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与女儿有三分相似的面庞,听着他童言童语的将父母相处的日常,自己的担心难过一一说将出来。
左轻侯这心一揪一揪的疼,这般聪慧孝顺的好孩子,五岁了竟还未开蒙,女婿是个浪荡子,这个他是早就知道,女儿当年非他不嫁,他早已与他说的清楚明白,可女儿嫁人多年,孩子都五岁了,竟还只知情情爱爱,竟不知看护自家孩儿,左轻侯的老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也只待了半个时辰,就匆匆离去。
回去后收拾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教下人送去给薛绍。
又写了封信给左明珠,可左明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竟绝食以对。
若非跟随她的陪嫁丫环忠心,只怕是饿死了,掷杯山庄才能收到消息。
左轻侯无法,总不能真看着女儿饿死,只得又去了薛家庄,这次他没去见薛衣人,直接进了左明珠的院落,见她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见了老父,也只抬了抬眼皮。
左轻侯心里的火蹭一下就窜了上来,他大步走上前去,举起手来,就想给她一巴掌,可高高举起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这是自己疼了多年唯一的爱女啊。
下不了手,只能在言语上下功夫。
他道:“当年你执迷不悟,诈死脱身也要嫁给薛斌,为父以为你年纪轻轻就要离我而去,伤心难过之下的险些丢了老命,多年调养才恢复元气,如今你吃足了苦头,又怨得了谁?”
“你多大了,孩子都五岁了,还只想着情情爱爱,那薛斌出去花天酒地,你就只知哭哭泣泣,可将你自己的身体放在心里。”
左轻侯见她不言不语,只紧紧闭上双目,气不打一处来,又抬了抬手,可最终也没落下去。
只气道:“你生的儿子,聪慧孝顺,日日担忧他爹生气,日日担忧他娘哭泣,你可曾为他着想过一点,他都五岁了,从不曾有人教导,还不曾开蒙,大字不识一个,我当年是怎么教导你的,是怎么对你的?明珠啊,你可还有心?”
“不顾老父,不顾幼儿,不顾自身,只顾着你的薛郎,可你那薛郎乃是个多情人,给不了你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左轻侯喘着气,红着眼睛,就盯着左明珠。
左明珠双眼红肿,眼睛睁开一丝缝,说的第一句话,竟是:“父亲,女儿不孝,如今夫不夫,妻不妻,儿子又被公爹养去,女儿是生不如死啊。”
左轻侯听她这话,气的手指颤抖,若非这是自己疼了多年的亲生女儿,只此一女,他真不想再管她了。
左轻侯脚步蹒跚,慢慢踱了出去,只看他的身影,就让人有种想要哭泣的感觉,他的声音也瞬间苍老嘶哑了起来。
“为父是管不了你了,这世间那么多人家,哪家的孙儿孙女不曾交与祖父祖母教养过,更何况你只养不教,就是养也多是下人在照顾,你从不曾好好管过这孩子,有薛衣人这位天下第一剑教导,对孩子不是最好么?若真为你儿好,就好好收整收整,以后常去看看他,只不要在他面前哭哭泣涕的好,都说为母则强,你只怕没把自己当成一个母亲吧。”
“若你真的过不下去,就和离吧,掷杯山庄不少你一口饭吃。”
“为父去了,若无大事就不用给我传消息了,你好自为之吧。”
左明珠听到这里,只觉五雷轰顶,父亲竟不管自己了么,她见父亲的身影渐行渐远,也顾不得什么,只大声喊道:“爹爹,女儿自小得您疼爱,女儿只想见楚叔叔一面,您就成全女儿吧。”
左轻侯叹了口气,回到掷杯山庄给楚留香去了一封信。
他着管家去旁支中打听打听,看是否有合适的孩子,准备过继个孩子到自己名下,他虽年老,再活个一二十年,还是可以的,怎么也能等养子长大,就算旁支中没有合适的,还可以收养个孤儿。
自己百年后,也好有份香火情,哪怕对明珠说的再绝情,可总要为她着想两分,这过继来的孩子,不管以后如何,看在他待他的情分,看在他江湖中朋友的面子上,顾着他人的言语,总也会照顾明珠两分。
楚留香刚卸下城主的重担,正想出去游历一番,不想就收到了左轻侯的信,本来他是很高兴的,可看了信的内容,却不禁皱起眉来。
又是左明珠,他对这位侄女再无往日的疼爱之心,有的也只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的敷衍,可如今,她又伤了他老父的心,竟还说要见他一面,求他成全,成全什么?
当年成全了他们的婚姻就是个错误,难道让他一个外人去管薛家庄的家务事么?
