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东延摇着鹅毛扇莞尔一笑,“其实你也没说什么,只不过你刚才口中的混人老无赖,荣国府大老爷贾赦,曾是主子身边的伴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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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赶快放开本老爷!知道爷是谁吗?爷可是世袭的一等将军。你们主子是个什么东西!你大爷的!世袭的一等将军也是他说见就见的吗!?赶紧放了爷,然后叫你家主子乖乖给爷磕三个响头,爷就大发个慈悲当做没这回事儿,否则叫你们这些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门外一片吵杂,门内却是一片安静。
文东延摇着鹅毛扇笑道:“这赦大爷倒是个妙人儿。”
水靖抽搐了下嘴角,对于这个曾经的伴读,他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才好,本来就是个分不清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的人,现在好像更混了。他索性端起茶盏,低头浅抿。
重九则眼观鼻鼻观心,思索着文东延口中的‘妙’究竟是好话还是讽刺。
“你们是不是都哑巴了!爷告诉你们,装哑巴也不管用!爷的下人肯定已经发现爷不见了。你们最好赶快把爷放了!等爷的下人报了官,带着官兵来找着爷的时候,你们就等着脑袋掉在地上吧!”
一左一右架着贾赦的两名暗卫耳朵被吵得生疼,恨不得拿块臭抹布把他的嘴给堵上,可偏又不能这么干,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越走越快,脚下生风。
“主子,属下已经把人带到。”
贾赦总算得了自由,气势汹汹的走到水靖跟前,指着他鼻子大声骂道:“你这……!”
重九没想到会出这么个状况,慌忙上前去拦他,不想贾赦却像活见了鬼一样,瞪大眼张大嘴,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他结结实实的双膝跪在了地上,只听声音就让人觉得膝盖生疼。
“爷……”只见他一眼不眨的看着水靖,眼眶迅速湿润起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浑身颤抖的很,“爷……”他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激动与不可置信。
水靖“嗯”了一声,这才将注意力从茶盏转移到贾赦身上,只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嘴里尚未咽下去的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被兜头喷了一脸的贾赦:“……”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下大暴雨,没带伞淋了雨,还!堵!车!感觉今天好悲催……不过赶上今天的更新了,嘿嘿。
第9章
文东延用鹅毛扇挡住了嘴角的笑意。
重九则背过身去,双肩耸动,显然也在偷笑不已。
贾赦默默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面上没有表情,内心却在崩溃。
水靖也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两声重新抬眼看向跪在自己跟前的贾赦,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贾赦?”语气中带着些不确定。
将贾赦带回来的两个暗卫懵了,两人疑惑的面面相觑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回主子的话,属下们亲耳听到贾府的奴才们唤他大老爷,应该不会有错。”
“爷已经不认得我了吗?”贾赦幽幽的说道,“也是,已经很多年没见了。爷不认得我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哀怨的看了水靖一眼,“我可是一眼就认出爷了呢!”
贾赦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委屈。他们主仆二人这么多年没见,再次相遇难道不应该有个激动人心的场面吗?戏文里面不是都这么演的吗。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喷他一脸茶水了。最可恶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主子竟然不记得他了。怎么说他们也曾是一起翻墙一起上树掏鸟蛋一起下水捞鱼誓要做京城纨绔的好伙伴啊!
水靖被贾赦那幽怨的眼神瞅的浑身一激灵,没好气道:“你当年是长这个样子吗?爷没认出来有什么稀奇的。”
想当年贾赦可是浓眉大眼高鼻梁,虽然称不上美男子,但也当得起英俊二字。但看现在,原本的大眼在一张发福的圆圆的脸上硬生生被衬托成了鼠眼,而且眼底发黑面色发黄,嘴唇青乌没有血色……整个一个猥琐老男人的经典造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或是有人故意顶着贾赦的名字败坏他名声呢!
听到熟悉的语气,贾赦忍不住回嘴道:“我现在都是快当祖父的人了,当然不能和年轻的时候比。”
水靖在心里“呵呵”两声,人家都是发生“量”得改变,他倒好,直接是发生“质”一般的飞跃了。
他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转头对重九说道:“赶快给你们赦大老爷拿面镜子来,让他好好照照自己现在的模样。”
说完又想不过,指着贾赦的鼻子说道:“你和当年唯一相似的就是脸皮厚这点了,哦,可能比当年还厚。就你现在这猥琐至极的一张脸,当年你要长这模样,爷绝不会让你给当爷伴读。”
贾赦纵使脸皮再厚,但近四十岁的人还被人当着面骂猥琐至极,即便骂他的人是水靖,他也羞的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当然,如果能在晕倒之前吐一口郁闷血就最好了,这样还能博取到一些同情。可他别说吐口血了,酝酿了半天连个血丝都没有——
心理素质太好有时候也是个问题啊……
贾赦莫名的升起一股自豪感,那点子郁闷之情也随之飞到了爪哇岛。不过他还是决定晃晃身体,装出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提醒提醒水靖别埋汰的太过火了。
他身子刚朝后踉跄了一下,一个明明如沐春风在他听起来却万分讨厌的声音突出响了起来,“主子,贾恩侯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想来也是有缘由的,您还是别太苛责他了。”
贾赦立刻稳住身子,也不装晕了,愤愤的瞪向说话的人。
文东延察觉到他的视线,于是回过头来,冲他点头微微一笑。
贾赦更气了,眼睛瞪的溜圆,胸膛一鼓一鼓的好似要炸裂开来。
文!东!延!
