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封寒就猜她是有些担心,不然断不会刚听到消息就跑了过来,“我知道怀双胎对女子来说需要承受不少风险,岳母担心是应该的,瑶瑶的脾气你也知道,她既然已经怀上了,就绝不同意将孩子流掉,等会儿岳母见了她,尽量避开一些担忧的话吧。”
蒋氏愣了愣,才意识到他什么意思,是怕她影响到瑶瑶的情绪?瑶丫头的脾气她自然清楚,就算知道怀双胎对女子来说是生死难关,她也绝不会放弃孩子,既然如此,她自然不能表现出担忧来,若是反倒要她来劝,她这个当娘的也太失败了些……
望着他清冽的眼眸,蒋氏心底感慨不已,两人刚成亲时,蒋氏还怕他性子过于冷淡,瑶丫头跟着他会受委屈。谁料他连多细微的地方都能注意到,对她再体贴不过,她之前一直遗憾,瑶丫头不喜欢靖宸,现在来看,就算她跟靖宸成亲,他做的也未必能有王爷好吧?
蒋氏应道:“王爷尽管放心吧。”
沈封寒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人将她们带去了两人的住处,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听说她来了,陆瑶连忙迎了出去,“娘,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陆瑶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蒋氏摘掉斗篷,率先拉住了她的手,“娘是听说你怀了双胎的事,才忍不住过来看看,真怀了双胎?是廖太医诊断的吗?”
陆瑶点头,她弯了弯唇,“对呀,廖太医亲手诊出来的。”
虽然蒋氏脸上并没有担忧的模样,陆瑶却清楚她为何而来,她一手挽住蒋氏的胳膊,一手拉着表妹,边走边小声安抚道:“娘,您不用担心啦,女儿一向是个有福的,绝不会有事的。”
见她笑的眉眼弯弯,蒋氏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呀。”
陆瑶俏皮一笑,“娘,你再戳,小心我们家王爷有意见。”
蒋氏哭笑不得,还你们家王爷!
话虽这么说,蒋氏莫名觉得手指有些僵硬,以沈封寒对她的体贴程度,说不得还真见不得旁人拿手戳她。
陆瑶将两人拉进了屋里,“快进来吧,外面冷。”
说着便招呼着她们坐了下来,还让芸香给表妹端来了几碟儿糕点和坚果。
蒋静舒连忙摆手,“姐姐不用招呼我,我不吃的。”
“跟姐姐有什么好客气的?你来了姐姐这儿,跟在自己家是一样的,把王府当成咱们自己家就行。”
知道她喜欢各种坚果,陆瑶将装着坚果的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这几种是皇上刚赏下来的,皆是贡品,寻常人家想吃都没有。
蒋氏也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快吃吧,不用拘束。”
蒋静舒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一个个都把她当成小孩子哄,她都长大了呀。见芸香要替她剥壳,蒋静舒红着小脸连忙摆手,“芸香姐姐你快别忙了,我自己来就行。”
她只好动手剥了几颗,除了自己吃,还给了姐姐一半。陆瑶自然不会跟她客气,都吃了下去。
娘跟表妹难得来,陆瑶高兴不已,拉着她们说了好一会儿话。
很快便到了元宵节。
沈封寒打算带她出去时,陆瑶却又改变了主意,街道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万一出个意外,她不得懊恼死?
陆瑶不想去了,“沈封寒,我们还是不去了,王府里不是同样挂了很多盏灯笼吗?我们在府里猜灯谜一样。”
在府里,哪有那个氛围?知道她图的是个热闹,沈封寒将她的毛绒绒的大氅拿了出来,披在了她身上,“走吧,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便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出来,力气都比平日大了两分,陆瑶只好跟他走了出去,门外早已经备好了马车,“街上肯定有不少人,要坐车去吗?”
“嗯,带你走另一条道。”
陆瑶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直走到中元街马车才停下来,往年这几条繁华的街道上莫不挂满了灯笼,今年这儿却格外的冷清,陆瑶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街道上竟然连行人都少的可怜。
陆瑶眨了眨眼,“人都去哪儿了?”
沈封寒解释了一下,“苇河举行了节目,猜中灯谜最多的人能得五千两银子,大家都凑热闹去了。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
陆瑶眼睛亮了亮,明显有些心动,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才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还是人少些比较好。”
“没事,相信我。”
陆瑶随着沈封寒过去时,才发现附近人虽然多,大家却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周围有不少亲兵在维持秩序,仔细一看全是陆瑶眼熟的,难怪今日出府时,总觉得府里的侍卫好像少了些,敢情全跑到了这里。
陆瑶眨了眨眼,忍不住看了沈封寒一眼,“这么兴师动众,不怕母后说我们吗?”
岂止是太后,朝廷的官员若是知晓了此事,肯定少不了议论,陆瑶扶了扶额,都能想象得出明日上朝时,肯定有不少老臣会上折子,批评他,说不得还会连她一起批。早知道她还是在家待着好了,出什么门?
