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给你我的光——饴之
时间:2018-11-18 09:44:01

  “……你知道我体重啊?”
  女人脚步渐渐轻快,笑声一寸一寸敞亮,银灰色的头发吹散在夜风里。
  迟寅双手提着购物袋,静静看着她,逐渐雀跃齐了,鲜活起来的少女。
  他扬起唇角,大步朝她走去。
  好像离她很近了。
  
  新的公历年台历翻过,元旦过后,春节将近,公司的运作悄然进入尾声。
  林秘书发现,这段时间以来,迟总变化很大。
  比如以前对回家并不热衷的他,每天按时上下班;比如周末绝不接工作电话,处理公务;比如把白天的时间安排得紧紧密密,非紧急情况,不会在公司加班;比如即使当天有事未处理完,也很带回家做,安排在八点之后……
  至于五点半下班后,到八点这个时间段,迟总在做什么国家大事,林秘书无从得知。
  盛云唱片最近,终于成功收购了一家主流的数字音乐平台,和孟芫合作的那一个。
  所以说,迟寅这段时间是很忙的。
  下午五点钟,林秘书被迟寅叫进办公室的时候,眼前的迟总吩咐他:“你去帮我,在小林记后面那家老太太那里,买一斤饺子皮。”
  “……?”林秘书不是很能理解。
  老板发的话,但也只能照做。
  买完饺子皮回来,他把东西放在迟总桌子上,推了推眼镜,声色无波地说:“迟总,您的饺子皮。”
  迟寅埋着头看文件:“好。”
  须臾,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尾,问:“宋颂新歌要发了?”
  “是的,就在荔枝音乐上。”荔枝音乐就是他们收购的音乐平台,在线听歌APP。
  迟寅扯唇,懒洋洋笑了笑:“哦,下了吧,版权不足。”
  “……”林秘书掀了掀眼皮,“……请您不要公报私仇。”
  迟寅恍若未闻:“对了,上次晚宴上,华越那老头儿”
  “他最新的化妆品研发项目黄了,盛云抢先发售了。”同类比的产品,抢占市场份额。
  “项目组请离了很多人,包括从美国名校高薪聘请的一群人。”
  迟寅含糊“嗯”了声。
  林秘书:“这群人里,我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好像准备去美国拿到毕业证……之后不打算回国就业。”
  迟寅抬眼:“你怎么知道?”
  “其实有几个人能力不错,迟总裁挖来的墙角。除了一个人,迟总裁也看中了,是你刷的。”
  迟寅恍若未闻,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五点半了,他穿好外套,一手抓起饺子皮,往门口走。
  “走了,辛苦了林秘书,早点下班吧。”
  翌日清晨,孟芫被手机的一连串推送的声音吵醒。
  她慢吞吞爬下床,厨房传来研磨豆浆的香气。
  她神色恹恹,耷拉着眼皮,一边看着推送,一边打着哈欠往厨房走去。
  迟寅刚把豆浆倒进保温杯里,一转身,看到睡得一头蓬松凌乱的孟芫。
  “啧,今天起的够早啊。”
  他还没走,就醒过来了。
  他把一手拿着装着豆浆的保温杯,准备搁到饭桌上,走到门边,随手将女人的头发扒拉几下,孟芫有点儿起床气,扫开他的手。
  “我头发顺得很,别碰我头发。”
  两个人相继在餐桌坐下,桌上是迟寅刚下楼在早点铺买的早点,很丰盛,小笼包面窝油条什么都有。
  孟芫一边慢吞吞喝着保温杯里的豆浆,一边看手机。
  刚刚一连串的是微博推送。
  她点进去看,是宋颂声泪俱下的诉苦,说荔枝音乐无缘无故下架他新歌,说业界大佬刻意刁难,阴险不耻……
  这业界大佬,不言而喻都知道是谁……
  孟芫抬眼,瞥向迟寅。
  他夹着一颗小笼包往嘴里送,问:“怎么了?”
