫,似乎埋怨赵胜军怎么放走了那只小棕兔。
赵胜军摸摸它的头,“走吧,咱们抓只野鸡来吃。”
沿着上山的小路一路向上,赵胜军还是在上次的位置布了几个捕猎夹,等待猎物上钩,小土狗又去忙了,赵胜军一个人则去了山神庙。
山神庙里人迹罕至,赵胜军坐在门口,想起温欣上次在这跟他说的话,她理解他,愿意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其实他从未期待有人能理解他的所言所想,更别提跟他站在一起去保护山神庙了,她那么娇弱的身体,却蕴藏着那么大的勇气,赵胜军现在一想到那一刻,都十分的感动,一种从心而出的感动。
在山神庙跟山神爷爷神交了一天,赵胜军这才下山,去检查几个夹子的时候发现有所收获,捕到了一只大山鸡。
保尔在旁边留着哈喇子,以为赵胜军又要烤山鸡吃,可是没有了小对象,赵胜军哪里有心情吃烤鸡,想到她明天就回来,赵胜军就提着山鸡下了山,准备送去小黑子家,好让她明天回来也有的吃。
赵胜军提着野山鸡去了黑子娘家,小黑子刚下学,远远看见赵胜军来了,背着个小书包颠颠的跑过去,“胜军哥,我温欣姐不在,你咋最近也不来了?”
赵胜军脸色一滞,小黑子鬼灵精的笑笑,“胜军哥,这山鸡是给我们家的不?”
赵胜军点点头,小黑子接过了山鸡,在赵胜军面前絮絮叨叨,“这温欣姐啥时候回来呀,我这两天见不着她,都想死她了。”
赵胜军看了他一眼,在他的头上狠劲一戳,“明天,你那是想你温欣姐了?我看你是想吃的了你。”
小黑子嘿嘿一笑,在旁边小声抱怨,“还不是俺娘,自从温欣姐走了这几天,俺娘是顿顿做粗粮,噎得俺咽都咽不下去,这两天都瘦了。”
“我看你是让你娘把你的喉咙给惯细了你,吃点粗粮撑撑就好了。”赵胜军不客气。
小黑子在旁边看了粗鲁的胜军哥一眼,感慨道,“要不说还是俺温欣姐疼俺哩,哎,以后她跟那镇里的纠察队队长搞了对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对我好。”说完就提着鸡进屋了。
赵胜军被捅了一刀,半天才缓过神来,立马掀了门帘进去,黑子娘正抓着那山鸡翅膀拿绳子绑山鸡脚呢,抬眼看到赵胜军,“胜军来啦。”
赵胜军点了点头,黑子娘把这工作交给小黑子,站起来道,“这温知青明天就回来?”
赵胜军点点头,“嗯。”
“那俺那还有一袋白面还没拆,要不你下午扛走?”黑子娘看着赵胜军难看的脸色。
赵胜军看着她,“说的给你们吃的就是给你们吃的,别省,该吃就吃!”
黑子娘有些惭愧的搓着手,“也都怪婶子,谁知道这温知青这么快就有对象了,听说那对象都没见过几次就谈成了。”
赵胜军气恼,“婶子,怎么连你也跟着瞎参合,人家温知青不在你们瞎传什么闲话。”
黑子娘被赵胜军训得不敢说话,倒是旁边的小黑子开口,“那村里人都这么说,最近俺下学村头都没人等俺跟俺打听温欣姐的消息了,都说温知青找下对象了。”
“甚?看你左一个温欣姐,右一个温欣姐,没想到是个白眼狼!”赵胜军没料到这小黑子吃着他的饭,还充当这别人家的间谍,吃里扒外!气的上去照他屁股就踢。
“俺没有,除了俺跟你说过大白兔的事,俺才没有呢!”小黑子气的跳脚。
赵胜军这才缓和下来。
小黑子摸着屁股上的疼看着他的胜军哥委屈道,“胜军哥你不能这样啊,找不上温知青当对象就拿俺撒火。”
赵胜军气的鼻子都要冒烟儿了,“行啦行啦,别废话!再让我听见你传温知青的闲话你以后就再也别想……吃山鸡!”
