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锐把车开出老宅,透过后视镜瞥眼后座的男人,“三少,张律师说,追不追究温婷肇事责任的事情季小姐要考虑一下。”
顾唯深不悦的皱眉,“告诉张律师,必须追究对方刑事责任。”
“好的。”顾锐拿起电话,打给律师吩咐。
“她在做什么?”
“季小姐去医院检查了。”
车窗外的阳光正好,顾唯深轻触手机屏幕,似乎想了想,才道:“去医院。”
听到他的吩咐,顾锐眉心轻皱。
季笙歌下楼时,她的片子刚好拿到。医生仔细看过,告诉她右膝没有骨折,也没骨裂,这种情况实属难得,无需住院,但要卧床休息几日。
钟点工阿姨提着药袋,小心翼翼搀扶季笙歌走到楼前。前方不知何事围堵不少人,阿姨道:“我去让司机把车开到侧门吧,您稍等一下。”
“好。”
门诊部大楼前有片空地,此刻围满看热闹的群众。
“你们快看啊!那女人站起来了!”
“哎呀呀,这是要跳楼吧。”
“天哪!要出人命啦!”
顺着众人的目光,很容易发现住院部的顶楼天台上,站着一道单薄的身影。秋风吹起女人身上肥大的病号服,原本应该保养得宜的脸,却暗淡憔悴。
季笙歌拨开人群,托着受伤的右腿,艰难走上前。
“警车来了吗?”
“还没。”
“哟,那女人疯了吧。”
眼睛被阳光刺的睁不开,季笙歌紧紧盯着站在天台边沿的女人,心尖狠狠一颤。
住院部大楼有三层,虽不算太高,若要跳下来,也是非死即伤。
“婷婷!婷婷你快点下来,不要吓唬妈妈啊!”
人群前方冲过来病人家属,脸色煞白的中年妇人泣不成声。院方赶紧派人过来,带着他们上楼。
站在楼顶的女人,双眸空洞,她的视线从人群中扫过,似乎发现什么,神情一下子变的激动起来。
“你,你……”温婷抬起手,沙哑的声音却被风吹走。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季笙歌可以肯定,温婷眼睛里盯着的人是她。甚至连温婷虚无缥缈的声音,她好像都能听得清楚。
季笙歌低下头,心底某处,狠狠揪紧。
砰!
猝然间,人群响起刺耳的尖叫声。季笙歌咻的抬起脸,想要看看发生什么,可眼前一黑,竟被什么遮盖住。
“闭上眼睛。”
淡淡烟草气息熟悉,季笙歌鼻尖贴着男人质感上称的毛呢大衣,眼睛被他用手捂住。
眼眶蓦然一热,她咬紧下唇。
警车呼啸而至,各种声音接连不断,围观人群彻底乱套。顾唯深一把揽过怀里的人,将她带出医院大门。
17 擦掉的名字
西府名都地处繁华地带,独栋别墅花园中的景观喷泉水流如注。
客厅沙发中的皮毛坐垫,雪白柔软。季笙歌后背轻靠下,整个人瞬间被暖意包围。她垂着脸,掌心一下下轻揉身上的黑色长裙。
今天早上她睁开眼睛,床头便有这件长裙。昨天的衣服已不能穿,她没有多问就把衣服穿上。
长裙质地柔软,季笙歌目光落在她高肿的右膝,神情有些恍惚。
男人接过电话进来,修长双腿被西装裤包裹的有型。季笙歌没有抬头,直到眼前出现一双深邃的眼睛。
“她……”
季笙歌眼睛盯着脚尖,压制住心底的情绪问他:“她怎么样?”
“正在抢救。”
顾唯深转身坐在沙发里,伸手将她的脸撩起来,“温婷的事与你无关,你用不着自作多情。”
“无关吗?”季笙歌勾唇,眼底透着几分笑,“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你们兄弟相争,遭殃的却只能是别人。”
“顾载成为达目的,选择牺牲温婷。那么三少呢?”季笙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目光不免带上几分审视的看向身边的男人。
顾唯深眯了眯眼,正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看眼号码,不得不走到阳台,然后才把电话接通。
落地阳台外,男人倚在栏杆前,季笙歌抬眼望去,恰好看到他有型挺直的背脊。她微微蹙起眉,整个人再度缩回沙发里。
身体冷热交替,季笙歌眼皮开始发沉。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禁苦笑下。怎么又开始发热?
不多时候,顾唯深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回到客厅。靠在沙发里的人蜷缩成一团,他弯腰碰碰她的脸,只觉得发烫。
医生赶到别墅时,季笙歌又发起烧。所幸温度不高,只是低烧。打过针,她迷迷糊糊听到男人的话说声很近,但有药性控制,听的并不清楚。
身体软绵绵无力,整个人仿佛被丢在温热的水中漂浮。季笙歌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中,又好像不是梦。
因为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张张面容,真实到她只要伸出手,指尖就能染上温度。她努力朝前奔跑,想要靠近,可她偏偏总是慢一步,无法并肩而行。
追逐的脚步逐渐缓慢,她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身影,忍不住放声大喊。却不想忽然有个女人冲出来,披头散发挡在她的身前。
场景一下子回到医院顶楼,温婷惨白的脸,一双猩红的眸子狠狠瞪着她。
温婷抬手指过来,眼底那抹怨恨掩藏不住,她说:“原来那天晚上,你看到了。”
啊!