  孟芫把手机界面递给他看,迟寅看完,像是意料之中的,他耸了耸肩。
  “我哪里阴险了。”
  嘁,明明光明正大地为难他啊。
  迟寅匆匆吃了两口,抓起大衣往门外走。
  他看了一眼孟芫,这个人坐在餐桌上岿然不动,小口小口喝着豆浆。压根没有抬眼看他。
  迟寅折回去,走到她身侧。
  他倾下身,埋头碰了碰她的唇,蜻蜓点水拂过,带着隐隐绵软清甜的豆浆味道。
  “早安吻。”
  亲完,心满意足去上班了。
  孟芫还有点懵懵然,双手端着装着保温杯,停在半空中:“……”
  迟寅去公司后。
  他第一件事,下架了宋颂所有的歌,荔枝平台无法听到他的一点音源。
  
 
第51章 
  1月28号,小年这一天,一大早,舒小云给迟寅打电话,让他把孟芫带回家吃个便饭。
  迟寅没有答应,下班回家后,他问孟芫想不想去,孟芫支支吾吾,犹疑不决:“……我没有心理准备。”
  很突然,她去了那里,代表她会经过她父母的家,也可能遇见他们;也代表着她要准备好接纳迟寅以及他的家人。
  迟寅没再继续问,他淡淡颔首:“我也不想去,问东问西的,两个人还自在点。”
  孟芫跟着他走进厨房,在后面问:“今天小年,你不回去吗?”
  “不说这个。”迟寅给她套上一个围裙,“帮我洗菜吧,晚上吃饺子吧。”
  他看了两眼她披散于肩的头发,虽然不长,但干活也挺碍事,握起她手腕,取走头绳,随手给她扎了一个马尾。
  扎完,他拍了拍她的发顶,稀松平常地说:“孟芫,我能陪着你就好。”
  最近的迟寅,简直太二十四孝了,而且随时显露出不经意的温柔,带着一些小心翼翼,是少年时代从无仅有的。
  孟芫抓了一把韭菜,尾端带着一点泥。
  她站在水槽前,拧开水龙头,无意识搓洗着,刚刚挽到小臂的袖子滑落,打湿了半截也毫无所知。
  迟寅在流离台上砧板上剁肉糜,他一侧头,便到这样一幅光景。他走过去,洗干净手,关掉水龙头。替她把湿了的袖口挽起来一圈,微微叹气:“想什么呢?”
  孟芫回神,她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什么,就突然想起来,你也挺久没有和父母过春节了吧。”
  迟寅愣了愣:“没有。”
  孟芫微顿:“我也没有。”
  迟寅想再问,她今年想回去过年吗。
  孟芫的手机倏然响起来,她接起来,半分钟过后,挂了电话,又开始发呆。
  又过了半分钟,孟芫慢吞吞抬眼,她神色微茫,小声呐呐:“……刚刚晏晏打电话说,我爸……突然心悸,送医院去了。”
  她握住流离台边沿,不知道问他还是问自己:“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
  迟寅见她一副纠结的模样,索性说:“我去看看吧。”
  “应该不要紧的,湛青好歹S大医学院毕业的。”虽然是个如今是个法医。
  大约半小时后,两个人出现在医院门口。
  孟芫在大厅又开始踌躇不定,她拢了拢外套,迟寅微微无奈:“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吧。”
  或许是有个人在侧,孟芫没有多想,迟寅原本一个人去看看,她还是跟来了。
  孟芫抓住他的大衣袖子,半躲在他身后,一路朝病房走去。
  然而迟寅推门进病房的时候,孟仲谦在床上睡着了。
  这是一间单独的病房,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的病人也睡着了,一片静谧。迟寅将身体让了让,露出病床,回头在孟芫耳边低语:“睡着了,看看吧,来。”
  孟芫从他背后,探出个脑袋,瞄向病床。这个脾气火燥,不苟言笑的老人,头发半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即便睡着,也能看见满脸疲态。她不知不觉从他身后走出来,悄步走向床头柜,把手里的水果和鲜花,轻手轻脚放了上去。
  她看了一眼床头,老人的花白的鬓角,低着嗓子道:“以前挺硬朗的身体,骂起人来精神抖擞……爸,您还是保重身体。”
  说完,挪开视线,顾自走出了病房。
  孟芫一推开门,便与突然走过来的女人撞了个满怀,双双站稳后,彼此也看清了对方。
  “芫儿?”孟芫刚刚站稳脚跟,便听见一声惊喜的低喊。
  她慢慢抬眼,是湛依然,她的妈妈。
  湛依然提着开水瓶,神色皆是欣喜。
  她小幅度来回踱了两圈,连声问:“今天小年,有没有吃饺子啊。”
  “哦,你是来看你爸的吧?嗨,他没事儿,老毛病了,高血压犯了,头晕心悸,谁叫他总发脾气。”
  孟芫掀了掀唇,半晌,才冒出干瘪的一句:“没事就好。”
  湛依然轻轻一笑,把开水瓶放在墙角,小声碎碎念:“……你爸爸呀,刀子嘴豆腐心,到现在不肯低头,他早就后悔了……妈妈呢,看你过得很好,就很高兴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她没去打搅孟芫,这些年也慢慢理解了,她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人生,她何必干涉。不仅她,还有湛青,所以她也不强求什么了。
