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子明空独木难支,不得已,向师门传信求援,请求自己的师尊、大渝国师——能够顾念天下苍生,亲自前往平定这场动乱!
“我陪你去。”韶音略略扫过信函,没有丝毫犹豫便道。
“你……”
“难不成你要把我一人留在栖云山上?”她挑起一边眉毛,“说好从此以后再不离开你的,这么快就想撇下我了?”
青螭叹了口气:“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纵然灵魂回归宛若奇迹,但到底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纵横捭阖的洛瑶,如今她的根基实力都要差上许多,难免令他担忧。
韶音凑上前亲了亲他的下巴:“不是还有你吗?”
她眯起眼睛,笑得狡黠:“青螭君乃当世第一人,还护不住我一个小小女子?”
“自然护得。”他微叹着将唇印上她的莲花印迹,“你既如此说了,我还能拿你如何?”对着她,他从来都是没有办法的。
*
前线早已是四处烽烟的火拼场面,两人方才到达,便已经顾不得寒暄的登上了城楼。
青螭面沉如水,望着楼下黑压压一片的瑶族大军,寒声道:“妖族如此大的动静,为何之前没有一点消息?”
明空面带惭愧,朝着他涩然道:“弟子……尚未打探清楚情况,请师尊责罚!”
“要责罚也得等打退妖族之后,”青螭语气漠然,“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明空垂头,理着思绪,尽量平缓道:“……三日前,平阳境内还只有小股流窜的妖物,弟子带着平阳驻守的修士轮班当值,并未有何不妥,直到前日晚间——”
“本该封印在穹渊山下的人妖两界通道不知怎的便破开了缺口!”他面上流出惊怒之容,想必是回忆起当时令人肝胆俱裂的混乱场景,“待弟子发现时,妖族大军早已长驱直入!平阳修士虽不少,但修为高深者却不多,弟子心知守不住,这才传了信函请求师尊出手——”
说道此处,他犹自带着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大声道:“是弟子太过疏忽、学艺不精,才劳烦师尊千里奔波!待此战平息,任凭师尊责罚!”
青螭却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他静默着负手站立,望向远处黑压压连绵成片的敌营,眼中闪过明空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别想了……”身后低柔的声音响起,带着叹息,“我既已过轮回,前尘往事便如过眼云烟,不必再念。”
“可你是为了我……”
“好啦。”韶音微微一笑,握上他的手,“什么妖族神女——你该知道我一点也不在乎。”
“我所想的,不过是和你安稳一世,做对平凡夫妻。”
她侧头对上青螭凝望过来的视线,伸手不正经地摸摸他脸颊:“小道士,别愁眉苦脸的,来笑一个~”
饶是如此激烈的战乱时刻,一旁的明空也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用手擦了又擦——他许久不回栖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个敢这样对待自己师尊的人、还是女人!而且瞧起来……关系匪浅。
正当他纠结着既不敢看,又忍不住偷偷瞥上一眼的时候,前方忽地传来金戈铁戟擂鼓之声,明空顿时回神,面色骤然一肃:“他们要进攻了!”
韶音猛地转过头去!
果然,那乌压压一片的妖族大军随着鼓声缓缓拔营朝城墙方向推进而来,虽说不是人类,可这些或生双翼,或长头角的异族却纪律严明的很,行动间只能听到他们千军万马踏上地面的颤动,粗重的喘息声混杂着凛冽的煞气,沉沉压在这片天地的上空,迫得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韶音视力极好,一下便眺望到那队伍中颇有些面熟的几张领头脸孔,忍不住垂眸,掩下一片复杂之色——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些“异类”中的一员啊……
青螭同她交握的手紧了紧,韶音抬首,朝他扬起一抹笑意:“我没事。”
她迟疑了一下,道:“不如……”
“不必!”
话才起了个头,就被青螭打断,他紧绷的嗓音带着冰雪铸就的寒凉:“你已经同他们没有关系了。”
“可我毕竟是他们的神女,若有妖还认得出我这张脸,或许能让平阳少些损伤——”
“那我呢!”青螭转过脸来,韶音顿时惊住!