楚留香将信拍在桌子上,却不得不去松江府走上一遭,毕竟左二哥年龄不小了,当年又心伤太过,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只怕又要糟了。
他叹了口气,吩咐府中下人,准备好船只马匹,就要出发,做了五年的城主,这五年来他很少外出,就算外出,也只几日就匆匆赶回,毕竟这么一大摊子的事情,哪怕不用他亲自处理,可他在城中与不在城中,总是不同的。
如今他是无事一身轻,自是要潇洒出游的,刚到码头,还未上船,就看到了胡铁花。
他们这些人中,也只有胡铁花从不曾任过一官半职,就连军中也不常去,只什么时候打仗了,他去当个暂时的先锋,还只管冲锋在前,什么排兵步阵一概不管,是以,这些年里,也只胡铁花过的最自在,无拘无束,还与以前一样,是那个么惫懒的性子,没多大变化。
你看他,这盗帅被城主府那群丫环小厮,家丁护卫侍候了五年,如今出门,都要下人给他备好船只马匹行礼了,这在以往,可是从未曾出现过的。
他轻声笑道:“小胡,你也要出去?”
胡铁花哈哈大笑道:“我一早就猜到你要溜,所以早早就来这附近转悠,就是要逮你这条大鱼,你要不想我大声嚷嚷出去,就带我一起去。”
楚留香无奈道:“那就上船吧,我们先去松江府看看左二哥。”
胡铁花抱着个大酒坛,指挥身后近卫,道:“你们几个,快去府上给我抱二十坛美酒来,这去访友,哪能不带礼物的。”
楚留香无语的看着他。
只见他那群亲卫,果然脚步匆匆离去,不过一时,一人抱着两个大酒坛,晃晃悠悠上了船。
胡铁花见酒已放好,立马撵人道:“回去吧,我要出去耍去了,就不用你们了。”
几个近卫苦着脸,不说话。
楚留香叹道:“你们都回去吧。”他又看向自己的近卫、小厮、管家,道:“你们也回去吧。”
管家行了一礼道:“城主,您这出行,怎么能单身一人,这出去也不方便呀,带着这十余人,他们就算帮不上其他忙,至少能给您老人跑跑腿,您就带上他们吧。”
看这十人眼巴巴看着他的眼神,又见自已的贴身小厮也一副哈巴狗的姿态。
楚留香无奈道:“那就一起吧,只是此去中原,你们勿要惹事生非,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多嘴多舌,但有坏了规矩者,以后就不再是我的亲卫了,你们可做的到。”
只听这十余人齐声答道:“诺。”
胡铁花的近卫见楚留香的可以跟随前去中原,竟也要跟随,马上大声嚷道:“真不用你们,我老胡什么样,你们还不知道么……”
只可惜他的近卫早知道他是个什么画风了,他一开口,就有一人立即下令开船。
胡铁花话未说完,船已驶去老远。
他叹了口气道:“跟着我可以,规矩与老臭虫订的一样,还要多加一条,任何人不许偷喝我的酒,要是让我发现了,就回家吃自己的去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松江府,楚留香自是先登了左轻侯的门,先将人马安顿好,又与左二哥好一番交谈,直至月上中天,两人才各自回房。
第二日一大早,楚留香用过早饭,他去了薛家庄,他先拜见了两位庄主,薛衣人,薛笑人,三人谈笑一番。
又转道去了左明珠的小院,说是多年未见,去看望自家侄女。薛衣人两人虽明白他来此的目的,却也不拦他。
说实话,两人虽看不薛斌,可必竟是自家孩子,怎么也有几分宽容,可对左明珠那就更是看不上眼了,右非这位是掷杯山庄的大小姐,左轻侯的眼珠子,早早的就将她送到下头庄子上去养病了。
整日有个哭哭泣泣的人在身边,是谁也会觉得不舒服,他们更怕她带坏了自家乖巧可人的小孙孙。
要是孙子学了她的一点半点,那可真是要了薛家的命根子了。
毕竟这可是内定的下一任薛家庄庄主,至于薛斌,哪凉快去哪吧,就他那样,还想执掌薛家庄。
真要将薛家交他手里,只怕不出两年,薛家庄就真沦为江湖笑柄了。
反正两位庄主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谁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孙子也不能交给那两不靠谱的教养。
也不知楚留香是怎么与左明珠谈的,楚留香走的时候带走了左明珠。
跟薛衣人说的是,左明珠思念老父,以至身体不太好,先接回去住一段时间,过上一两个月,再送她回来。
之后回了掷杯山庄,一行人也未做停留,连带着左轻侯一起去了海盛城。
在那里,有诸多女子为官作宰,更有许多参军的,街上侠女更是多不胜数,想来能使左明珠的性子慢慢败变一些。
楚留香想好了,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像在薛家庄时,那样日日哭泣,半死不活的强。
果然,在海盛城住了不足两月,左明珠就交了几位知交好友,性格也越来越开朗,她已有近七八天不曾提起过薛斌的名字了。
这可真是个好现象。
左轻侯在城中住了两月,竟有些不想回去了,可掷杯山庄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他人老了,更不愿背离故土,也只是叹息两次,便放下了。
又过月余,左轻侯问左明珠是否要回去时,左明珠竟说要回去与薛斌合离,她要来海盛城定居,希望父亲也一起过来。
左轻侯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干巴巴问道:“你真要合离了,薛绍怎么办?”
