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瓷喉头有点儿酸涩,但她不想在徐翩然面前落泪,强自镇定:“何必逼问,让我难堪?你的心思八面玲珑,谁也逃不过你的眼睛,难道还看不出你我之间的鸿沟……”
徐翩然看着夏瓷,目光有明亮如星辰的光点,但夏瓷抗拒、撇开头不看他,徐翩然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变成一潭看似宁静温、实则底下已经逐渐冰凉的泉。
“鸿沟?呵……”徐翩然喃喃,温和的他难得地冷笑了一下,站起身,步步朝夏瓷逼近。
夏瓷不由得紧张,后退,背抵着冰凉的玻璃,心跳如雷。徐翩然很少这样咄咄逼人,他撑在夏瓷身侧,轻轻俯身,看着女人的眼睛,认真说:
“阿瓷,没人天生高人一等,你跟我的差距只是因短暂的生活经历差异。等你嫁给我,我会帮你克服所有,不需要很久,你就能与我同步。”
夏瓷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努力不落下来,偏开头。“何必勉强呢?你有你的骄傲,而我也有我的……”“不要强迫我……”
“你竟连尝试都不愿?”
“你父母不会同意。”
“我徐翩然不是靠父母生活的男人!他们同意是锦上添花,他们不同意也不需在意,因为我相信自己的选择,他们早晚会想明白、会发现我决定的正确性!他们会明白你的好。”
“……不要再说了,翩然,不要再说了……”夏瓷眼泪在打转,就快忍不住。“我不想面对那样的局面……”
“家庭阻碍算什么?还有什么是我徐翩然害怕的?我根本不在乎这点儿麻烦。你明不明白,我在乎的是要一个反抗家里的理由,我一直在等你给我这个理由,让我为我们的未来行动。”
夏瓷油盐不进,徐翩然徐徐吐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冷静了一下。
“周五晚和我回家见见人,到时候我来学校接你。”
透过泪光,夏瓷望着徐翩然的脸,他越来越成熟,仿佛英俊气质更胜从前……但她还有理智,许久摇着头颤颤说:“翩然,你不要逼我……我不想要一份跪着的爱情,你明白吗?”
“跪着,谁让你觉得自己是跪着?”
“……”夏瓷咬咬唇,许久才徐徐吐出那个字。“你。”
“……”徐翩然微微惊愕。
彼此目光交融之中,有许多话在无声中流转。夏瓷的意思,徐翩然渐渐懂了。
仿佛眼睛里的希望光芒一同灭掉,徐翩然整个人都黯淡冷漠下去。“你的自尊,就如此重要?连一点眼光都不能承受?”
久久,夏瓷偏头:“对不起……”“贫穷富贵我可以不在乎,但我在乎是不是背脊笔直地活着,是不是让人看得起,我不想未来的日子背负别人背后的议论,你家人的不愉快,我也不想在一群有钱人圈子里当一个飞上枝头的灰姑娘……”
徐翩然忽而低眸笑了一声,重新抬头时,整个人都变了,气质里那种距离感、疏离感更明显。
“好……我不逼你,再也不逼你了……”“就当这两年的追逐,是玩玩而已吧……”
徐翩然拿起西服外套,走了几步停驻。“我送你回去。”
夏瓷偏头看着窗外的雨夜,敛去那点儿脆弱的颤抖,冷淡道:“不用,我弟弟来接我。”
生活中只有别人巴结着他的份儿,从没有人如此一次次拒绝他的好意,甚至说是讨好。徐翩然凉凉笑了一下,说“好”,下了楼。
夏瓷如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捂住脸默默流泪。有刚才无意听见两人谈话的服务员小妹,忍不住好奇走来扶起夏瓷。
“小姐,那位先生如此优秀,你怎么就拒绝了?多可惜啊!多少女孩子巴望都巴望不来的金龟婿啊!”
夏瓷摇头笑笑。
“正因为他是王子,我才要不起……”
如果一份爱情,必须要自己跪着,她宁可不要。何况,夏瓷一直不觉徐翩然对她的喜欢是真正的爱,他的感情成分里,大概更多的是一种欣赏,一种因为她和他圈子里的女孩子不同的欣赏,所以他觉得宝贵,追求这一份不同。
和徐翩然认识开始,他们的相处就是知己的模式,他惊艳于她的脱俗,而她惊艳于他的所有。只有夏瓷自己知道,她那份“脱俗”是她小心的维持着,徐翩然太高雅,更可怕的是,他的谈吐随着他的阅历一天比一天有内涵,而她呢,只是个小市民过着小日子,思维、见识越来越局限……
他现在经常说的一些东西,她根本听不懂。他说的那些优雅名曲、名画、故事,她一个没听过,悄悄上网去搜,才明白。每一次,夏瓷都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知,跟王子的生活相差太大。
所以,若即若离,既想靠近,又不敢,怕让徐翩然发现她的肤浅短陋。
如果在一起,等有一天,徐翩然发现她并没有外表伪装的那么好,就会与她渐行渐远吧……
夏瓷站在路边胡思乱想着,仰望城市的天空,任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这一条街透着奢侈与高雅,与她格格不入。
她真的只是一个俗人而已,过着蝼蚁一样柴米油盐的生活,并没有徐翩然想到那么高山流水……
人啊,有时候越是自卑,越是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而在徐翩然面前,她也只剩下那点儿可怜兮兮、努力维持的高雅自尊了。如果没有这点儿傲骨,她还有什么让徐翩然看得起的呢?
