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晓璐怔了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对方重新将指间的香烟放进唇间,抬起另一只手覆上自己的手腕,然后慢慢收紧。
登时,手腕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仿佛被箍断一般,霎时间遍布四肢百骸。
“嘶!”
邓晓璐的面色顿时失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牙齿紧咬着嘴唇,下意识里轻呼出声。
那只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除了剧痛,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连力道也渐渐散尽,收拢的五指不受控制地松开。
“雁初,你在做什么?”
柳涵玥吃完中午饭回来,看见邓晓璐抓住沈雁初的胳膊不放,原本还迟疑着要不要过来。
可是看到这一幕,她下意识里喊出声来。
脚步加快,快速走过来。
沈雁初抬眸瞥了对方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
然后拿着邓晓璐的手腕从自己的胳膊上抬起,手指缓缓松开。
邓晓璐的手腕没了钳制,无力地从半空中垂落下去,耷拉在身侧,来回晃动了几下。
沈雁初从衣兜里抽出一张面巾纸,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手指,连同刚刚被对方触碰过的胳膊。
“雁初,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大家都是队友,何必弄得这么难看呢?”
柳涵玥走过来,站在邓晓璐身边,颇为不赞同地看向沈雁初。
沈雁初闻言,将口中的香烟取下,淡淡地看向对方。
“看来,你来得有点儿晚了。”
柳涵玥微微怔忡了一下,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解地凝视着对方。
“首先,我的时间很宝贵,不会把它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其次,既然你这么喜欢做卫道士,怎么着也应该把事情的始末弄清楚之后再站队吧。还是说……”
沈雁初说到这里,看向柳涵玥的眼神里添了几许讥讽。
“你这个卫道士就是专门针对我的?”
“我……”
闻言,柳涵玥的面色瞬间僵滞,面色露出几分尴尬。
“我刚刚只是恰好看到你拽住晓璐的胳膊,一时着急,这才忍不住开口的。”
“呵!”
沈雁初看着她,冷哼一声,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笑意。
“老好人可不是这么好做的。”
她淡淡地出声,语气里满含深意。
柳涵玥的身体倏地一颤,眼神有些闪躲,仿佛自己一丝不挂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说完这句话,沈雁初不再理会对方,侧首斜觑着邓晓璐,眼神带着几分清冷。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腿脚受伤了,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伤势。”
邓晓璐仿佛被对方抓到自己的痛脚,挺了挺胸,连忙为自己辩解。
“你胡说!我的伤都已经好了!”
“是吗?”
沈雁初唇角微挑,眼神里露出几分不屑。
“腿上的伤好了,脑子里的伤也好了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邓晓璐怒视着她,凝声问道。
因为羞愤,脸上涨得通红。
“不明白?我在说你脑子拎不清,这样说,你应该听明白了吧?”
沈雁初挑眉迎上对方满是怒火的目光,一片淡然地回道。
“哦,好像还有点儿健忘。”
她手指拿着烟,突然想起什么,又状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
“你……”
邓晓璐伸手指着沈雁初,一时间大脑空白,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沈雁初凝视着对方指着自己的手指,眸光倏然阴沉了许多。
她抬手,将对方的手指往旁边拨开。
“这个动作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语调低缓,却裹挟着丝丝寒意,让人头发发麻,忍不住生出阵阵寒意。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能不能回来继续训练,不是我能决定的。有事儿,就去找教练,别老到我眼前晃悠。我的观赏费可是很高的。你出不起。”
“而且,你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不会把时间跟精力耗费在我的身上。”
沈雁初这般说着,微微俯身,凑近对方,那双眸子明明很淡,却又仿若一把锋利的尖/刀。
邓晓璐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里往后退了一步。
沈雁初轻嗤一声。
“乖乖地把伤养好,早点儿回到冰场,比什么都重要。”
她说完这句话,不再理会两人,转身径自离开。
鬓边垂落下来的发丝随着她的身体轻轻飘动,拂过白皙的脸颊,给整张容颜蒙上了一层迷离美感。
她的脚步轻缓,身姿摇曳,背影纤瘦而又高挑,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
等沈雁初走后,柳涵玥扭头看向邓晓璐,脸色有些难看。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邓晓璐耷拉下脑袋,双手垂在身侧,互相绞动着。
“我刚刚去找总教了,跟他提想要回来参加训练的事情,可是他没有同意。”
“可是这跟沈雁初有什么关系?”
柳涵玥有些不解。
邓晓璐抬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不是跟我说,她现在到了发育关吗?她现在的水平压根儿就不稳,为什么还要兼顾双人?我气不过!”
听到邓晓璐的这些话,柳涵玥警惕地看向四周,皱眉问道。
“你跟总教提过你知道她到了发育关这件事吗?”
“嗯。”
邓晓璐点头应道。
“他好像有些生气。”
她说到这里,见柳涵玥面色有些难看,连忙开口解释。
“不过,你放心,我没跟他说是你告诉我的。”
闻言,柳涵玥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沉着声音叮嘱道。
“这件事情以后不许再提了。知道吗?”
柳涵玥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
*
“怎么样?身体还能吃得消吗?”
一段时间的训练结束,刘丽萍看着坐在旁边休息的沈雁初,轻声问道。
“嗯,没问题。”
沈雁初拿着面巾纸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听说……上午邓晓璐又来找你麻烦了?”
刘丽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沈雁初看向对方,微微笑了一下。
“您消息还挺灵通的。”
刘丽萍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告诉过你,让你离她远点儿吗?”