她望着那双素来淡漠的眼中闪过滔天恨意,一字一句,如同剜心泣血:“你若忘了自己是如何陨落的,也该为我考虑,难不成——你要我望着你,再往死地踏一回才遂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更一章第一个故事的番外( ^3^ )╱~~ ,还有人记得皇叔吗?(:3_ヽ)_
第29章 皇叔番外
床幔飘飘袅袅地从顶端落下, 将其中影影绰绰的身影罩得朦胧。
萧昱坐在床边, 如同一尊雕塑般一眨不眨地望着昏睡的那人, 深陷的眼窝中布满血丝。
他已经守了三日,除了水,滴米未进, 也未曾合眼。
“殿下……”外头同样值守了三天三夜的季英实在担心他的身体,忍不住进来劝道,“请您保重身体。”
自从三日前宫中大变, 早有消息灵通之人预料到日后的形势——这萧家的天下, 怕是要换个人做主了。
可处于风暴中心、被朝内朝外多少双眼睛盯着的摄政王殿下,却根本没有像外人想象的那般在忙着收拢异心, 打压旧帝,巩固自己新鲜得来的滔天权势, 而是……
在守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季英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忠心耿耿沉默寡言, 但对王爷的了解却比其他人都要深的多。
他眼睁睁看着还是少年的殿下如何从宫闱争斗中一步步浴血走到现在,经历的明枪暗箭绝不少于战场厮杀,甚至更加冰冷、更加残酷。
而这位孝帝的容夫人, 却是唯一一个能走进王爷心里的人。
为了她, 王爷渐渐开始变得像一个人——会开心,会伤神,会想着一个人难以入眠,也会派他们出去搜罗好玩的物事讨心上人欢心……
可如今……
他掩下心中的忧虑。
若是容夫人,哦不对, 应该说苏小姐——醒不过来了,那以王爷现在的用情至深,恐怕以后……
他不自觉颤了一下,抑制不住从心底冒出的寒意。爱美人不爱江山这种事,他以前绝不信会发生在自家主子身上,但如今,他不敢确定了。
“殿下……”门外传来压低了嗓子犹犹豫豫又不敢不通传的声音:“锦夫人想见殿下。”
季英大步跨过去把门拉开一条缝,低斥道:“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这种小事别来扰殿下烦心!”
“可是……”门外太监还摸不清新主子的脾气,抖着嗓音垮着脸,“奴才本也不敢用此事来惊扰殿下,可锦夫人说,她有法子救……”
太监顿了一下,机灵地换了个称呼:“——苏小姐。”
季英一怔,随即涌起一股狂喜!
姑且不论那个锦夫人说的是真是假,如今只要有个人能将王爷从那般枯坐苦等的状态中唤醒,就算是撒谎他也全然不在乎!
他猛地旋身,朝里面大步走去:“殿下!”
*
云锦已经在天牢中待了三日。
这三日来,随处出没的蟑螂老鼠已经快把她逼疯了!她做梦也没想到穿越之后的自己竟然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明明送她来的“人”说,只要有气运光环,她就是这个世界最受上天眷顾的命运之女!?
干涸的嘴唇一咬便会渗出血来,云锦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她蓦地想起那个她最痛恨的女人——
苏韶音。
现在回想起来,她被刀刺中倒下时,似乎对着自己的方向露出了一丝莫名诡异的笑意,就好像……她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无声地嘲讽着她的愚蠢。
愚蠢?
云锦被自己脑中突地跳出的这个词刺痛了。
她怎么可能愚蠢?她自从来到这里,身边便围绕着那么多的男人,他们一个个……都为她着迷,为她疯狂!
对……是那个女人的错!如果没有她,皇帝也好,摄政王也罢,全部都应该是她的!
“——殿下到!”
云锦蓦地抬起头来,原本灰暗的眼眸中迸射出令人心惊的光彩!像一团炽热的火燃烧在她心里,欲望、野心、不甘,通通化成最猛烈的燃料!