“那俺温欣姐的对象就是纠察队队长么,还跟你沾着亲呢,听说还是你的小婶婶,以后也是一家人么,胜军哥你气甚了?”小黑子无语。
越说越没谱了,“她不是俺的小婶婶,她是你的小嫂嫂!”赵胜军气闷的说出了这几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完满脸通红的撩开门帘出去了。
小黑子一家面面相觑,小黑子从窗户上看着他哥狼狈逃窜的背影,“哎,你说我胜军哥,年纪轻轻咋就犯了癔症了。”
第45章
赵胜军在阳石子因为自己的小对象焦虑万分, 而他的小对象却在阳山镇接受了一场非常棒的女权教育。
赵锦程把温欣送到张部长的宿舍就识相的走了, 说是要去办自己的事。张部长则十分没有领导架子的招待了温欣一顿从食堂带回去韭菜盒子。
“一月葱,二月韭,这时候吃这韭菜最好了, 我们那政府食堂里最好吃的就是这韭菜盒子了, 每次都得抢,我这是今天也算卖了个面子,特地让食堂师傅给我留的, 要不然都吃不到。”张部长十分接地气, 热络的招呼温欣吃饭, 打开了几个铁质饭盒, 一个盛了好几个韭菜盒子,一个盛了一些小炒菜什么的,十分普通的家常菜色,但是比起阳石子的伙食那可是好的太多了。
温欣坐到张部长旁边, 跟着摆好几个菜色,才夹了一个韭菜盒子。七十年代的食堂饭菜就相当于五星级饭店,谁家能有食堂关系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情。民以食为天, 在这个年代,没什么能比吃的东西更重要了。
“对哦, 这时候是最合适吃韭菜盒子的时候了,回去我也买点韭菜, 让我搭伙的婶子做来吃。”温欣笑着说, 韭菜盒子是一种北方传统食品, 张部长带回来放在饭盒里,表皮已经没有那么酥脆了,但是仍然吃的出来韭菜优美的滋味。
“这里还放虾米了?”温欣咬开了韭菜盒子,两口就吃到了虾米的味道。
“你这小丫头舌头挺灵!”张部长笑着看着她。
七十年代的交通都不太发达,北方很难吃得到南方的东西,例如这虾米,看起来十分普通,但确实一种海边特有的特产,阳山市这个北方的内陆城市,能吃的上虾米算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要不然这韭菜盒子能有那么多人抢?这精华都在这虾米上了,特别鲜,你多吃,别客气!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张部长招呼温欣。
任何时代,食物都是一个绝对不会错的聊天题材。两人从韭菜盒子聊起,接着聊到温欣的南方家乡,再到温欣得到的模范奖状,最后又聊到知青们在阳石子的上山下乡生活,小到阳石子地里的种植作物,大到整个阳石子缺电的问题。
在得知阳石子现在还没有接电的事情,张部长气的摔筷子,大骂政府部门的办事效率,接着直接雷厉风行的从饭桌上站起来打电话训斥了市里供电局的相关领导。因为阳石子通电是前年的工程,一直拖到今年都没办其中必然有很多复杂的原因,电话那边给张部长解释了半天,最后被张部长一顿训斥。温欣看着老太太声色俱厉的样子,暗暗佩服。张部长最后还给温欣留了个电话号码,说如果阳石子这半年没有通电,就要致电她汇报,她来解决。
吃完了饭,温欣帮着张部长收拾了桌子,洗了饭盒,回来的时候,温欣正好询问起桌上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双人照,两人都穿着军装,一男一女,女的眉眼英气十足,正是眼前的张部长无疑,这房间一看就是单人住的,因此温欣也很好奇。
“这是您和您的先生吧?”
