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丽没理她，回客厅沙发上，捡起织到一半的毛衣，数了数针继续织。
林香一晚上没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恍惚就沉入梦里，醒时已经是中午。
“林小南呢？！”丢孩子丢怕了，林香一睁眼就找孩子。
“小叶带出去了。”姜红丽隔着门在客厅里回应。
林香飞快穿好衣服下床，走出去，发现家里只有自己和母亲。
“他带出去做什么？”
“做亲子鉴定撒。”
姜红丽端出最后一盘菜，摘下围裙，“拿碗装饭。”
去厨房只拿了一副碗筷，盛好饭递给母亲。
姜红丽皱着眉，“你又不吃饭？”
“吃不下。”
“老子怕你是要成仙。吃不下也给要吃！”
怪不得瘦这么快，成天不吃饭，看着都心焦。姜红丽把碗一放，垮着脸瞪着林香。
不情不愿盛了半碗饭，林香味如嚼蜡吃起来。
姜红丽夹了几块排骨扔她碗里，“我跟你讲哈，一哈小叶跟娃儿回来，我带娃儿出去转，你两个好好到屋头谈。”
费力咽下嘴里的饭，林香蹙着眉，“谈撒子谈嘛，我跟他没撒好谈。”
“咋没撒好谈？娃儿现在上的这个幼儿园，昨天出事了你晓得不，老师拿针扎那些娃儿，看大门的死老头把小姑娘抱到没人的地方乱摸，腌臜死了，这是撒子幼儿园嘛！公立幼儿园咋个说都比外头这些好，这个是不是要谈？
过两年娃儿读小学，学区房是不是要谈？门不当户不对，结不成婚我们认了，但他是娃儿老汉儿，不经常来看娃儿，说不过去吧，这个是不是要谈？
你就是个方脑壳，好处都不晓得自己去捞。偷偷给他生娃儿，他晓得撒子？他咋个念你的好？他还喜不喜欢你另说，你是他娃儿妈妈，他但凡有点良心，都要对你好点。”
林香放下碗，冷脸，“娃儿是我给自己生的，跟他没关系。富有富养穷有穷养，再说我拍戏又不是没得赚，稀罕他那点钱。娃儿爱来看不来看，头几年没得他娃儿还不是过得好好的。现在还不晓得咋跟娃儿解释。”
姜红丽冷笑，一筷子打她手上，“你不要跟老子嚼，你不谈就算，我来谈。”
这饭实在吃不下了，拎着起身回屋，把自己锁房间里，带着耳机听歌，呆呆望着天花板，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下午四点半，叶繁送林小南回来了。
“林香，出来。”姜红丽敲敲林香房间的门。
门没开，里面也没人应。
姜红丽直接找来备用钥匙，把门打开，看见林香坐窗边抽烟。
“快把烟掐了！这个样子叫人家小叶看到，像撒子话？”姜红丽抢走林香手里的烟，扔出窗外。
“哎呀丢下去烫到人咋办！”林香趴在窗边看，幸好楼下没人经过。
“你顾好你自己再说！”姜红丽回头，看见叶繁已经走到房间门口，“小叶，你两个谈。”
出来后姜红丽把门带上，牵着林小南下楼。
“爸爸带你吃饭没得？”姜红丽问。
林小南点点头，眼神迷茫。
“吃的撒子？”
“到馆子吃的，好大一个房间，只有我和爸爸。”
早上出门前，奶奶悄悄嘱咐过他，以后都要管叶叔叔叫爸爸。
姜红丽满意了，“那爸爸跟你说撒子没得？”
林小南摇头，想了想，又点头，“爸爸喊我多吃点饭，不准我吃零食。”
果然自家孩子才管得严，姜红丽笑得合不拢嘴。
“还有呢？”
“没得了。”
“讲没讲好久接你跟妈妈过他那边去？”
“没讲。”
姜红丽脸色沉下来，停住脚步，蹲下来，严厉地看着孩子。
“以后跟爸爸在一起要乖，好好表现，讨爸爸喜欢。我问你，秦叔叔和爸爸，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舅舅……”
孩子瘪嘴哭起来。从小他就管林远平叫爸爸，也一直以为自己是林远平亲儿子。这几天发生那么多事，可他又还那么小，一时对这样的关系变化难以适应。
姜红丽叹气，干燥粗糙的手掌抹过孩子细嫩的脸蛋，擦掉上面的泪。
“舅舅以后要结婚，有自己的娃儿。奶奶身体不好，不晓得哪天就没得了。只有自家爹妈才靠得住，以后终归要跟爸爸在一起，听话点，不要讨爸爸嫌。”
“爸爸不喜欢我……”孩子抽泣着，声音极小，姜红丽还是听到了。
“爸爸咋不喜欢你？爸爸自己都像个娃儿，还没咋长大，突然发现自己当老汉儿了，肯定不适应撒。你体谅哈爸爸，他没得个爸爸样，你要有个儿子样，晓得不？”
这番话孩子听得半懂不懂，还是点了点头，装作都听懂了。
另一边，林香和叶繁在房间里，几乎都是叶繁说话，林香沉默着，听他安排。
