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又是三下敲门声传来。
路城抬手抹了一把脸,把猩红的烟头掐灭,转身扔进烟灰缸里,朝门口走去。
“咳咳……你房间里着火了?怎么这么大的烟味儿?咳咳……”
王兆平被屋子里的烟味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有事?”
路城静静地看着对方,因为烟雾的熏染,眼尾有些泛红。
他长得本就俊朗,这样黝黑中带着一抹红,反倒添了几分性感。
“你跟我说说,今天打电话的那人真是你妹妹?”
王兆平压低声音问道。
因为这个问题,他已经在床上跟煎鱼似的翻来覆去好几个小时了。
“是又怎样?”
“睡了。”
路城“砰”地一下把门关上。
王兆平盯着紧紧关闭着的房门,两眼发呆,喃喃道。
“究竟是,还是不是啊?”
屋内。
“啪”的一声。
打火机点着。
路城看着不停跳跃着的火焰,唇角勾了勾,轻哼一声。
“不是……又怎样?”
啪!
火焰熄灭。
第3章
清晨。
天刚蒙蒙亮。
火红的朝阳还没有从厚重的云雾中露出脸庞。
只有天际的云彩被晕染成红彤彤的赤色。
火辣,炽热。
四月的早晨还残留着一些寒冬的冰凉,又透着初春的清爽。
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在空气中。
缭绕,迷乱。
空气微湿,气息泛凉。
沈初然嘤咛一声,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
窗前,一抹身影立在那里。
纤瘦,高挑。
那人背对着她,面向窗外。
明净的玻璃窗上依稀倒映出对方的容颜。
有些模糊,反而更添了几许朦胧美感。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真丝睡衣。
上面点缀着片片火红的枫叶图案。
腰间的系带微束,纤细的腰肢凸现出来,勾勒出曼妙婀娜的身姿。
衣领轻敞,桃红色印记暴露在空气当中。
犹如一颗小小的心脏,伴随着胸口的起伏微微跳动着。
她双手抱臂,左手轻抬,把玩着颈间的那枚白金吊坠。
纤长白皙的手指拨弄着坠子,动作有些漫不经心。
吊坠上点缀的钻石沐浴着微弱的晨曦,泛着点点星光。
她的皮肤本就是诱人的象牙白色,在吊坠的映衬下,愈显柔嫩光洁。
仿佛渡上了一层柔光。
“姐,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沈初然从床上坐起来,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沈雁初身边。
“醒了。”
沈雁初侧首,对着身边的女孩儿微微笑了一下。
“习惯了。”
简单的三个字,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伤感。
“是不是时差还没有倒过来?”
沈初然问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关心。
“不是。”
沈雁初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并不存在时差问题。
即使是四年前,她一个人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到了睡觉的时间点,也努力让自己闭上眼睛,进入睡眠。
因为,只有在睡觉的时候,她的大脑才会放空。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
“姐,这四年里,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沈初然微微仰头,看着沈雁初,漆黑的瞳眸里流露出一丝心疼。
自从得知沈雁初夺得女单花滑世界锦标赛冠军,她特意查阅了一些关于花样滑冰的资料。
这项运动,很苦。
她几乎想象不出来,对于一个毫无花滑基础的人来说,仅仅用了四年的时间就夺得了一枚重量级的奖牌,这期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残酷?
沈雁初闻言笑了笑,抬手将女孩儿有些凌乱的长发理顺。
“还好。”
她转头看向窗外。
院子里,一棵不知名的大树立在那里。
周围全是花草,只有它鹤立鸡群。
看上去有些孤单。
它已抽展出了翠绿的嫩芽细枝,微风吹来,迎风招展。
青雾飘落在枝头芽尖,凝结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泛着浅浅荧光。
“这里什么时候长了一棵树?”
沈雁初看着楼下,唇瓣轻启。
她没有化妆。
肌肤莹润柔嫩,就像是剥掉壳的蛋白一般。
嘴唇不再是惹火浓艳的赤红,而是露出原本的颜色。
粉粉的,很饱满。
透着几分诱人的光泽。
这样的她,跟之前妖娆热烈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干净,纯澈。
又有另外一番风情。
“唔……”
沈初然嘟唇回想了片刻,然后开口。
“具体什么时候记不得了,反正是你出国后的第二年,这棵石榴树就已经长得很大了。”
“石榴树?”
沈雁初手指轻颤,扭头看向沈初然。
“对啊。”
沈初然点点头。
“我哥……”
她说到这里,看着沈雁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咱哥告诉我的。他说,不出意外的话,今年这棵石榴树就能结果了。”
“对了,姐,你不是最爱吃石榴了吗?”
“你是不知道,我哥……咱哥每次一回家,都会到楼下看看这棵树。他对这棵树,比对他自己还上心呢!”
……
女孩儿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
沈雁初看着窗外的石榴树,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
原来,这就是石榴树。
冬训中心花滑训练馆。
花滑队员正在冰上进行着有条不紊的训练。
在冰场的入口处摆放着一块LED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每一位队员的各项训练监控数据。
屹立在半空中的钢架上,赫然呈现着十六个鎏金黑体大字。
刻苦训练,精益求精,砥砺心志,决胜赛场。
“听说这一届的世锦赛冠军要回国加入咱们国家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沈雁初……说实话,我以前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简直就是突然窜出来的一匹黑马。”
一名女单运动员坐在场地外围,一边系着冰鞋鞋带,一边对着身边的另一名女单选手说道。
“应该是真的吧。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没有点儿真凭实据的话,谁敢乱传?而且,你没觉得最近队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吗?”
