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司雨就感觉胸腔中翻江倒海,气血不断上涌,福气可以滋养她的身体,帮她减轻病痛,可煞气完全相反啊!是跟她犯冲的!
司雨倒是想立刻就逃,但已经晚了,她额上不停渗出涔涔冷汗,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刚要转身,迈出去的步子却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一脚落空,差点崴到,幸好司雨扶住了身旁的假山,不然就要一头栽进草丛里去了。
头重脚轻的感觉非常不好受,再加之喉咙里涌上血腥味,司雨赶紧抬手捂住唇,但仍是没控制住从指缝间露出一点呜咽声。
这点动静立时引起了亭子里的人的警觉。
陆星洲本来正老老实实地陪着陆家这尊大佛爷煮水烹茶,看了一会忍不住问:“五爷,您不进去吗?”
陆五爷垂眸,淡淡道:“太吵了。”
这不是您自己要求来的么……陆星洲只敢在心里这么说,嘴上应和道:“对对对,我也不大喜欢那种场合。说起来,之前车祸那件事,我查出点眉目来了,对我那个司机下药的,应该是陆家一个旁系分支的人,那人早先犯了错,被我父亲责罚了一通,不服气,所以就想到对我下手了。”
陆五爷似乎并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只道:“陆家不养废物,该怎么办,你照做就好。”
尽管他说得平淡,但陆星洲仍然听出了隐藏在话语中的杀机,不由地轻轻打了个寒颤,恭敬道:“五爷,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陆星洲表完态,正绞尽脑汁想着词,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呜咽,立即抬起头,皱着眉问:“谁在哪儿?”
这话一问出来,呜咽声立刻低了下去,就像是那人发现自己暴露了,于是强行掐断了声音一样。
陆五爷慢慢地转着手中的佛珠,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有胆子躲在那儿偷听,居然又不小心弄出声响……究竟是真蠢还是有心为之呢?
他缓缓起身,按住了陆星洲的肩膀,明明手上没使多大力气,却牢牢地将陆星洲钉在石椅上动弹不得,陆星洲惊疑不定:“五爷?需不需要我叫人……”
陆五爷喜静,所以他们来庭院的时候,陆星洲特意将保镖撤去,本以为没人会来,谁知道刚才被偷听了都不知道!
“不用。”陆五爷摇摇头,径自朝着声源处走去,陆星洲在后面犹豫了几秒,还是跟了上去。
他可不是担心陆五爷遇险,而是担心这位陆家上下都忌惮不已的煞神一时心情不爽,由着性子干出点什么事,到时候就算有十个陆星洲都控不了场!
陆五爷准确无误地找了司雨藏身的假山,他余光往下一扫,就瞥见石缝里露出一点纯白色的裙边,明显躲在那儿的是个女人。
藏也藏得这么拙劣?陆五爷顿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猫捉老鼠的乐趣在于老鼠擅于逃跑,若是直愣愣地杵在那儿让你一眼就能看见,这追与逃的乐趣不就大打折扣了?
本以为偷听的是只大耗子,谁料是只小蚂蚁,陆五爷的心情一下子跌进谷底,他本就不是好脾性的人,转着佛珠的手一顿,声音中浸着一股冷意:“出来。”
猫进假山中的司雨叫苦不迭,她刚刚是想走来着,但腿软了真的动不了哇,况且在大片煞气的压制下,她头晕目眩,浑身都在叫嚣着痛,怕是有心无力。
眼见亭子那边的人察觉到不对劲,好像就要找过来了,司雨用残存的一点力气费劲地挪进假山间的缝隙里,祈祷着千万别被发现。只是天不遂人愿,当外面的脚步声停在假山前时,司雨就知道药丸。
那一声冷淡的“出来”在耳膜边炸开,或许是陆五爷走近了的缘故,浓郁的煞气几乎要扑到司雨面上,她那捂住嘴的双手更加收紧,但快要抑制不了吐血的冲动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继续待下去,要出人命了!明明庭院里空气清新,司雨此时却像是快窒息一般,终于,她忍受不了地一手捂住唇,一手捞起裙摆,闷头就冲出缝隙,试图往来时的路跑回大厅。
她要吸福运,救命!
可惜的是,司雨那点小心思早就在陆五爷的算计之中,她冲出来的瞬间,陆五爷就伸出手拦在了她的去路上,于是司雨就像是自投罗网的飞蛾一般,一头撞入了陆五爷早就编织好的大网里。
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结实有力,轻轻松松地抄起司雨细软的腰肢,将她拦腰提了起来,司雨先是懵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足尖悬空,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到了半空!