母亲提起的那些事，叶繁都考虑到了。
后天起林小南直接转到京州一所贵族幼儿园，考虑到他基础太差，砸钱进双语幼儿园暂时没什么意义，徒增压力又容易遭同学排挤。
转园的话就得搬去附近住。叶繁在那边有房子，明早搬过去就行。以后再想办法安排他进京大附小。
“你在家好好带他就行，钱该花就花，我每个月往卡里打钱。”叶繁抽着烟说。
本来林香一直盯着拖鞋发呆，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来。
“我妈身体不好，一个人带着太累，我尽快请个保姆。”
“嗯，请个保姆，你们仨一起带没那么累，不行就请两个，不差钱。”
“我带不了，我得拍戏，都有片约了，过一阵就得进组。”林香撒谎道。上次叶繁答应投给她的两部戏，又反悔不投了，她气不过，当场就发誓不靠他也能在演艺圈混出头。
叶繁正在低头点烟，听到这话，抬起眼皮冷冷瞪她一眼，点完烟问道：“你要拍戏？”
“我也有自己的事业，也要自己赚钱。”她还挺喜欢演戏的，而且如果像他所说，什么都不干，就指着他每个月打赏生活费，这种日子过得太不踏实了，她信不过。
叶繁把打火机扔桌上，歪着脑袋半阖着眼，“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不好好在家带孩子跑出去出什么风头？”
林香被他气个半死，“我怎么出风头了？你可以上班，有自己的事业，凭什么我不行？凭什么我就得在家带孩子？”
叶繁点点头，笑了，冰冷的眼神中透着狠，“行，你他妈有戏你就好好拍。”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林香觉得肯定不是字面上这个意思，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
正要问，叶繁手机响了，只能等他先接电话。
“哥你快来省医！芸祺姐出事了！”
叶芊语气焦急。
“怎么回事？”叶繁疾步往外走。
“昨天你不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取消订婚嘛，她、她、她接受不了，刚才割腕自杀了！”
第26章 回暖
第一时间赶到省医, 叶繁等不及电梯下来，直接走楼梯，步子飞快。
江母看见他情绪更加激动了, 指着他边哭边骂。
“你个挨千刀的！我们芸祺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没良心的！苦苦追她的人是你，追到了又狠心抛弃, 你、你就不怕遭雷劈啊！”
江母扑向叶繁, 被尚存一丝理智的江父拦住。江父怒斥, “不管怎么说, 你今天一定要给芸祺和我们一个解释！那天日子都定下来了, 问你有没有意见，你说没有, 结果你昨天, 当着大家的面说不想订婚, 你把芸祺和我们夫妇的脸往哪儿搁？把结婚当儿戏，逗我们玩儿是吗？”
江家夫妇控诉完，叶裕明抬手朝叶繁脸上扇去，被戚婉英拉住。
“这是在医院, 打打闹闹像什么话！”戚婉英冲叶繁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快走。
叶繁没动, 站在原地, 等父亲来打。
这时医生走了过来, 通知他们江芸祺没有生命危险, 伤口不是很深, 休养一段时间，注意平复情绪就行。
江父江母赶过去看女儿，叶裕明夫妇又对叶繁一顿骂，还没骂够，江母哭着回来，说江芸祺醒了，想见叶繁。
病房里只有江芸祺和看守的护工，见叶繁进来，护工知趣地退出去。
江芸祺脸色苍白，唇色黯淡，眼神郁郁无光，无力地握住叶繁的手，泪从眼角滚出来。
“怎么这么傻？”叶繁看着她裹着纱布的手腕，轻声叹气。
江芸祺嘴角动了动，无语凝噎，好一会儿才气若游丝说道：“你真的要取消订婚吗？”
婚是肯定不会结的，所以不可能订婚了。先前父母高强度施压，叶繁顶不住了一时松口，答应和江家联姻，也就是那一阵故意冷落林香，想着自己都要结婚了，两个人不能再这么彼此耗着，索性就此了断。
现在忽然冒出个亲生儿子，彻底打乱了之前的所有计划，心里也乱七八糟的。但是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这个婚，他铁定不结了。
“芸祺，我不值得。”叶繁轻轻拨开江芸祺的手。
你当然不值得，可是我不甘心。江芸祺心想。
