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枭王即将出征,他同王后交代完一些事后,见到宓氏站在一旁,眼神炙热地望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便道:“宓氏,你救了帝星,孤王说了要将秋露台赏给你,从即日起,你便搬过去吧。”
宓氏听了,脸上闪现狂喜之色,刚想跪下言谢,晋枭王不耐的挥了挥手,雷厉风行地走了。
“宓妹妹,大王都把秋露台赏给你了,看来你是看不上我的赏赐了。”王后眯着眼眸,神色间隐隐有些不快,然后宓氏被惊喜砸昏了头,并没察觉出来,反而贪心道:“怎么会,大王赏赐的是大王的,王后赏赐的是王后的,妾身都很喜欢呀。”
第6章 绝孕汤
宓氏没有考虑太多,欢欢喜喜地回来了,并眉飞色舞地将这个好消息同季芜分享。
“芜,以后我可以住像虞姬那样大的宫殿了,可以穿锦履华服,群仆环侍……”
大晋等级森严,群臣及后宫之中的人衣着皆有限制,像宓氏这样的媵人,其本质上不过是王后的奴仆,她身上的穿戴只不过比寻常的奴仆稍微精致一点,但同王后和虞姬相比,则有着天壤之别。
宓氏乃是宓族最美的女子,她在族里也是被人捧着长大,可直到随王后出嫁,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她生□□美,自负于自己的美貌,极其向往奢华的生活。如今除了正红与凤钗不可上身,其它的任何颜色的衣服钗环,她都可以穿了。
宓氏被压抑的太久了,她迫不及待地去翻箱倒柜,把那些珍藏起来珠花翠玉盘出来,在自己头上比划。
宓氏容颜迤逦,从前在宓族鲜衣盛装,不管走在哪儿都是最夺目的存在,如今又多了一份妇人的成熟风味,打扮起来更是美艳夺目,不输从前。
季芜望着她明媚的芙蓉面孔,有些恍然,竟好似回到了从前在宓族无忧无虑的日子,可一想起现实的情况,便忍不往宓氏头上泼凉水。
“媵人,你看着这后宫之中住在台殿之中的人,有哪个是媵人出身?”季芜心忧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媵人的了秋露台,便犹如小儿玩火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自毁焚身。”
宓媵人本性张扬,总得季芜耳提面命,此刻听季芜老生常谈,她不情不愿地放下一只青鸾钗,不以为意道:“我不仅救了帝星,还帮了王后那么大的忙,这些赏赐都是我应得的,芜,你说得这样严重,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宓氏有些冥顽不灵,季芜心累地长叹了一口气。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咱们若搬入秋露台,成为一宫只主,王后纵使感念着帝星之事,暂且不会如何,但日后必然不会再庇护我们,更甚则会猜疑和防范、乃至对付咱们。”
宓氏最大的依仗就是王后,若没了这个靠山,她空有宫主的地位,却一点自保的实力都没有,甚至王后根本不必出手,只要冷眼旁观,这些年被她得罪的人必然会伸出手来将她撕个粉碎。
想到这些,宓氏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在房里来回踱步。
“芜,秋露台是大王赏赐,我又不能还回去,这可如何是好?”
正如宓氏所说,大王金口玉言,这秋露台敕封已是既定事实,断无更改,季芜垂眸思索了片刻道:“媵人,唯今之计,只有趁早向王后表明衷心才好。”
“对,芜,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和王后说,即使我得了秋露台,也依然会对她忠心耿耿。”宓氏连忙去扯自己的发钗,想把浓艳的妆洗去,季芜瞧着她慌忙火急的样子,不由头疼地阻止道:“没有足够的诚意,王后她不会取信于咱们。”
宓氏听了季芜的话,停下来,睁大了眼睛道:“那我要怎样表示,王后才会彻底相信我?”
“示之软肋,以要害作保。”季芜思忖了一下道:“弱国为了取信强国,大多会送太子为质,咱们把……”
季芜的话还没说完,宓氏顿时悟了。
“罗儿是我的小福娲,是我最厉害的法宝,我这就把她交到王后手上去。”
宓氏脸上一点不舍都没有,反而像逃离了某种压迫一样,松了一口气。倒是季芜面露不忍之色。
七公主那么小就要离开母亲,送到王后那边,要是仆妇怠慢了怎么办?
