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何贵,奉命来迎接姑娘和琏二爷,还请姑娘和琏二爷上马车。”
紫鹃此时身体已经大好,与雪雁拥着林黛玉上了其中一辆马车。贾琏则与贴身小厮兴儿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一路行了许久也不见停下来,贾琏疑惑,记得上次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林府了。
他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却见周围树木耸立,早已出了扬州城。
贾琏一惊,忙高声喊道:“停车!”
何贵迎上来道,“琏二爷,有何吩咐?”
“爷才要问你呢,你们到底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爷可不记得林府什么时候搬到城外了。”
“怪小的没说清楚。”何贵假意抽了下自己的嘴巴,“咱们不是去林府,而是去别院,老爷此刻正在那里。”
贾琏想了一想。即便林如海现在已经死了,林家这些人应该也没那胆子谋财害命,再说他这次为了将林家的财物搬走,可是带了不少的人,也用不着怕他们。
贾琏冷哼了一声,放下车帘,强忍着不安坐了回去。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马车走算停了下来。
贾琏下来后才发现,他从京城带来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他的贴身小厮兴儿,林黛玉主仆三人,林大夫妻,还有一些既非贾府也非林府的人。
贾琏瞪向何贵,怒道:“爷带来的人呢!?”
“都去了林府那,会有人好好招待他们的,琏二爷不用担心。”
贾琏看了看何贵的笑脸,又看了看眼前黑漆大门的宅院,莫名的对“招待”二字冒出一丝寒意,希望这“招待”是表面上的意思,而不是另一种延伸的意思。
这时大门缓缓打开,一老人迈着小步跑出来,直奔向正从马车上下来的林黛玉。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
“林伯。”林黛玉欣喜的看着来人。
“姑娘,老奴可算是见到你了。”林伯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泪水,哽咽道,“看您一切都好,老奴总算是放心了。快上轿,快上轿,老爷已经在等着姑娘了。”
贾琏目送林黛玉上了软轿,耳边又传来了何贵的声音,“琏二爷,您也请上轿吧。”
贾琏觉得,他的汗毛终于耸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爹:怎么还没跟女儿见面,作者,你给我出来!
言午:对不起,你所呼叫的对象已经不再服务区,有事烧烧纸。
第25章
紫竹院,顾名思义,院子里种了了紫竹。微风拂过时,竹叶碧影交相辉映,发的沙沙声犹如有节奏的乐曲回荡在人的耳边,最适合林如海这类的文人骚客修养居住。
无论是阳光灿烂还是微雨霏霏,只往亭中一坐,或喝酒赏景,或挥毫泼墨,或书本相伴,从早到晚,端的是不亦乐乎。
不过最近几日,林如海显然没了怡情雅玩的情操,今日更是从早上开始就等在大厅里,背着手来回的转悠,时不时的看向门外。侍立在旁的林伯被晃的头晕眼花,忙请了去大门外迎接林黛玉的活儿,这才避免了自己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晕地的人。
“老爷,姑娘回来了——”别看林伯一大把年纪了,声音仍是中气十足。
林如海闻言也顾不得礼数了,直接冲向门外。
但见林黛玉在紫鹃和雪雁的簇拥下缓缓而来,一看到他,立刻欢喜的跑了过来,唬的两个丫鬟跟在她背后一直叫她小心些。
林如海也怕她摔着,忙快步走过去,伸手抱住扑进他怀里的林黛玉。
“爹爹——”林黛玉到底年纪还小,即使来时已经做好了不想让林如海担心的打算,但一看到林如海,仍是控制不住内心积压已久的思念,嚎啕大哭起来。
一旁的紫鹃看傻了眼。她跟在林黛玉身边一年有余,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林黛玉哭的跟小孩子似的。平时林黛玉都是垂首暗哭,连声音都没半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她都忘了林黛玉如今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玉儿……”林如海眼里也满是泪水。林黛玉因为生来体弱,比同龄的孩子要弱小一些。她个头小,身体又单薄,他都不敢用力抱着,生怕稍稍用力就会伤到她。
可是就是这么弱小的孩子,他竟然把她送到了狼虎窝里。
林如海恨自己识人不清的同时更加怜惜林黛玉,哽咽道:“好孩子,回家了好,回家了好。是爹爹的错,以后爹爹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的。”
林黛玉这般一听,哭的更加惨烈起来。
林伯并雪雁紫鹃三人也只顾着为这感人的父女相见掉眼泪,无人上前劝阻。
一时间,父女两人哭作一团。哭声伴着竹林的窸窣声,竟谱出了别样的乐章。
这边林如海林黛玉父女相会感人肺腑,那边贾赦贾琏父子见面却啼笑皆非。
贾琏因觉自己被坑了两次,坐在轿子里也不得安稳,便掀开轿窗的帘子向外看去。
一阵阵花香扑面而来,两旁的紫薇花争相斗艳的盛开,娇艳欲滴。再看错落在花树中精致的泉石亭轩,俗人一个的贾琏没有高声吟诗的雅兴,心里只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是林家太有钱了,竟然把个别院修葺的这般奢华,他都有点不舍得卖了;第二个是林如海太败家了,在个别院上花费这么多银子,那归到荣国府的财物岂不是少了许多。
羡慕中带着可惜,可惜里又伴着心疼,各种滋味涌上心头,等轿子落下,轿帘打开,贾琏才惊觉已经到了地方。
“琏二爷,请。”何贵微微弯腰做了‘请’的姿势。
贾琏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从轿子里走出来,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再给何贵半个眼神。
何贵也不在意,径直直起身,笑的一团和气。
贾琏抬头看了看匾额上写着‘富贵荣华’四个大字的院门,疑惑文人不都是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吗?就跟他家二叔一样。怎么林如海给院子起了这么大俗特俗的名字?