他恶狠狠的在心里念着这三个字。说起他和文东延的恩怨,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文东延身为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放着好好的大官不做,偏偏要去给水靖当个小小的管事,这不是有病嘛!他说这话绝对没有诋毁水靖的意思,只是表达了当年这件事发生以后许多人的心声罢了。即便水靖的地位很超然,但当个管事总没有做大官来得强。
其实他有没有病不关他的事,但他抢了他瑞亲王面前大红人的位置,大大的损害了他的利益,那就关他的事了。想当年水靖出京四处云游,都没有带他,反而把文东延这才出现没一年的家伙给带走了。
贾赦越想越气,又狠狠地刮了他好几眼。
水靖敲敲桌子,不满意道:“眼睛往哪儿看呢!说说吧,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他皱了下眉头,“该不会整日的强抢民女、混迹青楼、仗势欺人吧?”
贾赦申辩道:“我什么时候强抢民女了?那些姑娘可都是自愿跟着我的。”
水靖仍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就贾赦现在这副长相,他很难相信会有姑娘心甘情愿的伺候他,就算是青楼的姑娘,心里八成都不乐意。除非是年轻时候的贾赦。
不过若是当年的贾赦,也不会对那些个花花草草感兴趣。
他不禁感叹道:“若是显芳知道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她会怎么想?肯定会气的拧我耳朵让我跪搓衣板。不过,她也得先从下面爬上来才行,呵呵……”贾赦笑着说道,眼眶却迅速红了起来,“不过也不一定,她都能这么狠心的把我们爷俩抛弃了,我做什么她估计也懒得理会。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有妻有妾还能不时的逛个青楼,比当初只守着她一个人……要快活多了……”
水靖原本以为贾赦成了浪荡子肯定早就将张显芳给忘在脑后了,没想到他才刚提了个名字,贾赦就哭成了个泪人,他顿时有点懵。
张显芳是贾赦的原配嫡妻。说起来贾赦能娶到她,当年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张显芳出自书香世家,家里当官的全是文臣,与他家结亲的也都是言情书网。贾赦虽然有爵位,但却是武将家出身。自古文人瞧不起武将,张显芳的爹娘给她看亲时,贾赦压根就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贾赦也很奇怪,明明看到书就头疼,却对当时是京城第一才女的张显芳一见钟情。贾赦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入不了张显芳他爹的眼,便每天拿着本书找张显芳的爹虚心请教。
但贾赦对于文学就是那种石头脑袋属于无可救药的一类,跟他讲文章无异于对牛弹琴,讲了几次后,张显芳的爹一听到贾赦的名字就头疼,完全造成了反效果。
对此,当时的水靖表示爱莫能助,他身份虽然贵重,但总不能逼着人家把女儿嫁给他吧。仗势欺人,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作者有话要说: 水管爆了,发大水了,淹了走廊,看着好浪费啊……
第10章
虽然张显芳的爹仍看不上贾赦,甚至在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以后气的将他逐出门外,但贾赦却越战越勇。纵使被张显芳的爹奚落,纵使被张显芳的兄弟找茬,他也一颗心向明月,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过他最后也没撞上南墙,反而凭借着持之以恒的精神打动了张显芳的芳心,成功娶得美人归。
而成婚以后,贾赦就散去了家里的通房,和张显芳过上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羡煞他人。可惜张显芳却是个薄命的,要不两人说不定能谱出一段佳话。
水靖突然觉的有些对不起贾赦。张显芳逝世的时候他并不在京城,也不知道那段时间贾赦是如何舔舐伤口的。后来他回京城的时候倒是见过他一次,那时候的他身形瘦削,但精神气看起来却不错,现在想来,应该是在强颜欢笑安慰自己。
看着哭了好一会儿还没止住泪的贾赦,水靖叹了口气,感慨道:“人死不能复生,显芳在下面……也不希望你这般糟蹋自己身子。你也起来吧,别老跪着了。”
他说着冲重九使了个眼色,重九立马心领神会,上前将贾赦扶到椅子上坐好。
水靖又道:“说起来,爷确实挺对不起你的。这么多年对你的关注太少,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贾赦抹了抹眼泪,“爷有难处,我心里面都明白,所以这些年不敢给爷添麻烦,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怨恨爷。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知道,爷肯定连我们荣国府也一起怨恨上了,我就更不敢到爷的面前碍眼了。如今能再见爷一面,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这番感人肺腑的话让水靖更愧疚了。
他自小就与太上皇不和,正确的说是太上皇看他不顺眼,他又懒得用热脸贴这个年龄上可以做他爹的侄子的冷屁股,而且因为某些事他们之间还数次发生冲突——虽然每次都是自己占了上风,虽然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唯一后悔的是当时太年轻,只知道蛮干不懂得迂回——于是乎他和太上皇的梁子越结越大,等到太/祖和高/祖全驾崩后,太上皇登上皇位,他荣宠不断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不过他倒没有想不开甚至出现怨天尤人的情绪,反而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嫌我碍眼,我还懒得往你跟前凑呢!因此他非常潇洒的挥一挥衣袖,离开了京城。
而贾赦……虽然自己跟他的交情不菲,但贾赦可是荣国公的嫡长子,已经不打算待在京城的自己当然不能将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带走,让荣国府没有了继承人。再加上自己那时候即便不过问政事,也还是受到太上皇的忌惮,为了避免自己身边的人跟着一起遭殃,他唯有远着他们。他虽然不怵太上皇,却不想连累身边人。
而那件事发生以后,其实不只荣国府,他将四王八公都怨恨上了。但贾赦毕竟是他的伴读,所以他开始谋划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荣国府,但是却不想再理会有可能是无辜的贾赦,也不许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本以为贾赦承袭了荣国公的爵位,即使没有他的照拂应该也会过得不错,现在看来,好像不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