视金钱如粪土?
呵。
夏瓷把包往肩上一挂,苦笑着走进雨里。
她,每天都在为粪土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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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街的“老旧”和“乱”,深入灵魂每个角落,夜里更显出几分牛鬼蛇神的粗陋。
KTV包房里,男人们叼着烟,哪怕开着排气扇也乌烟瘴气,灯红酒绿、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圆沙发围坐的茶几上摆着好几件啤酒,密密麻麻,让沈乔想了兵马俑。数不清的酒瓶子脑袋,看得她头皮也跟着发麻,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旁边落座了仨男女,像磕-了药,口齿不清,神态也很奇怪。
沈乔悄悄拉拉谢声的衣袖,小声:“谢声,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儿呆~我不喜欢这儿。”“我们走吧~”
旁边高声玩儿骰子的男女听见了,连连高嚷:
“不行不行,咱们都是陪声哥乐呵的,主角儿怎么能走呢?今晚必须通宵!”
“就是!小嫂子你这就不对啊,刚来就让声哥走,女人得懂事儿啊——”这小太妹把红唇里的烟夹在手里,话说到一半儿就被谢声冷冷扫了一眼,张瑶不甘心也只有闭嘴,转身把气都撒在了同伴身上。
张瑶把同伴推搡了一膀子,凶巴巴说:“起开!专当老娘路,臭傻逼……”
“瑶姐你吃□□啦……”
“……”
包房里一伙人搂着自己女人拼酒,一伙人聊天说打架砍人又巴拉巴拉,摇骰子、玩儿真心话大冒险接吻摸胸摸大腿的,不堪入目。
沈乔从没接触过这种场所、这类三教九流的人,小太妹凶巴巴的样子她也有点儿怵,这中混乱的场面更让一直生活在阳春白雪里的沈乔无所适从。
谢声大喇喇坐在沈乔身边,淡看一切没一点儿反应,只是胳膊横在沈乔背后的沙发上,不着痕迹地隔开了别人、圈出一方谁也不敢逾越的安全天地。
沈乔悄悄瞄一眼谢声——初初长成的男人,还保留着几分大男孩儿的青涩、纯净,他抽着烟,动作熟练老辣,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深沉。
沈乔摸不清谢声在想什么,他带她来这里之后就不再理她,连小太妹说话不客气他都不理,沈乔暗暗气恼。
——往常她一不高兴,谢声就把尾巴摇得老高,忙不迭地哄……
所以谢声到底想干嘛?
他一肚子诡计,想对她耍哪一套?
沈乔搞不懂。
正思量着,沈乔忽闻旁边有男女的喘息声,一看,惊呆了,竟是刚才像磕了药的两女一男,正脱着衣服抱在一起亲!
天呐!!
沈乔触电一样缩回脑袋看自己脚,那声响让她浑身汗毛嚯嚯嚯全倒立起来,头皮上跟有无数热锅蚂蚁在爬一样!
谢声瞟一眼旁边即将开始的淫靡事件,低骂了声“艹”,脱下外套劈头盖脸罩住沈乔,揽在怀里。
沈乔扒开一角衣服,露出一双湿漉漉惊惶的眼睛,哪儿也不敢乱看,只敢看着谢声的脸。“谢声,我们走吧,我呆不下去了。这里好可怕,我受不了,多呆一秒都受不了……”
谢声低脸俯视着他外套下露出的半张惶恐的小脸,眉心皱拢,沈乔这句话像一根刺扎着他心口,他又疼,又生气,又……难过。
“桥桥,你很讨厌这些?”
“嗯。”
“那你可知道,我其实跟他们一样!”
“……谢……谢声……”
“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就是这样长大的!我跟他们一样凶狠,龌龊!”
谢声瞟一眼隔着一米酣战的男女,半.裸的白花花肉体不知廉耻地交缠着,他冷笑了一声,低眸看向沈乔一知半解、惶惑惨白的脸。“这场面算什么,我见过更下流的。还有很多女人脱光了让我上,你知道我怎么拒绝她们的吗?”