第116章 动怒!
果然不出陆瑶所料,第二日便有人议论起了此事,说沈封寒兴师动众,不过是猜个灯谜,便出动了不少侍卫,这次还只是猜灯谜,若是所有节日都这么大的排场还了得?
连当今圣上都没有这样过!还有老臣暗示皇上对他不得不防。之前不管怎样,他好歹没有子嗣,就算手握兵权,也不过是孤身一人,现在却成了亲,连锦衣卫都由他掌控着,镇北侯府的侯爷和陆行凯在京城又皆握有实权,若生了异心,到时候再防就晚了!
见皇上不耐烦听,老臣们颇有种恨其不开窍的沮丧感,偏偏又不敢说太多,上次皇上震怒的神情他们仍历历在目。
这事自然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她揉了揉眉头,跟秦嬷嬷念叨道:“他也就为了瑶丫头能做得出这种事,若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只怕他都能为她摘下来。”
秦嬷嬷笑道:“王爷对王妃确实情深意重,好在王妃是个识大体的,不曾出过差错。”
太后叹口气,想到沈封寒在战场上时,也多亏了她的鼎力相助,太后心底才舒坦了一些,总归不是他一个人傻乎乎的付出。
太后又道:“对了,瑶丫头现在有孕在身,没法服侍王爷,你吩咐下去,找几个家世清白,身体健康,性格温顺的姑娘给哀家瞧瞧,若是有机灵懂事的,便送两个去王府,好服侍他。”
秦嬷嬷微微一怔,想起皇上的吩咐跪了下来,“太后娘娘,前段时间皇上特意吩咐过,您若有这个念头,务必让奴婢拦一下才行。”
太后的眉头紧蹙了起来,“这是何意?皇上还吩咐了什么?”
她虽然礼佛多年,面色却并不慈祥,不笑时,更是说不出的威严。
秦嬷嬷耐心解释道:“皇上只吩咐了这一句,听说王爷战胜归来时,便向他讨了一道圣旨,不许任何人往他房里塞人。”
旁人又有谁会管他房里的事,他这个举动,明摆着是冲自己来的!太后气的心口一片阵痛,猛地将方桌上的糕点碟子和水杯挥在了地上,“岂有此理!哀家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他倒好!竟然防贼似的防着哀家!”
她头一次如此动怒,秦嬷嬷吓得额前的汗都滴了下来,见太后呼吸不顺,她连忙起身顺了顺她的胸口,又冲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悄悄退了下去,跑去乾清宫搬救兵去了。
秦嬷嬷劝道:“太后娘娘千万别多想,王爷肯定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他好端端的讨要什么圣旨?还不是怕哀家往他府里塞人!?他难道这辈子都要守着陆瑶一人不成?哪个王爷像他这样,二十多岁了才有一个正妃的?就算为了子嗣着想,他也断不能只娶一个!”
秦嬷嬷道:“王爷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他能有什么道理?这个孽障,非要气死哀家才满意!你让人把他给哀家喊过来,哀家非要亲自问问他才行!他究竟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请息怒,王爷跟皇上定然不希望您如此生气,您若气坏了身体,王爷肯定万死不辞。”
“哀家算是看懂了,他的心底是只有陆瑶!这道圣旨只怕也是为她求的!偏偏皇上还纵着他,一个二个的都没把哀家放在眼底!”
皇上快步走了过来,他一身明黄色的衣袍,五官俊朗不已,刚走进来,便听到了太后最后一句话,太后的脾气他自然是了解的,这个时候,也没有太着急,只是为自己喊了一声冤,“母后这次可冤枉我们了。”
太后瞪了秦嬷嬷一眼,自然知道肯定是她让人将皇上喊了过来,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一双凤眼朝皇上飞了过去,端的是不怒自威,“冤枉?你倒说说哀家怎么冤枉你们了?!他之所以求这圣旨难道不是为了陆瑶?他身为皇室子弟理应为皇室开枝散叶,可是他呢?至今尚无子嗣。”
皇上插了一句,“王妃肚子里不是揣了两个?很快便有两个了。”
太后被他噎了一下,想到他已经下了圣旨,气不打一处来,“你下圣旨时,她可是一个都没怀!你就没有为皇室血脉着想一下吗?还有陆瑶!她自个没法伺候,还能碍着旁人吗?她身为当家主母,刚一怀孕就该亲自为他张罗几个妾室!”