  这个家里的每个孩子,都和他们俩隔着距离,做不到亲密无间。
  老大孟英在国外多年,从读书到工作,带着逃避的意味,不肯面对这个有着深深心结的家庭;湛青和所有人都疏离,对谁都不亲近,除了自己的老婆;而孟芫,在两个人的夹缝里,渴盼了多年均衡的爱,到底失望远走。
  错在他们俩,注定无人承欢膝下。
  湛依然存心弥补,在不打搅三个孩子的生活下,也在慢慢学着一碗水端平;也在学不拘泥于家庭的鸡毛蒜皮,把视线投放在外面的世界;也学着换位思考,去理解孩子们的东西。
  孟仲谦很固执,不过也潜移默化,去关注一些自己不曾关注的东西,美国那边每天的天气,孟芫的每首音乐和音频,湛青在市局的工作性质……
  湛依然提起开水瓶,正准备进病房的时候,孟芫倏然启唇,湛依然握住门把,手里的动作一顿。
  “妈,我知道,我有错。”
  “我一意孤行,我没有和你们沟通,就退学了……我后来也明白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我也无法理解,自己儿女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中途退学,一走了之,毫无音讯。”
  “但是我从没有后悔过,现在我正在努力的,就是我想做的事业,也是我的兴趣爱好,我的理想……我自认为做出了一点点成绩,希望你们看到,也希望你们理解我。”
  “理解,我理解,你好好唱。”湛依然转头,轻声解释:“网上的事我都有关注,最近说你抄袭,我相信你,相信我的女儿的为人。”
  “孟芫,爸爸妈妈支持你。”
  说完,她走进病房,反手带上了门。
  病床上,孟仲谦慢慢睁开眼,听着门外愈行愈远的脚步声,他低叱:“总说些有的没的……有什么好说的……”
  湛依然走到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桔子,一边剥,一边轻哼:“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孟芫走出医院,迟寅默默跟在她身后。
  一直到上了车,车子汇入主干道,孟芫都没有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孟芫侧眸,对迟寅说:“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但好像都是国内,我想出国旅游去。”
  “春节去旅游吧,你得跟着我。”
  迟寅轻笑:“想好去哪儿了么?”
  孟芫摇头:“没有。”
  “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就采风,寻找灵感。”孟芫回答得含糊。
  迟寅敲了敲方向盘,问她:“去北海道吗?”
  孟芫点了点头。
  迟寅处理好公司的事,虽然年末很忙,但也大多收尾。
  他让林秘书订了两张去北海道的飞机票,两天后,飞机在函馆机场降落。
  他们在北海道的函馆呆了两天,迟寅把行程安排的紧紧有条,在函馆山脚下,坐缆车到观景台,看闻名遐迩的函馆夜景。
  两个人站在观景台上,整个函馆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万家灯火渐明,街灯深海交相掩映,津轻海峡渔灯点点,光影粼粼如波。
  夜风徐徐,迟寅远眺脚下的流光溢彩的夜景。
  他双臂支在护栏上,随口说道:“听说这里,是世界三大夜景之一,看起来还不赖。”
  孟芫托腮,亦是搁在护栏上,她看着远方,稍稍点头:“日本函馆、意大利那不勒斯、还有香港。以前我一个人在尖沙咀,眺望整个港岛区,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响起李志的一首歌。”
  “唱来听听。”
  孟芫轻声哼唱了几句,飘散在风里,渺淡而飘忽。
  “飞机飞过天空/天空之城/落雨下的黄昏的我们/此刻我在异乡的夜里/感觉着你/忽明忽暗/我想回到过去/沉默着欢喜……”
  “港岛妹妹,你献给我的西班牙馅饼/甜蜜地融化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
  没唱完,迟寅伸出长臂,把她捞到身侧,肩抵着肩,他凑身堵住她的唇。
  转瞬即逝的触感,很快他便松开她。
  双颊耳廓的燥热被夜风吹散,孟芫瞪了他一眼。
  她低声:“这里有人……”
  “我还没去过香港,下次你带我去吧。”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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