“不打一声招呼就走,急着去哪儿?”陆五爷半眯着眸子,低头觎着那个慌不择路的小姑娘。只见那小姑娘脸色惨白惨白,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样,杏眼因突然凌空而睁大,眼中还残留泪水,但却透着错愕与茫然,瞳孔微红,像极了本来在乖乖吃草但突然被猛兽捕捉到的小兔子。
小姑娘衣衫单薄,身上的白色长裙用料也轻薄,因此陆五爷轻而易举便能透过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寒凉之气,这让陆五爷回想起了以前底下人送的一块汉白玉,也是这般触手温凉,他把玩了好一阵,但死物终究是死物,没多久,那块汉白玉就不再讨他喜欢,被束之高阁了。
现下这胆小的小姑娘,这样一手抱着,倒有点合乎他的喜好,又轻又软,最重要是身上的凉意很妥帖,他因身体缘故,常年都处于炙热的状态,平时经常留心搜罗冰凉之物,但这种东西很难寻,就算寻来了,也是治标不治本。
陆五爷骨子里最不喜欢软弱无用的东西,但因着司雨浑身冰凉,很是能缓解他身上的炙热,所以陆五爷并没有计较,握着佛珠的另一只手捏着司雨的下巴,力道轻柔却不容拒绝将她的小脸掰过来。
“不说话,嗯?”最后那一个尾音带着点笑意,但潜藏在暗处的却是彻骨的冷意。
“呜——”司雨刹那间失去平衡,下意识地双手握紧箍住自己腰肢的手臂,然而也正因如此,原本努力压抑着吐血的冲动,现在怎么都忍不下去了,司雨低头就开始不停地咳血,因为两人离得太近,一些血迹不可避免地溅到陆五爷的身上,在他那身梨白色的唐装上染上一朵朵“红梅”。
司雨咳得惊天动地,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心肝脾肺都疼得要死,她怒向胆边生,一边用手背擦着唇边溢出的鲜血,反手就将血迹擦在了陆五爷的衣服上。
都怪这个人!自己满身煞气害她犯病,还拦着不让她走,神经病!
陆五爷:“……”他看着这小姑娘弄脏了他的衣服,还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缓缓笑起来。
而随后赶到的陆星洲看见这一幕,心跳都快吓停了:“……”这姑娘胆子也忒大了!怎么办,他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第15章
司雨没有留意到陆星洲的存在,她此刻被面前高大的男人环住腰肢,几乎整个人都扑到人家怀里去,如此近的距离下,她甚至能嗅到陆五爷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清淡却异常好闻。
然而最重要的是,司雨觉得她要是继续待下去,指不定就得吐血而亡了。
“放……咳咳,放我下来……”司雨一开口说话,就忍不住咳血,声音断断续续的,虽然努力想撑出气势来,但实际飘到陆五爷耳朵里时,听着却软软糯糯的,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因为实在是太难受了,司雨不自觉地抓紧了陆五爷的手臂,细细地喘着气。她倒是想挣脱,可双脚凌空使不出劲儿,横在腰间的手又像铁烙似的,任她胡乱扑腾也依旧纹丝不动,司雨大口吐血后本就不剩多少力气,这么一挣扎,彻底没法再动弹了,只能转而用双手撑着陆五爷的胸膛,努力想要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无声地传达着自己的抗拒。
虽然……收效甚微就是了。
来硬的不行,求生欲极强的司雨估摸着这个人应该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只能软下语气,带了点哀求的意味,说道:“麻烦你,稍微跟我保持点距离就好……咳咳,你这样,咳咳,我喘不过气……”
她又忍不住闷声咳了几下,四周无处不在的煞气将她牢牢地围拢住,属于身上男人的气息霸道地一寸寸挤进她的肺腑之中,司雨从未见过如此强悍逼人的气场,只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被吓的。
原谅她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都属于奉公守法好公民、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每天兢兢业业宅在家里画她的小漫画,她虽然喜欢画霸道总裁狗血故事,可不代表她愿意在生活里遇到这种人啊!