沈雁初谈了谈双手,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是离她远点儿了啊!可是架不住人家往我跟前凑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刘丽萍也算是了解她的性子。
一般只要你不主动招惹她,她就
是那种什么都不放在心的主儿。
“没闹得太僵吧?”
刘丽萍谨慎地开口问道。
沈雁初耸了耸肩,纤美的黛眉微微上挑。
“虽然她的脑子拎不清楚,但我自认为我的智商还是一直在线的。”
她的声音轻浅低缓,娓娓道来,却又透着不加掩饰的张扬跟自信。
刘丽萍见状,无奈地勾唇笑了笑。
“你啊你……”
她一直都以为这个孩子很难相处,可是现在,她真是越来越喜欢她的性子了。
云淡风轻,却又睚眦必报。
真是一种矛盾的组合。
突然,空气中飘来一股刺鼻的气味,刘丽萍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她吸了吸鼻子,皱眉问道。
“什么味道?”
沈雁初从凳子上缓缓站起来,微微嗅了一下。
有些呛人,就像是烈火灼烧过毛发的气味,夹杂着浓烟气息。
她的眸子倏地一凛,眼神里掠过几许凝重。
“好像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听有人大声喊道。
“着火了!”
“着火?”
刘丽萍身体微颤,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事情她只在电视上见到过,可是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不免有些反应迟钝。
沈雁初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心紧紧皱起,就连唇色也没有之前那么红润了。
她看向刘丽萍,沉声说道。
“教练,快打119。”
因为训练,她身上没带手机。
刘丽萍闻言,顿时回过神来,连忙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对……对……打119。”
她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按号码。可是看着键盘上面的数字,却不知道该按哪一个。
她抬起头来,有些失神地看向沈雁初,怔怔地问道。
“119的号码是哪一个?”
沈雁初没回答她,索性从她手里把手机拿过来,快速按下“119”三个数字。
电话迅速被接通。
“这里是南城冬训中心花滑馆,有火灾发生……”
沈雁初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着发生火灾的地方走去。
刘丽萍怔忡了片刻,也连忙跟了上去。
沈雁初看见一名运动员拿着灭火器赶去救火,连忙伸手拉住他,快速询问。
“有没有人被困在里面?”
那人满头大汗,神色慌张而又急切。
他听到沈雁初的问题,连忙摇头。
“不清楚!”
他想了想,又紧接着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
“应该没有吧。”
沈雁初听到他的回答,眉心隆起的褶痕越发的紧密了。
她放开对方,对着电话回道。
“不清楚有没有被困人员。”
“嗯,我明白……会保持电话畅通。”
……
挂断电话后,沈雁初把手机还给刘丽萍。
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灭火器,慢慢地朝发生火灾的地方磨蹭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离得近了,几乎能听到对方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
沈雁初微微迟疑了一瞬间,随即从对方手中把灭火器拿过来。
“在一旁待着!”
她冲着小姑娘低声命令道。
“……哦。”
小姑娘有些迟钝地点头应道。
可是对方已经拿着灭火器走远。
她乖乖地往墙根处靠了靠,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抱着自己。
闭上眼睛,暗暗祈祷。
沈雁初手中拿着灭火器,步伐有些沉重。
每靠近火源一寸,她的面色就愈发苍白一分。
额头上早已散去的汗水不知何时又悄然渗出来,凝结成珠,沿着脸颊缓缓流淌下来。
她的眼睛里折射着熊熊燃烧的火光,时强时弱,衬得那双眸子更加明亮。
她紧紧咬着唇瓣,闭了闭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不容后退的坚定跟执着,大步朝着火源走去。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嘹亮的警笛声传来。
所有的运动员全都长舒一口气。
路城快速从消防车上下来,直奔花滑馆。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出警战斗服,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冷硬刚毅。
他跑进花滑馆,看到混在灭火人群中的那抹熟悉的身影,眉心狠狠皱了一下。
“动作快点!”
他冲着身后的消防兵喊道。
说完这句话,大步朝着火源跑去。
沈雁初的身体被猛地拉到一边,紧跟着头顶上方传来男人沉闷的声音。
“都让开!”
话音刚落,拿着灭火器的运动员全都纷纷退到一边,给消防员让出道路。
“哐啷”一声。
沈雁初手中的灭火器掉落在地上。
她软软地靠在男人的怀里,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
酸软,无力。
原本精致的容颜失了血色,带着明显的苍白,透着一股病态的娇弱感。
即使隔着厚重的战斗服,路城也能够感觉到女孩儿身体上传递过来的阵阵颤抖。
“别怕。”
他抬手抚摸着女孩儿的脸颊,柔声安慰道。
随即朝刘丽萍看去。
“刘教练,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她。”
刘丽萍连忙走过来,让女孩儿靠在自己身上,退到一边。
路城深深凝望了沈雁初一眼,然后转身走进火场。
火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二十来分钟的时间过去,火势终于被熄灭。
“路队,这次真是感谢你们来得及时。”
赵博强走到路城面前,对他表示感谢。
因为刚才救火,赵博强的脸上沾着一层灰尘,看上去有些狼狈。
路城摘下头盔,低声道。
“赵教练太客气了,这是我们消防队应该做的。”
他说完这话,绕过对方,迈步走向沈雁初。
她靠在墙上,脸色依然苍白。
跟之前相比,却多了一丝生气。
她垂眸看着脚下,长发微微有些凌乱,散落下来,遮住了面上的神情。
白皙的脸颊上沾着一块儿污渍,仿佛乌青的胎记一般。
即使这样,也遮不住那张精致明媚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