季芜不忍深思,抬起头来,宓氏已经兴冲冲地进入内室。
昨夜大半夜被叫醒,妣云罗回来就扑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宓氏兴高采烈地进来,望着妣云罗睡得粉扑扑的小脸,不觉得可爱,反而有些发怵。
虽然女儿是福娲,能给她带来好运,但她身体里住着一个神灵,一点也不像孩子,她在她面前只有敬畏,完全生不出亲近之意。
“福娲,我知道你是专门来庇佑我的,可是成我宫主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你再也不用把福气分给我了,以后你去王后那里,成了她的女儿,你好好庇佑她吧,这样不仅能的到更精心的照顾,还能享受更多的供奉。”
宓氏叨叨得理所当然,却不知妣云罗在她进来那一刻便醒了。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作熟睡的样子,但小手却暗暗握紧了手里的羊角匕首。
宓氏好几次靠近她的床边,都鬼鬼祟祟地,最后一副害怕心虚的样子离开,妣云罗以为她还没打消她是妖怪的念头,想要对她出手,如今听她的话,结合剧情,不难猜到宓氏心里的小算盘,于是冷嗤了一声,忽然掀开了眼帘道:“阿娘,只怕你光把我送过去还不够。”
妣云罗声音听起来甜糯糯,但宓氏却惊得肉跳,害怕得向后移了一步,不敢与她的眼睛对上,但却又忍不住想要聆听福娲的指点。
“帝星之说还没有出现之前,虞姬如此得宠,但王后却坐视不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呀?”宓氏对虞姬,不知道有多羡慕,她张着耳朵,屏息以待,仿佛等待什么制胜的法宝,妣云罗见状,忽然咯咯一笑道:“因为她不会生孩子。一个没有子嗣的宠妃,不过徒有其表,王后只要坐看她人老花黄,被新人取代就行了。”
虞姬刚进宫那刻,王后曾经通过她,让季芜配过一种极其阴寒的药,宓氏听了妣云罗的话,不由胆寒道:“你……你,你是教我也像虞姬那样。”
“是呀,唯有那样再也不会生子,王后才会相信你是绝对的臣服。”妣云罗从床上坐起来,慢悠悠地摇着小腿,诱惑道:“其实你换个角度想想,这样也挺不错。且不说妇人产子九死一生,就是生下来了,也很可能如同姜氏一般,生的是个公主,实在得不偿失。再说女人最美的时间就那么几年,阿娘你也不小了,若是不能抓紧时间,等过了花期,就只能徒留遗憾了。”
难产宓氏经历了一遭,现在提起来还后怕;期待的儿子变成女儿,那失落的滋味,她也饱尝过一次,如今实在不想再尝试第二次,更何况身下孩子后,她引以为傲的身材也有些走样,这让她花了两年的功夫才恢复过来。
“我……我”宓氏面含纠结,嘴唇微张了片刻,便有了决断。
“我这就让季芜熬药,当着王后的面喝下。”
“嗯,顺便把我也送过去,这样王后便会彻底信任你了。”妣云罗扬唇一笑,眼神善意而辜。
季芜赶过来,从旁默听了她狠绝果断的话,心魂不由为之一颤。
福娲小主确实比她们思考得周全,可当看着她仿若邪灵一般蛊惑宓氏的样子,她竟然有一瞬间开始怀疑,她到底是善是恶。
“季姆嬷。”不过当妣云罗奶声奶气的呼唤她,亲近地将小手伸向她的时候,一切的违和又全部打消了。
第7章 绝孕自保
那令妇人绝育的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宓氏派人联系了自己的族人,等了几天,这药才按照季芜的配方,准备齐全。
拿到药以后,季芜便守在厨房里熬制。
当三碗水烧成一碗时,季芜望着那在在房间里袅袅升腾的烟雾,心绪极其复杂。
她行巫毒之事不在少数,然而这却是第一回对着自己人。
“媵人,此事太过孤注一掷了。你还年轻,若能为大王诞下王嗣,便能随着去封地荣养,不如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季芜有些心慌,手端着药碗,里面的药汁被因颤抖而溅落了几滴在地上。
“芜,大王并不好女色,且不日就要出征,等个一年半载回来,不定又要带回多少宠姬美妾,到时候,我怕是连见他一面都无比困难,别说是孕育子嗣了。况且正如罗儿所说,生子不仅危险,还生男生女都无法左右,我为何要为了一个渺茫的机会,放弃享受大好的年华。”
宓氏看清自己的目标之后,反而有股壮士断腕的决心。她毫不迟疑地将药碗盖上,亲自用食盒提着,然后牵起妣云罗的手。
宓氏从南华房走出来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终于要摆脱这一放逼仄的天空了,可越靠近王后的所居的庑殿,她的脚步就愈发迟疑,尤其是当捏着妣云罗肉嘟嘟的胳膊时,她感觉提着药碗那只手如坠千斤一般。
“罗儿,你虽然是福娲,但是神仙也有年幼孱弱之时,你到了王后那儿,记得要让着五公主和八公主,她们都是王后所生……”
宓氏忽然意识到,等她喝下绝孕药,妣云罗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舍。
妣云罗身高不过宓氏大腿中部,她扬起头来,也未必能瞧见宓氏的表情,更何况她根本不在意她那微薄的母爱。