左明珠明媚阳光的脸色顿时暗淡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道:“算了,爹爹,我们回去吧,我已想好了,我以后再不当薛斌是我的丈夫对待就好了,只当他是个生意场的伙伴吧,以后应薛家庄安心住着,每天去看看儿子,也算尽尽我这个做母亲心意吧。”
听她这番话,左轻侯又心疼起来。
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又在这住了半个月,幸而,这次左明珠是真下定了决心,再不曾改口,也再未提过和离一事。
半个月后,楚留香送左轻侯、左明珠回了掷杯山庄,又亲送左明珠回了薛家庄,自此后,左明珠过上了真正悠闲自在的生活,薛家庄自来豪富,她本身就有丰厚的嫁妆,是以闲的时候练练掌法,叫了班小戏进来热闹热闹,或找个说书人,听听江湖趣谈。
后来闲及无聊,又在松江府开了间店铺,专卖从海盛城运来的新奇物品,生意竟然越来越好。
她的生活过的风生水起,自在逍遥了,本来左轻侯还担心女儿心里想着合离,又因外孙而留在薛家庄,会不会心里不痛快,不想传来的全是好消息,他亲去看了一次,见女儿气色果真越来越好,再不见一丝忧郁的气质,满满的开心与幸福,便也就放了心。
薛斌可就比较惨了,最近他爹,他叔把他管的可紧了,只要知道他去了不正经的地方,就会被抓回来,一顿好打,以往对他虚寒问暖,哭的泪水涟涟的妻子对他是视而不见。
无论他这边是在挨板子,还是在上药,她那边都是雷打不动的该听戏听戏,该逗乐逗乐,就算她去父亲的院落看儿子,可也不曾向自己这边瞧过一眼。
薛斌从一开始,心里怨恨的,他从咒骂,诅咒,到慢慢的适应也不过半年时间。
日子就这么欢快并痛苦的过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盗帅踏月留香番外二
关于这个番外,
左明珠的结局,
我只能说,我是个女人,
只要不是坏到骨子里的女人,
或者像那位穿越女一样不知所谓的,
我总希望给她们一个好的结局。
第80章 四条眉毛六
唐一菲眨了眨眼,谎话张嘴就来,只听她轻声道:“我在想怎么才能找到霍天青,让他答应跟我比武,可是,我砸伤了他的朋友,还没给医疗费,他会不会记仇,就不跟我比武了?”
花满楼听了她的话,不禁笑出声来。
他缓缓道:“不会的,霍天青怎么也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不好拒绝你的请求。”
咦,你这是在夸我么,怎么感觉自己瞬间被你说成了红颜祸水,难道这只是我的错觉?
“怎么就盯着霍天青不放了呢,找其他人比武不也一样?”
唐一菲眨着她那葡萄般的大眼睛,无意识的卖萌。
“可我就想一个一个打过去,这样才能更快的成名。”
只听她信誓旦旦道:“等我将他们都打败,成了天下第一,花满楼你走到哪里,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报我的名号,想来是没人敢撩天下第一好朋友的虎须的!”
花满楼听了她这番豪言壮语语,不禁笑出声来,他抬起手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嗯,手感真好,摸起来挺舒服的,小姑娘无意识的蹭了蹭他的手心,就像他以前养过的那只浅灰色/猫咪。
他的心瞬间就暖暖的。
“这么想当天下第一?”
唐一菲笑道:“我们神水宫,在百余年前,就是天下第一了,我要给二师父再拿个天下第一回去,好讨她老人家欢心。”
花满楼问道:“那你师父定待你很好了,只不知你师门在哪?”他一问出口,就后悔了,这话不该问的,或许这姑娘给他的感觉太温暖,太单纯,以至于竟脱口而出,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就听到唐一菲的笑声。
她轻轻笑道:“花满楼,这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哦。”
花满楼听了,也不在意,反而松了口气,只听他笑道:“是我失言了。”他这话还未说完。
就听小姑娘又道:“不过,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师父们只说不让告诉别人师门在哪,可没说不准带朋友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