秦嬷嬷眼皮一跳,清楚太后这是迁怒到王妃身上了,说到底有几个男人不愿意纳妾的?其实太后这么怀疑本没有错。
那些府里没有纳妾的,无不是主母不同意。遇到这样的,莫不被人当笑话讲,要么说男人是个窝囊废连媳妇都怕,要么说女人是个善妒的,合该被休弃,七出中可是有一条,就是忌妒,妒妇是要被休弃归家的。
皇家自然不许这等丑事出现。
太后厉声道:“他平日里维护着她也就罢了,这等大事上还任意妄行,当真是让哀家太失望了!你也是,这么大的事,都瞒着哀家!真当哀家已经死了不成?”
皇上摸了摸鼻尖,扶住了太后的胳膊,“母后稍安勿躁,这次你真是冤枉我了,这事跟镇北侯府那丫头也没什么关系。”
丫鬟们早跪了下来,皇上扫了一眼她们,“行了,都退下去吧。”
等丫鬟们退了下去,皇上才徐徐道来,“子湛刚从战场上回来时,便向朕讨要了这个圣旨,他迟迟没有成亲,难道母后就没怀疑过是他的问题吗?”
太后心中一跳,下意识朝皇上看了过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当年一直不愿意成亲,其实就是受了那件事的影响,母后还记得他突然将丫鬟全部赶出府的事吧?一夜之间,二十来个丫鬟全被他赶走了,自打那日起,他就不能离女子太近,这个母后应该是知道的吧?”
“他不是已经好了?”要不然怎么会娶陆瑶?
沈封寒将这事丢给了他,自己倒轻松了起来,皇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么瞎编乱造。他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道:“陆瑶不过是个意外而已,她是唯一一个离近了不让他觉得难受的人,其实那件事之后,子湛一直活得很压抑,他当时毕竟年幼,又差点碰了父皇的妃子,心底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脏……”
皇上顿了顿,道:“他一直有些自卑,也怕瑶丫头知道这事后,会嫌弃他,不然以他冷清的性子,又岂会对她这么好?”皇上说到此处便住了嘴。
太后愣了半晌,眉头紧蹙了起来,“当年的事又不是他的错,他有什么好自卑的?”
“他当初毕竟年幼,留下阴影是在所难免的,当年甄容的死,其实对他又是个打击,他怕你万一再往王府塞人,才向我讨要了圣旨。就算有了侧妃,他也没法碰她,万一她再想不开……子湛看着冷清,在战场上待久了,却最见不得无辜之人丢掉性命,您若真坚持往他府里塞人,不是为他造杀孽吗?”
皇上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起来,忍不住为自己鼓掌。
太后哪想到他会骗她,听完,心底便沉重不已,想到自己对陆瑶的误会,又有些愧疚,一时间心中不是滋味的很,半晌才问了一句,“他真碰不得旁人?”
“何止是碰不得,离近了都不畅快,不然阿雅那么好,他为什么不娶?”
“你别提阿雅,那丫头……他们俩根本就不合适。”太后深深闭了一下眼,“哀家还以为他早就好了。”
“他不过是怕您自责,才没跟您说罢了。”
沈封寒并不知道皇上已经为他解决了头等大事。
——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很快便到了会试的日子,因为陆鸣在秋闱上名列前茅,大家对他在会试上的表现便多了一丝期待。
他下场考试的前一日,陆瑶还亲自去了镇北侯府一趟,为他鼓了鼓劲儿。沈封寒自然是陪她一道来的,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起坐的马车,车子行驶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陆瑶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了看,“怎么回事?”
冬香恭敬道:“前面有个书生好像被人骑着马撞了一下,已经解决好了。”
撞人的是程毅,他直接甩了对方一个十两的银子,书生收下钱后,人群便自动散开了。没了众人的遮挡,他那张脸也露了出来,他一双眉十分秀气,五官也很俊朗,此刻他一身暗色的衣袍,衣服洗的已经有些泛白了,正是沐云飞。上一世他算计了表妹,又任由母亲和妹妹虐待她。
陆瑶死死盯着他,神情逐渐变冷了些。
她记得沐云飞家里穷的很,入京赶考时,四处借了不少钱,但是京城又不比旁处,一切开销都大的很,他因为盘缠不够差点被客栈的掌柜赶出去。
当年他甚至将此事当作笑话给蒋静舒和陆瑶讲过,还说他正愁着怎么管人借银子时,在路上差点被人撞到,若非这位好心人给了补偿,只怕当年的探花郎早归了别人了。
当时陆瑶听了只觉得他是个实诚的,连这么窘迫的过往都敢拿出来跟人分享。
此刻陆瑶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只怕这个差点撞到也是他设计的吧,连婚事都算计的人,又岂会让自己落到被赶走的下场?
陆瑶忍不住抓了一下沈封寒的胳膊,放大了声音,“程公子请留步,当真是你差点撞到他吗?”
程毅正想骑马离开时却听到一个悦耳的声音,他忍不住勒住缰绳朝后看了一眼,发现是王府的马车时,他心中闪过一抹异常,“王妃何出此言?刚刚我骑马时有些走神,具体的也没留意,回过神时,便差点撞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