“噢。”妣云罗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让宓氏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心里不由有些难堪。
“阿娘,趁着大王还没离开,你赶紧表态,不然等他走了,这后宫就成了王后的天下,届时,她的紧迫感就会消失,你投诚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妣云罗这句话一出来,宓氏心里的那点犹豫很快就散去了。
*
这几天,王后为晋枭王准备践行事宜,隐隐几次窥探到了他对太子的不满,尤其是他反复提起帝星,且还在整军的时候,将姜氏之女举起来,当着太子和众将军的面道:“天降帝姝,王佐之才,佑我大晋。”
“天降帝姝,佑我大晋……”
底下的众将士昂声呼喊,被抱在晋枭王怀里的水玥似回应一般,兴奋地挥着拳头,咯咯直笑,听得王后脑仁嗡嗡作响,心里梗到不行,然而这时,太子还不知所谓地将那小婴儿接过来,一派亲热道:“父王,水玥妹妹排行第九,等长大了,与孩儿兄妹二人携手,必然使得天下九九归一,成就千古霸业。”
太子平时在晋枭王面前,素来没有主意,连话都不敢说,这时却好似真的相信这小小的婴儿能辅佐他,让他成为千古帝王一样,胸部直挺挺地,竟然前所未有地自信起来。
“哈哈,太子终于有几分孤王的样子了。”晋枭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看似器重,然而王后却留意到了他眼神格外平静,一点喜色也没有。
王后暗暗压下心里的那抹隐忧和不快,待回到昭华殿,立即发火将几案上的茶杯摔个粉碎。
“太子才是未来的国君,大王拿一个刚出世的女婴当众说她是王佐之才,这岂不是间接说太子无能,这教他日后在百官面前如何树立威信。”王后气恨不已道:“姜氏和他生那妖孽怎地就是如此不消停。”
“母后,你太小题大做了,水玥妹妹不过是个女娃,日后能帮助孩子自然是好,不行就把她嫁出去和亲,总归是于国有利,更何况父王早就把朝政交给了我……”
太子并不太理解王后的苦心,他望着母亲常年生气而爬上眼角的竖纹,安慰了一会儿就有些心不在焉。
母后之前对姜氏出手,惹得父王扣押了后玺半年之多,这让身为太子的他遭受了不少笑话。
外面都传他母亲善妒,此刻见她一点仪态都没有,宛若市井泼妇一般,口里念叨着妖孽,诅咒玥妹妹和姜氏去死,他面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堪。
“母后,父王让我跟令伊公仪长商讨政事,孩儿现在就去找他。”太子眼神闪躲了一下,便忙低下头,找了个借口就要开溜,王后见他神思不定的样子,以为他又在想某个女人,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
太子向王后草草行了一礼,漫不经心地从殿中出来,这时正好遇到了宓氏。
他成年已有两年,身边的女子不断,可经过宓氏身边的时候,脚步不由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见过太子殿下。”宓氏俯身行了一礼,瞧着规规矩矩,可是她见了男子,便不自觉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她半垂着头,脖颈扬起一截优美的弧度,弯腰时顿身时,胸挺腰美,臀部翘挺,整个散发着一股成熟女子才有的妩媚。
太子的眼神炙热地瞧着宓氏,有些挪不动道,妣云罗扯了一下宓氏的袖子,忽然出声道:“阿娘,这位就是太子哥哥么?”
“哦……嗯,是呀。”宓氏微微抬起头来,瞧着模样同大王十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儒雅的太子,不由脸红了一下,连提紧食盒,错身移开。
太子之前整个心神都放在了宓氏身上,此刻听妣云罗出声,他才注意到宓氏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
媵人穿得只比普通仆人精致些,太子先前还以为她是新提拔上了的婢女,如今反应过来,这是他父亲的女人。
“妹妹好,这块玉佩送给你。”
晋枭王子嗣众多,太子除了自己的亲妹妹,其他的基本都认不全,此刻为了掩饰尴尬,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妣云罗手里,便匆匆离开了。
太子给的玉佩上面绘制着精美的龙纹,有鸡蛋那么大,妣云罗用五根手指抓着一半,瞧着仿佛时刻都要掉到地上,宓氏连忙道:“罗儿,这东西阿娘替你保管着,免得你不小心摔碎了。”
“嗯。”妣云罗拿着手酸,很爽快地递给了宓氏,不过脑袋里却想起了书中关于这位太子描写。
他好色平庸,且不辨忠奸,大晋数代君王积累起来的优势在他手里耗光,到了他儿子的时候,不仅被后起的廖国占据了大半,整个朝政都被白月光池砚掌握在了手里。
妣云罗一边想着剧情,一边随宓氏迈步向前,等得下人禀告完,见着王后时,便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自己的思绪,悄悄往宓氏身旁移了一点,装作怯懦怕生的样子躲在宓氏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