贾琏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林如海的假清高,又转身向后看去。他是送林黛玉来见林如海的,可不想抢了主人家的风头。
也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林黛玉的轿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贾琏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怎么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人怎么又不见了!!!
贾琏狠狠的瞪向兴儿,目光几乎化成利剑将他捅死。
自己坐在轿子里看不到后面的情况,兴儿是跟在轿子旁边的,后面林黛玉的轿子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没有注意到,真是白瞎生这么大的眼睛了。回去就把他给换了,换个‘长眼睛’的小厮。
兴儿欲哭不泪。他其实一早就发现林黛玉一行人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刚要提醒贾琏的时候,那叫何贵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他迫于淫威,这才没敢开口。而且他也担心啊,万一贾琏真被谋财害命了,他这个贴身小厮估计也得被喀嚓了。现在表现好点,一会儿说不定能少受点罪。
贾琏深吸一口气,终于看向何贵,后牙槽都要咬碎了却强撑了一张笑脸,问道:“林表妹呢?”
形势比人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脸面虽然重要,但命更重要。
贾琏一向是个惜命的人,而且前面还有大把的富贵等着他,他可不想冤死在这里。
“林姑娘去见林老爷了。”何贵微微一笑,“琏二爷……”
这声‘琏二爷’叫的柔声婉转,但贾琏的寒毛又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他惊恐的看向何贵,就怕他下一句说“请上轿吧”,那下一个该消失的人,应该就是自己了。
“请进吧,里面也有位主子正在等您。”
有这么大喘气的吗?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贾琏腹诽着,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是让他坐什么东西就好。
事到如今,再退是不可能的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去见见院子里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
贾琏终于鼓足了勇气,大跨步的向里面走去。
“琏儿——”声音荡气回肠。
正埋头快走着的贾琏被吓得一个踉跄,右脚别左脚,向前扑倒,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何贵面无表情,心里却想着这琏二爷还真是有趣。兴儿则闭上了眼睛,不忍瞧贾琏的狼狈相。
何贵正想要上前搀扶一下,贾赦已经飞奔而至,抢先一步将贾琏扶了起来,“儿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起来,地上脏。”
贾琏抬起头,脸上灰扑扑的,只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愣愣的看着贾赦,“老、老爷?”
贾赦感性道:“儿啊,爹知道你想念爹,也知道你孝顺,但也用不着一见到爹就行这么大的礼,爹不在乎这些虚礼的。”
刚站起来的贾琏膝盖一软,又差点跪在地上。
这一定不是他爹。
他爹怎么会这么说话。
他爹是有胡子的,这人没胡子。
他爹一看就是个老色痞,这人倒有些风流倜傥。
他爹现在应该在金陵卧病在床或是风流快活呢,眼前的这个一定是假冒的。
当了二十年的父子,他就从来没听过他爹用这种口气说话。还有这是什么眼神,他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他就没见过他爹用这么温柔的眼光看自己。
贾赦见贾琏又要摔在地上,忙扶稳了,一边唠叨一边给他拍衣服上的尘土,“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老想着往地上趴。”声音甚至宠溺。
贾琏怔怔的看着贾赦,脑子里反复想着“这货一定不是我爹,这货一定不是我爹”。然后,湿热粘稠的液体从他鼻孔里流了出来。
“二爷流鼻血了。”兴儿大叫道。
伴着贾赦焦急的呼声,贾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晕倒的前一刻,贾琏解脱的想着他总算晕倒了,能撑到现在太tm不容易了!
这厢贾赦急吼吼的喊人,那厢林如海却在父慈女孝。
“你这一路来饿了吧,我已经让小厨房准备了吃的,都是你喜欢的。林伯,快,叫人上上来。”
林伯笑的满脸褶子的“唉”了一声,迈着小碎步去门外吩咐了。
“爹爹果然最疼玉儿了,我就知道爹爹会给玉儿准备好吃的。”林黛玉扯着林如海的袖子撒娇道。
“姑娘为了老爷准备的吃的,今儿早上都没吃多少,说要把肚子留着呢!”雪雁笑说道。
“这可不行。”林如海板住了脸,“哪能不吃饭?小心又要不舒服,到时候喝药又要哭鼻子了。”
“女儿才不会喝鼻子呢!”林黛玉皱了皱小鼻子,“女儿只是吃的少,没有没吃。”她摇着林如海的胳膊,讨好道,“一会儿爹爹监督我,女儿一定会吃很多很多的,到时爹爹可别心疼才是。”
“你若能把我吃穷了我更高兴。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胖乎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