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很平静，陈曦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想了想摇头说道，“不会有这样的爱好。”她觉得陆征这肯定是照顾自己，就像是在姜家的时候大家怕她不好意思所以都给自己夹菜一样，捂着自己的小盘子摇头说道，“我自己也可以的。”
她很少会吃到这么好吃的虾。
因为虾太贵了，从前家里总是吃不起。
外公虽然有心给她更好一点的生活，可是家里却总是没有钱。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无论外公怎么努力，陈曦都看在眼里，有的时候外公会额外收到一些工作上的奖金，每每在她以为会有一点好日子的时候，家里却会出一些事情。比如水管裂开淹掉下面邻居的房子要重新给人家把房子装修好，或者说大街上会遇到小偷，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叫家中再次陷入贫困。
年纪幼小的时候，陈曦看着外公沉默又愧疚的眼神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可是长大之后陈曦才什么都明白。
三弊五缺，她外公应了曾经泄露天机肆无忌惮之后的惩罚。
那个时候外公曾经想把她送到生活更好的人家叫她被领养，可是她不愿意。
她宁愿和外公就这样贫困地过下去，守着这个曾经经历过很多很多苦难失去了一切只剩下她的老人。她宁愿家里一直很穷很穷什么都吃不起，也不想外公离开自己。
就像是现在她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别墅里吃着从前吃不到的好吃的，可是外公却已经不在了。
陈曦飞快地垂头，把眼眶里的酸涩都挤掉，并不愿意在别人家里掉眼泪叫人扫兴，或者用自己的悲惨叫别人对自己有什么同情心。只是她眨了眨眼睛，之后就扬起了小脑袋对正侧头看着自己的陆征小声说道，“我自己可以的。”
她刚刚在餐桌上的确不好意思动筷子，只埋头吃自己面前的菜，不会去伸筷子夹远一点的菜。可是在陆征静默的目光里，陈曦鼓起了勇气探出自己的胳膊，去远一点的地方夹了一块炖牛肉，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陆景刚抱怨了一句，被陈曦和陆征之间的气氛给镇住了，看了看她，又忍不住看了看陆征。
“大哥？”他觉得陆征在把陈曦带回来之后，整个简直变了一个人。
冷酷得仿佛没有人类情感的男人，似乎柔软了几分。
“吃你的饭。”陆征的确不再扒虾了，反而沉默地起身，把远一点地方的菜挨个夹了一些放在陈曦的面前。他看着陈曦垂头吃饭的样子充满了莫名的沉默，一双手架在下颚上，自己也不吃饭，只看着陈曦吃。
小小的女孩子吃什么都很香甜，可以从那双漂亮快乐的眼睛里看到幸福的样子。可是陆征却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多，这个小姑娘每每在吃到一样新菜的时候，眼里都充满了惊喜还有新鲜。
因为这些菜她从前没有吃过。
为什么没有吃过？
“去做点蛋糕。”陆征垂头喝了一口红酒，转头对身后一个佣人冷淡地说道。
他顿了顿，看了陈曦一眼，“再烤些饼干。”
那个佣人诧异地看了一眼从不喜欢吃甜食的陆征，却没有询问，转身走了。
“再多吃一点。家里人少，不吃就坏了。”看见陆征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那只红酒杯，一双眼沉沉地落在埋头幸福吃饭的小姑娘的身上，陆景竟然莫名地被那个眼神给凶到了。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却还是推了推自己面前一盘自己不能吃的宫保鸡丁……他最近要唱歌保护嗓子的，这点专业道德陆景还是有的。
见陈曦抬头茫然地看了看餐桌上的三个男人，突然抹了抹小嘴巴有些不好意思，陆景笑了。
“漂亮的女孩子吃饭的样子也这么可爱……嗷！”他才习惯地浪了一下，就被张助理一脚踹在小腿上。
看在张助理要潜规则自己，陆景默默地忍了。
“我都没有想到大家都要吃饭。其实已经吃饱了。”陈曦在桌子下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小脸红了，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不是吃货。”她眉眼精致，黑发下的漂亮的脸还带着几分红润，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不是个吃货的样子的确带着少女的娇憨可爱。陆景看着这样单纯的女孩子都忍不住要微笑了，然而想到张助理的那一脚，他又急忙憋住了，把一枚胖嘟嘟的豆沙包递给陈曦。
“尝尝豆沙包。”
张助理推着眼睛自己开始吃东西，决定不理愚蠢的二少。
看看陆总那冰冷的眼神，明显男二号是要黄……
“谢谢你。”陈曦双手接过，捧起了这枚雪白的豆沙包，小小地咬在豆沙包的边缘，眼睛瞪圆了。
她啃着豆沙包的样子像是一只小小的幼崽，单纯又简单，看她吃起来的样子就觉得豆沙包好吃得不得了。陆景对时常出现在餐桌上的这豆沙包没觉得有多么好吃，可是看着陈曦吃得香甜，也忍不住笑眯眯地摸了一个放在嘴里啃。