曾经他的目光只追随她，而她只把他当作备胎小弟弟，打着朋友的旗号玩暧昧，享受被惦记被关注被追求的感觉。
现在，她输了吗？输给一个躲在暗中，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女人？那个女人比她漂亮比她优秀吗？
那女人到底何德何能把这个曾经只在乎她的男人抢走了？
她不认输，更不服输。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叶繁，从前你等我太久，这回换我来等你……不订婚也没关系，但是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很难受……如果分手，我也不想活了……”
江芸祺抓着床单，萋萋艾艾哭泣。
这番话让叶繁无比内疚，却又无能为力。
“你别这样。先好好养伤，其他事以后再说。”
“所以，你还是想跟我分手吗？”
叶繁沉默了，见她已经泪流满面，怕她再有什么过激举动，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陪她到深夜才回去。到家休息会儿，发了条微信给林香，问她孩子怎么样。
林香没回。他估摸着她是睡了，转念又想，她这性子，这几天怎么睡得好觉。微信肯定看到了，就是故意不回，想着来气，一个电话打过去，被她挂了。
再打，又被挂。
接着一顿夺命连环call，打到林香关机。
气得叶繁直接开车找过去，在她家门外看见客厅灯还亮着，扣了扣门。
姜红丽没睡，狗血家庭伦理剧正看得投入，听见有人敲门，骂骂咧咧去开，从猫眼里看见是叶繁，立马转怒为喜。
“小叶，你咋个来了？”
“阿姨，我问林香孩子的情况，她没理我，还关机了，我怕你们出什么事，特意赶过来看看。”
“哎哟你真的是有心了。娃儿没得撒事，就是有点不适应。你想想，本来是姑姑，现在变妈妈，本来是爸爸，现在变舅舅，本来是奶奶，现在变外婆，本来是叔叔，现在变爸爸……不要说他，有时候我都反应不过来要喊错。”
姜红丽让叶繁进屋，走到林香房间门口，从门缝里看见微弱的灯光，知道她没睡。
“林香，小叶来了。”
屋里没动静，姜红丽知道她在里面装睡，故意说：“那我留叶繁在这过夜了哈，他跟你哥睡一屋正好。反正我看他也不打算回去。”
这招立马奏效，门开得飞快。
“他来搞哪样嘛？”林香没好气地问。
“人家关心娃儿，你倒好，不给人家机会。你咋楞个作？早迟人家要遭你作跑。”姜红丽进屋把孩子抱出来，“你两个今天晚上好生把话讲清楚，我带娃儿睡。”
“妈！”林香追到客厅，母亲已经进房间把门锁上了。
明明身体不好，这时候倒是走得快。林香气得胸闷，看见站在一旁的叶繁，转身就走。
叶繁跟过去，进她房间关上门，还不忘反锁。
“你锁门干嘛？”林香倒回去想开门，被他一把扛起来，扔到床上。
“挂我电话干嘛？”叶繁身体压住她，捏着她的脸，怕把她捏疼，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
林香别过脸，又被他扳正，故意垂着眼不看他。
“你关心孩子是假，拿我消遣是真。上次你自己要分手的。”
“那会儿我爸妈逼着我结婚，我也不想再耽误你，所以才提的分手。现在多了个孩子，你说咱俩还能分么？你想过儿子的感受么？”
他父母人前恩爱有加，背后各玩各的，他最明白父母感情不好对孩子心理影响有多大。
总算听到一个解释，不管是真是假，合不合理，林香心里多少好受了，语气也软了。
“你少提儿子。之前拿儿子当借口，不让我拍戏，这会儿又搬出儿子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那你说我打什么主意？”叶繁咬着她耳垂，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颈窝，“林香，我憋得难受。”
林香推开他，双手撑在他胸膛，不让他脸凑近。
“找江芸祺啊。今天那个电话是她打的吧，只有她才能让你这么急匆匆走人。”
叶繁想告诉林香江芸祺割腕的事，转念又觉得没必要。
提到江芸祺他就沉默，林香气不过，猛地推开他，下床要走，被他拉着腕子拽回来，困在怀里。
“你能不能别成天瞎几把作？我说电话是她打的吗？实话告诉你，打电话的人还真不是她，是我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