沈乔当然不知道,她只仰望着谢声俯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从徐翩然出现后就一直阴沉沉的,危险迷离,又让她又有一点害怕。可是,谢声眼睛里那一股子纯洁的气质,又让她情不自禁靠近他。
谢声俯下脸,凑在沈乔耳边,一字一句低声:“我当时告诉她们,我只喜欢高贵漂亮的处女,对她们没兴趣……”
沈乔呼吸一抖,忍不住推谢声,高贵漂亮,她再笨也明白是指谁。
谢声坏坏翘了嘴角,满意于沈乔被吓着的小白兔表情。
沈乔起身就想跑,谢声眼瞳一缩,拽住沈乔手腕拉回怀里,横臂一抱,就把沈乔抱起来。男人的外套裹着沈乔,沈乔什么也看不见。
这动静引起包房里男女暧昧的口哨喝彩。“哇哦!声哥厉害!”“声哥要去哪儿啊?”“哈哈,小嫂子好可怜啊落入大灰狼嘴里~”
各种不入流的话和语气,沈乔缩在谢声衣服下、怀里,又委屈、又羞恼、又气愤,在心里对谢声说了无数个讨厌。
谢声没带她回家,而是去了一间酒店。
酒店的前台和谢声很熟,直接给了房卡。一路谢声都没放下她,沈乔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缩在他臂弯里,直到关上门,她被丢在床上。
沈乔盖在衣服下,一动不敢动。
谢声没看出来,沈乔还挺沉,抱了一路,气有点儿喘。
谢声在床前抱臂活动了活动酸疼的肩膀,见少女跟被猫逮住的小老鼠一样,缩他衣服底下装死不动,又气恼,又有点儿好笑。
——他又不吃她,这么哆哆嗦嗦的,反而引得他特别想干坏事!
第63章 喜欢
谢声说:“你不想动就休息会儿吧。”
然后是一阵儿衣料摩擦的声音。
盖在外套下,沈乔心头一紧,悄悄拨开一角,露出闪烁的大眼睛,瞄了瞄谢声。
谢声正往浴室走,边走边解衬衣领扣,三两下剥了衣服,露出他清秀修长的上身,背部到腰的曲线是流线型,有成熟男人的性感,也有大男孩儿的青涩。
统一的男教师西服裤,谢声手搭在皮带扣上,咔一声,解开。
“……!”沈乔急忙捂住眼,把脸蛋儿扎在衣服下面,不敢看!
谢声从玻璃反光看见床上少女的动静,嘴角有坏坏的得逞笑容。
“不许偷看啊?我可还不是你男朋友,乱看我身体要负责的!”
衣服下传来急匆匆的愤怒否认:“谁谁谁偷看!”
接着声音低了下去,变成咕哝,“我可没有……”
欲盖弥彰。
“是是是,你没有!”
谢声冲沈乔抬抬下巴邪邪冷笑,然后把衬衣整整齐齐叠好,放在衣柜上。
裤子当然没脱,他只是吓唬吓唬沈乔。
虽然谢声生活在流里流气的圈子里,但本身是个比较讲究的人,就比如他房间和家里规整有条理。
这一点是封叔的习惯,封叔特别讲究,耳濡目染,也教给谢声。
水声稀里哗啦,沈乔悄悄看房间——空空的,浴室的毛玻璃隐约有个身高修长的男人身影。沈乔心跳了几下,侧躺在床上,双手揪着谢声的外套捂住半张脸,偷看谢声的影子。
沈乔一直明白。其实,她跟谢声来酒店、孤男寡女的呆在一起,这种行为早就越了界。只不过是她一直自欺欺人,假装没有什么,假装和谢声还一点关系都没有。
实际上,她和他,已经很亲密了……
沈乔揪着谢声的外套轻轻在下巴蹭了蹭,他们圈子里的男孩子为了附庸绅士风雅,都喜欢用香水,但谢声衣服上什么味道都没有,仔细闻,只有淡淡的、清冽的花香味道,应是洗衣皂留下的,领口袖口特别干净,胜过她认识的那些家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
沈乔望着毛玻璃上谢声的影,不住惆怅。
她是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她跟谢声并不配啊……她需要的是一个家境富有、财力强大、人品端正的人回家结婚、养她一辈子,这样,她才能给家里一个交代,才皆大欢喜……
沈乔越想越乱,结果是,居然等着等着睡着了!
等再醒来,沈乔就惊了一下,身旁床垫陷下去,谢声正肘着侧脸、皱着眉头阴沉沉地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啊~”
“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