他一边吃仿佛听到一旁面无表情的张助理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却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反而觉得今天餐桌上的气氛很不错，对陆征笑着说道，“大哥，以后多请陈曦来咱们家里吃饭吧。”
从前只面对陆征吃饭，每天都吃得二少胃疼。
餐桌上还是要有可爱的女孩子才对。
“陆景难得邀请谁。以后你要常来。”陆征看了陆景一眼，对陈曦轻声说道。
陈曦犹豫了一下，叼着豆沙包呆呆地看着陆征。
“因为你要常常保护我。”陆征缓缓地说道。
“你还要雇佣我多久啊？”陈曦看见这仿佛是一个长期的大活儿，觉得心里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却还是忍着心里的开心问道。
“很久。”陆征没有说什么固定期限的意思，见陈曦眼睛亮了，显然很愿意在自己的身边赚钱，飞快地勾了勾冷厉的嘴角，将这个笑容隐藏在酒杯后面，自己也拿了一个豆沙包慢慢地咬。
他并不很喜欢这种东西，不过今天通知别墅有女孩子拜访的时候，佣人用豆沙包来做主食，的确是一件很不错的事。看见陈曦眉开眼笑的，陆征挑了挑眉尖儿，在佣人来给上一道鸡汤的时候平静地说道，“这个月发双薪。”
他这样大方，佣人眼睛都亮了，急忙道谢，做饼干的时候更加用心。
张助理默默地看了陆征一眼，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陈曦。
莫不是以后涨薪水……都要通过这小姑娘？
看来是要多讨好讨好。
他正满心想着怎么讨好一下这个小高中生，餐厅上都十分安静的时候，听见别墅的门口的方向传来了响动，一个佣人很快地过去打开了对讲机，不知道说了什么，走回到陆征面前的时候充满了诧异与惊奇，对陆征轻声说道，“陆总，是公安局。”
她觉得自家陆总遵纪守法，也不像是蹲局子的人，然而餐桌上一下子寂静了下来，陆景和张助理的目光下意识地都落在了一脸无辜又茫然的陈曦身上片刻，转移开了。
莫非有正义路人看不惯陆总骗小姑娘报了警？
“请他们进来。”陆征皱了皱眉。
找他是因为那场车祸的报警的原因？
带着几分疑惑，陆征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去会客厅。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修长的西装裤显露出一双笔直有力的双腿，一件黑色的衬衫扣子都没有扣好，漫不经心地露出一点胸膛上的线条。走出去的时候，已经被迎进门的两个面容严肃的年轻人都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一瞬，又把目光落在了怯生生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娇软可爱的小姑娘的身上。
她小小一只，白皙柔软，眉眼漂亮得仿佛在发光一样。
这样柔软又胆怯，可是却莫名地和身前高大凛冽的男人有着很合拍的气场。
陆征转头，对上了陈曦一个羞涩的笑容。
“陆征，我，我陪你。”
第42章
陆征点了点头，又揉了揉陈曦的头发。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
小姑娘小小声地抗议了一下，却乖乖地坐在陆征的身边，努力做保镖状。
收了钱的。
当然要认真，要有职业道德。
只是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就看着这个一脸严肃伪装坚强保镖的小姑娘沉默了。其中一个身材消瘦，很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欲言又止，却努力憋住了没有问问这小姑娘成年了没有，这陆总有没有雇佣童工的嫌疑。
他看向陆征的目光却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味，隐约带着几分谴责。在陆总的眼里，这些目光都跟拂面清风似的算个屁，他只是从一旁拿了一盒烟丢到了这两个年轻的警察面前淡淡地说道，“抽烟。”他自己却没有吸烟，而是靠在沙发里带着几分漠然地等待询问。
两个年轻的警察也没有吸烟的意思。
帅气年轻的小伙子咳了一声对陆征自我介绍道，“陆总你好。我们是市局重案调查组的成员。我是王毅，这是我们的副组长唐同。”他的身边那个正眯着眼睛看着陆征与陈曦的是比这小伙子更年长一些的年轻人。
他看起来二十多岁，一双眼却锋利得不得了，可见能在市局那样人才竞争非常严重的地方还能成为副组长，显然是很有实力的。陈曦却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看了几眼，看见他穿着一身很帅气正直的警服，露出几分思索的样子。
似乎在哪里见过。
“陈曦？”唐同却对陆征微微点头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陈曦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看见她的诧异的样子，英俊严谨的年轻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认识？”陆征却垂头对陈曦问道。