萧昱玄色的衣角很快出现在她眼前。
云锦望着那个依旧高高在上矜贵高雅的男人,顾不得自己此时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模样,猛地冲过去扑到囚栏上:“殿下!”
萧昱停在她面前,漠然的神情居高临下,黑沉沉的眸中照不进半点光亮。
云锦的火烧到他跟前,仿佛平地碰上了千年冰封,瞬间灭个干干净净。
“你说你有法子救人?”萧昱一开口,寒凉的嗓音便将她冻了个透彻。
云锦情不自禁打了个颤,才回道:“是、是的……”
“什么办法?”
“只要殿下放我出去,保我下半生荣华……”云锦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出自己的条件,“我立刻告诉殿下如何救她!”
“好。”
“什、什么!?”云锦惊住。
她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可越是这样,越能看出苏韶音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只要能救她,什么利害、什么原则,萧昱通通都不在乎!
“我答应你。”男人又重复了一遍,线条冷厉的唇畔终于露出一丝不耐和焦急。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云锦却忽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萧昱于她,就如同天边那一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帮着萧晟对付他,可这个男人对她而言……终究是特殊的。
她抿紧嘴唇:“带我去见她。”
*
气运光环不光能保护宿主本人,在必要的、自己甘愿的情况下,还能护佑他人。
云锦望着床榻上一张毫无血色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的面容,压下内心强烈的嫉妒,将盘桓在只有她能看到的视界中的白色气运化为实质,缠绕到苏韶音身上。
萧昱静静站在她身后,见到如此玄幻的场面,却一丝惊讶都没有露出来,只是紧紧盯着那个占据了他全部心神的身影,一眨都舍不得眨。
终于……
在出于不同目的两人的注视下,睡颜宛若梦境般美好的人轻轻呻/吟了一声,长睫微颤,露出那双尚有些迷蒙的水润眼眸。
“音儿!”萧昱原本静默的神情瞬间破碎,欣喜混杂着后怕一齐涌上来。
“我……”苏韶音声音轻得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眨了两下眼眸,偏头望向他,“皇叔……”
萧昱上前按住她想要起身的姿势,柔声道:“你现在身体太过虚弱,别乱动。”
“我……没死?”
“当然没死。”萧昱朝她一笑,眼中似有水雾漫过,然而转瞬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云锦站在一旁,望着他们旁若无人浓情冉冉,只觉得这般场景刺眼至极!
她望着萧昱把苏韶音拥近怀中,望着他们劫后余生互诉衷肠……忽然想到自己穿越之初那“人”同自己说过的话:
“气运光环是个好东西,但你也需记住,它并非无往不利。若是遇到那些特殊的……不属于原世界的人,你就没有绝对的胜算。”
“不属于原世界的人……你是说,和我一样的穿越者?”
“不——”当时那团黑雾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声音里竟似乎带着一丝……恐惧。
“那样的人……若是碰到,千万不要和她有正面接触,能避则避,方可保全自己。”
当时她并未把黑雾的话放在心上,直到此刻突然浮现在脑中,她猛地瞪大双眼!难道——!?
“来人,将云锦带下去,发入官伎坊。”萧昱冰冷的声音将她整个人从思索中惊醒,面上顿时露出惊骇欲绝之色!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答应过的——”
“我是答应放你出来,也许你下半生的荣华。”男人侧脸扫过来的目光漠然地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你此刻已经在天牢外,官伎坊的女子也确实受王孙公子的追捧,吃穿不愁——我允诺你的事都已经做到了,你还有何不满?”
“不——不!”云锦绝望地被侍卫架着往外而去,怨恨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在她身体里腐蚀蔓延!
“萧昱……萧昱!你骗我!”
“你以为苏韶音真的爱你吗?她不过是个欺骗你感情的恶毒贱/人!她根本就是假的!”
“她和我一样!你不过就是个有眼无珠的男人!爱错了人还恍然不知!”
“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自己所爱之人!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你是个可怜虫……可怜虫!”
人被拖到殿外,可那声声泣血的嘶吼还回荡在他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