另一人说道。
“什么不对劲?”
“你想啊,这可是世锦赛冠军,放到哪里都是一块儿宝。如果她这个成绩能够保持住的话,没准儿还能在明年的冬奥会上拿块儿奖牌呢!这么好的一个苗子,你觉得教练们甘心放过吗?当然得抢到自己手里。”
“照你这么说,那……涵玥姐的一姐地位不就有点儿危险了?”
“嗯,我觉得悬。虽然涵玥姐在咱们女单队里的成绩是最好的,但是人家毕竟是世锦赛冠军。而且,你想啊,人家在国外的训练条件那么好,为什么要回国?我觉得,肯定……”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扯了扯身边那人的衣袖。
“哎……你看那是谁?身材可真好,连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心动。”
那人站在冰场入口处。
一头深栗色的波浪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上身着一件OL风印花衬衫,衣领微敞,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下/身穿着一条白色修身铅笔裤。
纤细的腰肢尽显,曼妙妖娆。
衬得两条腿又细又长。
脚上穿着一双白色平底鞋。
整个装扮帅气而又不失柔美,简约中透着几许慵懒随性。
依旧是烈焰红唇,精致魅惑的妆容。
“吱!”
一声哨响。
总教练赵博强拿着扩音喇叭对着场上的运动员喊道。
“全体集合!”
所有的运动员包括教练汇集过来。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本届的女单世锦赛冠军,沈雁初。今后,就是我们国家队的一员了。大家热烈欢迎。”
赵博强话毕,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余音在场馆里缭绕不绝。
“小沈啊,讲两句,算是跟大家认识一下。”
赵博强看着沈雁初,笑呵呵地说道。
沈雁初微微颔首,红艳的唇瓣轻启。
“我是沈雁初。”
一句话,五个字。
略染喑哑的嗓音里流露出一丝慵媚。
简洁利落,随性潇洒。
再没有下文。
一时间,空气里飘散出几分诡异的安静。
赵博强愣了一下,然后讪讪一笑。
轻咳一声,赶紧开口,算是解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刘教练,你手里的队员名额比较少,我看小沈就由你来带吧。”
刘丽萍一听,连忙点头。
“好的。”
眉眼间尽是遮掩不住的浓浓笑意。
她手下带的都是成绩比较好的运动员,全都是冲着奖牌训练的。
如果让她带一个资质平平、成绩平平的人,她肯定不乐意。
但是沈雁初不一样。
她是世界冠军。
把这样的一名选手交给她,无异于添了一元猛将。
“好了,今天就先训练到这里,大家都去换衣服。待会儿去聚香园,一来给小沈接风,二来算是小沈的入队宴。”
赵博强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说道。
聚香园距离冬训中心不远,也就是步行十来分钟的距离。
别看名字起得高大上,其实除了占地比一般的餐馆大了一些之外,就是一家非常普通的餐厅。
但是菜量大,价格实惠。
聚香园,二楼。
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吃饭的人并不是很多。
只在角落的一张圆桌上坐了五、六个人。
“路队,能整点儿酒不?不喝白的,就啤酒。”
点完菜之后,高卫国凑到路城耳边,小声问道。
路城把玩着打火机的手一顿,看了一眼在座的人。
都是今天休假的士兵。
随即点点头。
“客随主便,你随意。”
“服务员,来两箱……”
高卫国的话没有说完,就听路城不紧不慢地幽幽开口。
“每人最多一瓶。谁要是超标了,200个俯卧撑,外
加10公里。”
高卫国摸了摸鼻尖,看向服务员。
“那啥……来六瓶啤酒。”
话音刚落,又赶紧改口。
“算了,还是来三瓶吧。我怕到时候管不住嘴。”
点完菜,要完酒,高卫国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白花花的满屏。
“路队,你看,我家这大胖小子像我不?”
他把手机递到路城面前,满脸堆笑。
路城看着手机上白胖白胖的婴儿,再瞅瞅面前晒得黝黑的男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其他士兵哄抢着要看,高卫国毫不吝啬,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给他们。
“这小子可壮实了,八斤三两呢!随我!”
前两天,高卫国的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顿饭是他特意请大家来庆祝的。
不过,看他那满脸掩不住的笑容,说是庆祝,倒更像是炫耀。
高卫国拿起一瓶啤酒,对着其他几个消防兵说道。
“你们几个都把酒满上。”
然后用牙把瓶盖磕开,拿过路城面前的酒杯。
“来,路队,我给你满上。”
路城抬手,盖住杯口。
“我不喝。”
高卫国闻言一愣,然后抬手拍了一下脑门儿。
“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赵博强带着一队运动员来到二楼,没有注意角落里的那一桌,对着众人大声张罗着。
“来来来,找位子坐下。”
“路队,你看我儿子都抱上了,你可得抓点儿紧了。”
角落里,男人的大嗓门儿传来。
沈雁初走在最后面,听到声音,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随即,脚步停了下来。
六个人,一张圆桌。
桌子上的碗碟、酒杯有些凌乱。
但是其中一人的面前,杯子跟碗筷工整地摆放在手边,显得格外的整齐干净。
那人背靠着椅背,右手把玩着一只打火机。
左手夹着一支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白茫茫的烟雾顿时弥漫开来,将那张俊朗的侧脸包围住。
不羁中透出几许颓然。
其他的人都在把酒言欢,只有他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仿佛与整个世界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