陈曦咬了咬牙，歪头看了唐同很久，却觉得自己有些不敢确定，然而想了很久才慢慢地瞪圆了眼睛，试探地问道，“你是小唐哥啊？”
她依旧不敢确定的样子，那个年轻人不由笑了，无奈地说道，“虽然都已经十年不见，可是你怎么把我忘了？”他坚毅又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笑眯眯地说道，“从前都谁带你去吃棉花糖的都忘了？”他带着几分兄长一样的笑容，还有点慈爱的意思，陆征继续看着陈曦，“棉花糖？”
“你变了很多。”陈曦觉得自己忘记了对方有点不好意思，小小声地说道。
“小唐哥从前很喜欢买棉花糖给我吃。”她转头对陆征认真地解释。
陆总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点了点头，默默地记住了棉花糖。
“唐哥，你们还认识啊？”王毅轻声问道。
“曦曦从前和我是邻居。”唐同觉得今天不是应该叙旧的时候，只是平和地解释，陈曦却已经在轻轻点头了，露出笑容说道，“小唐哥从前住在我们家楼上。他们已经搬走十多年了。”
所以她见过的是曾经十多年前的那个帅气又骄傲最后离开时却多了几分阴郁的少年，而不是如今已经穿着警服看起来非常精英的警察。这么想，陈曦觉得自己的愧疚感少了很多，却听见唐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还住在三十三号？”
“是呀。”
“那栋楼里住户不多了吧？”
唐同笑了笑对陈曦说道，“三十三号太旧了。我家的房子放在中介十几年了，竟然都没有卖出去。”他笑得带着几分温和的味道，陈曦欲言又止，想说房子没卖出去跟是不是旧房子其实联系不大。
只是她怔怔地看了唐同一会儿，垂了垂眼睛小声说道，“其实你可以一直留着它的。”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唐同的眼底却闪过了淡淡的晦涩，似乎想到了什么摆了摆手说道，“只不过是一间房子而已。”
他在遇到陈曦高兴之后，似乎就不想再多说从前的事。
陈曦想了想，也觉得不需要和唐同谈论太多，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王毅看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才翻开了手里的一个记录本，对陆征客气地说道，“陆总，虽然有些冒犯，可是我们这里有一些问题希望能和你了解一下。”
“说。”
陆总最喜欢警民合作，微微颔首，觉得那场车祸的始末自己当然可以对眼前的警察大哥们说一说。如果他们感兴趣，陆总甚至愿意带他们去领略一下厉鬼的威严，
只是王毅开口说出的话却叫陆征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王毅询问的并不是车祸，而是另一个案子。不过显然陆征并不算是嫌疑犯，因此王毅对陆征很客气，只是对陆征严肃地问道，“陆总，是这样，请问一下，昨天下午一直到半夜，你是和姜总在一起么？”
“谁？”
“姜氏地产的姜总。”王毅说出了一个叫陈曦都诧异的名字。
陆征沉默了片刻，修长的腿搭在一起，把陈曦往自己的身边带了带，不着痕迹地扫过同样皱眉的唐同。
“对。”他言简意赅，然而王毅却笑了一下继续问道，“我听姜氏地产的人说过，那天下午你和姜总在公司的时候和他的女秘书发生过争执，那个秘书被你们羞辱哭着跑掉了，是不是？”
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陆征，陆总对这些问题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见佣人小心翼翼地端来了咖啡，把佣人端上来的烤得香甜酥脆的饼干整盘塞进陈曦的怀里叫她抱着吃，这才继续点头淡淡地说道，“她身上有臭味，我很不喜欢。”
……怪不得说人家女秘书给气哭跑了。
如果陆总是这么一个说话的方式，那对人家大美女打击多大啊。
当大美女以为自己可以麻雀变凤凰的时候，总裁说你臭了。
王毅抽了抽嘴角，哪怕是严肃正义的警察大哥，也在这一刻深深地怀疑了一下陆总的审美。
对那样的大美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陆总这大概是找不到对象的水平。
“你确定之后姜总再也没有和她单独相处过么？”见陆征不耐烦地点头，王毅这才吐出一口气礼貌地说道，“抱歉陆总，这些都是例行询问。”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并不是不可以告诉陆征这些事，就对他慢慢地说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姜氏地产的李秘书死在了家里，死因不明。当然，我们并没有怀疑姜总的意思。”他虽然这么说，可是眼神不是这么想的，显然觉得姜总跟这位女秘书有一腿……姜氏地产的人说了，姜总对这个美女秘书另眼相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