张部长擦擦手走过来,拿起那张照片,笑笑,“是,不过是以前的丈夫,这是我们在革命老区照的,那时候刚打赢了胜仗,也是我从游击队转为正规军打的第一个胜仗,组织上派了新闻工作者来,那时候我们两个刚结婚,组织上特地留了一张胶卷,给我们俩照了这张照片。”
温欣一听,这怕不是又一个悲伤的故事,没敢再说话。张部长看着照片露出微笑,转头看到温欣那副表情,了然的笑笑,“哦,你肯定想差了,他还活着,哈哈哈~~”
温欣被老革命家的笑话弄的一滞。
张部长哈哈笑过又说,“我们离婚了。”
“离婚?”温欣一直觉得七十年代,离婚并不是一个普遍的概念,大部分人的思想并没有完全从过去的思想中抽离出来,仍然坚定一双人一辈子的。
张部长点点头,“我这辈子啊,离了两次婚!”
这话一说温欣更是震惊,看不出来老革;命家还有如此风花雪月的一面。
“两次离婚都是因为革命,尤其第二段婚姻,结婚也是革;命,离婚也是革;命。”张部长说的时候云淡风轻。
“哦,什么意思?”温欣十分好奇这位老革;命家的两次婚史。
“我啊,第一次结婚,是因为家里给定的娃娃亲,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懂,闺女更没有选择的权利,家里头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时候国家还没解放,我十六岁就被家里给嫁出去了,嫁给了邻村儿的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庄稼汉,还是个瘸子,但那时候我就叛逆,几乎一天都没在那个家待过,而且那时候到处都在打仗,乱的很,我半夜跑出来,不知道跑了多久,后来就加入了当时的一伙民兵,那时候也没有什么革命的概念,就是打鬼子,打游击。后来我们的游击队一步步的壮大,被编到了正规军里,我那会已经是营级干部了,那时候才正式接受了无产阶级的思想教育,才知道自己以前的那种婚姻是封建包办婚姻,那时候全军也都反对这种封建婚姻,那会儿我有组织撑腰了么,所以我就带着人回去,跟那个我一天都没处过的第一任丈夫离了婚。后来军队整编,我就认识了第二任丈夫,都是因为革;命认识的,也因为革;命产生了感情,于是我们就跟组织上申请了结婚,后来打赢了胜仗,全国也解放了,国家不需要那么多的军队,我们就被安排做各种地方工作,做了大概一年吧,他就派去了国外当外交大使了。”
“外交大使?”温欣震惊,没想到张部长的前夫这么有来头,忍不住出声打断。
张部长看了一眼温欣那没见识的样子,继续解释,“那时候咱们国家陆陆续续开始跟世界上的各个国家建交,急需一大批外交工作人员去国外工作,他以前是读过书的,不像我,我是后来跟着革;命队伍的土班子扫盲上来的,中国话都写不利索,更别提那画符一样的外国话了。”
“就因为您没读过书,所以没让您去?”温欣眨着眼为张部长抱不平。
张部长瞥了温欣一眼,“说啥呢,都是革;命工作者,这点上大家的觉悟必须要有,那时候组织上的安排是让我们这些女人都放弃国内的工作跟着丈夫一起出国过去,当外交夫人!”
温欣就奇怪了,当外交夫人有什么不好?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呢,她奇怪的看着张部长。
“你知道这外交夫人是什么,说是出去就不用工作了,大使的钱就包括他夫人的,因为国外都是这样的!女的不干活!这在我们听起来简直是滑稽,不能相信的,也从来没听过,我是一个女干部,一个女革;命工作者,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了,怎么能最后还打回原形,变成依附男人的一个夫人的地位,这是万万不可能的!我是从民兵,一直到游击队,后来干到正规军,再到后来的地方工作,我们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干过,结果现在让我们穿着旗袍去当外交夫人,这我接受不了,这我们女性同胞的价值在哪里,于是我就提出了离婚!我要坚持我在国内的地位,坚持我们女性的地位!”
温欣看着云淡风轻的诉说着一切的张部长,她想象过一万个离婚的理由,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种。“就这样就离婚了?”
“当然,政府也派人多次来做我的工作,我家那口子因此也跟国家提出辞去大使的工作。但是,组织说了,这也是革;命,这是面对国家解放后新形势的新革;命。他必须要接受这个工作,但是我也是一个女干部,国家百废待兴,我们奋斗了一辈子,就是让广大人民翻身做主人,为了广大妇女翻身做主人,我有我国内的工作要做。就这样扯皮了很久,最后,在我的坚持下,我们就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