季笙歌惊坐而起,双手紧紧揪住被子,肩膀止不住发抖。
眼前狰狞的面孔逐渐散去,急促的呼吸才能平稳。看着陌生空旷的卧室,她激烈跳动的心也慢慢正常。
窗外的天空阴沉,不知何时又下起雨。云江市的秋天总与雨天缠绵,季笙歌掀开被子,左脚使力,一步步挪到窗前。
吧嗒吧嗒——
雨滴轻敲,她怔怔望着远处阴霾的天际,一点点抬起手。
气温有些低,雨气凝结成水雾落满玻璃窗。季笙歌眨了眨眼,伸出食指在泛着白雾的窗户上勾勾画画。
她指尖一笔一画描绘,盯着自己写出的那个名字呆愣很久,然后才用手掌心,将那个名字抹去。
一个人的世界,寂静的可怕。更何况,这里并不是她的地方。昨天她又发了烧,这会虽然退热,但身体总是无力。
玻璃窗中落下一片水痕,她看着被自己擦掉的那片空白,忍不住蹙眉。也许真是因为生病,她才会如此失态。
季笙歌拿起电视遥控器,随手调了个台。屋子里有点声响,终究让她觉得好过些。电视新闻报道的内容,渐渐吸引她的目光。
尤其那段被网友拍到的视频出现后,她更是整个人面向电视屏幕。
“昨天有网友上传一段视频,立刻引发民众关注。从视频中可以看到,温氏企业千金温婷从医院高楼不慎坠下,疑是因为被近期频频爆出的丑闻刺激,压力巨大所致……”
电视屏幕中从楼顶下坠的身影,狠狠砸在季笙歌心尖。她双手交握,掌心一片寒意。
那天她约温婷见面,原是一口气,也是为自己寻个摆脱的法子。
路口有监控,她很清楚。故意激怒温婷,因为撞人的罪行可大可小,她不想被动,更不想被人欺负。
可是……
季笙歌长叹口气,眼前好像又出现梦境中温婷惨白的脸。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右膝,肿起来足有拳头那么高。
指尖一碰,她立刻缩回手。
聪明如顾唯深,自然早已看透她的心思,她也不用遮掩。这出苦肉计,她就是为解他心中那口气,这会儿让他见到自己如此凄惨,他也能解气了吧。
卧室门轻轻被人推开,顾唯深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迈步进来。
倚在窗边的女子,肌肤赛雪,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透着一层光。顾唯深眼眸轻眯,他说过,这女人能够祸国殃民。
------题外话------
美人计三少不吃,苦肉计三少吃不吃呀?哈哈哈~
18 猜不透
身后脚步声逐渐清晰,季笙歌倚在窗边没有动,直到男人染着暖意的掌心落在她的肩膀,“这么早就醒了?”
“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开口的声音有点沙哑,她下意识清清嗓子。
卧室中开着暖风,她体温还是偏低。顾唯深瞥眼她尖尖的下巴,说道:“她没死,人已经救过来了。”
闻言,季笙歌咻的偏过头,眼睛一亮。
出生在顾家那样的大家族,注定要走上争权夺嫡的道路。顾唯深从小便见惯这些戏码,但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到底有些承受不住。
“这是顾载成造的孽,那个烂摊子理应他收拾。”男人掌心在她肩头轻揉了下,很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季笙歌嘴角划过几分笑。温婷的事情罪魁祸首自然是顾载成,可他并不能撇的这么干净吧。将温婷逼至绝望的路上,顾唯深同样下过浓重色彩的一笔!
也许,这中间也包括她吧。
心底某处有种叹息,季笙歌垂下脸。好在人活着,只要活着就是好的。
“你不相信我的话?”见她没有回应,顾唯深好看的剑眉蹙了蹙。
“不是。”季笙歌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逼到绝路,会不会有跳楼的勇气?”
“呵。”
身后的男人弯起唇,笑道:“你不会。”
“三少怎么知道?”
倚在窗边的季笙歌小脸消瘦,透着一种苍白感,与她平时的明艳照人截然不同。可就是这股弱柳之姿,却更加吸引人的注意力。
顾唯深抬手抚上她的脸,指尖轻压过的皮肤水润弹性,他缓缓俯下脸,薄唇贴近她的耳蜗,“你才没有那么傻呢。”
男人说话时炙热的气息落在两颊,季笙歌侧过脸,不想鼻尖反倒抵上他的薄唇。
她屏住呼吸,听见他的声音夹杂淡笑,“我看你,一定会找条大腿傍上。”
“……”
这男人要是不挖苦人,就不会说话是不是?季笙歌伸手在他肩膀推了下,往后拉开同他的距离,“如果真有那天,我一定记住三少的话。”
移动的动作稍大,右边膝盖就会疼。季笙歌深吸口气,一本正经看向他,“三少真的不考虑与环锦合作?”
“那你说说,俪星为何要与环锦合作?”顾唯深抽出一支烟点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微微平复下心情,季笙歌才又开口,“环锦虽然不如从前,但在业内的资历和口碑不需要多说。三少刚刚接手俪星,最想做的恐怕就是清除你大哥留下来的人脉关系网。而环锦背景干净,又没有靠山,正好入了三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