如此一想,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委屈令司雨眼里不争气地泛红,差点没哇地哭出来说大爷求你放了我吧,但嘴里却不经意露出一点点呜咽。
……跟奶猫叫似的。
这番垂死挣扎的可怜样倒是勾起了陆五爷一丝兴致,他低下头,眼前这小姑娘杏眼红通通的,眼中畏惧的神色是如此明显,他想装看不见都不行,而且司雨刚才吐血的模样他也看在眼里,血腥之事陆五爷是见惯了的,所以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司雨并不是在装。
“你身子不好?”陆五爷倒是将司雨放回了地面上,不过对于司雨那句“离我远点”的要求,陆五爷就当从来没听到过,非但没有将人扯远,手上反而使了点力,将司雨拉近了些。
这边司雨脚刚沾地,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转眼就又被迫贴近了男人的胸膛,脸上顿时出现了些许错愕之情。
这副懵懂的模样似乎取乐了陆五爷,他唇角一弯,一丝隐秘的笑意一闪而逝。脆弱的小动物有点警惕性是好事,但居然相信猎人会放弃到手的猎物,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接着,陆五爷冲司雨伸出那只仍攥着佛珠的手,手掌平摊,道:“右手伸过来。”
他口吻平淡,不是命令却胜似命令。司雨愣了愣,低下头去看,只见伸过来的那只手漂亮优雅,宛如一件艺术品,可司雨此时哪里有心思关注这些,满脑子都是赶快溜走的想法,她刚要拒绝,忽然发觉面前人气息一冷,整个人寒毛都炸起来了。
司雨本就畏惧着陆五爷身上那要人命的庞大煞气,此刻更是怕得一哆嗦,下意识就听从了他的话,将自己的右手搭上了他宽大的掌心中。
肌肤相贴的瞬间,那种炙热难耐的感觉又一次向司雨袭来,一下子令她回过神,然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司雨连忙试图将手抽回来,可惜晚了,陆五爷手掌一合拢,轻松圈住了她细细的手腕,食指与中指并拢,顺势按在了司雨的脉门上。
“气血双虚,亏损太过,以致阴阳失调,虽于性命无碍,但平时会有诸多不便,你出生时便是如此?”陆五爷仍把控着司雨的命脉,命门被别人捏住,司雨顿时吓得没敢动,乍一听见陆五爷的问话,她诧异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个人是在……给她把脉?
见司雨不回答,陆五爷也不甚在意,继续垂眸感受了会指腹下的脉搏,道:“你现下吃的那些药于事无补,停了吧。”
说着,他一一报出了司雨喝的中药药材,司雨越听越惊讶,因为他所说出来的那些完全正确,没有丝毫遗漏!不是吧……把个脉而已,居然连她平时吃的什么药,都能看出来吗?
不知不觉间,陆五爷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从“蛮不讲理的神经病”升级成了“虽然蛮不讲理但貌似有两把刷子的神经病”。不过虽然他医术似乎了得,但在司雨心中,那也是必须要远离的存在!
司雨谨慎地说:“我一直都是吃这些药的,再、再贵一点的我也负担不起,您现在可以放开了我吧……”
她动了动手腕,没挣脱开。
这副避他唯恐不及的慌张态度令陆五爷心下不大爽快,但他常年静修,即使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也不会被别人看出端倪,因此只是淡淡道:“那些次品吃再多也没用,回头我让星洲给你送几盒上好的。”
陆五爷从来不让女色近身,但这时候揽着司雨,却并没有出现多少反感的情绪,倒是觉得满意——当然了,并非满意司雨这个人,而是满意于她身上冰凉凉的温度,握上去的时候十分舒适,能非常有效地缓解自己身上的炙热,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就像那块他曾经很喜欢的汉白玉一样,陆五爷想,在没有找到可以代替的药物前,养着这么一个凉快的小姑娘当他的人形制冷剂,似乎也可以,毕竟活人总是比死物来得有趣。
于是他往旁边一瞥,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不敢出声、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陆星洲,点名道:“星洲,听见了么?”
一听见陆五爷这么说,陆星洲还未回应,司雨先是给吓到了。他的意思难道是以后还要见面?别了吧!
这一紧张,司雨就有点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别,不用不用,只要你离我远点就好……”
只要能远离这个大煞神,她去吸几口福气,就能立马生龙活虎!
司雨那不知轻重的发言令陆五爷微笑加深了些,也令眼观鼻鼻观心的陆星洲暗叫不好。这些年来,凡是忤逆陆五爷的人,如今坟头草都两米高了,更别说当着他的面抗拒他的安排……陆星洲默默地想,他年少轻狂时倒是见识过一回,而那人的下场……他至今不敢去打听。
因此陆星洲只乖乖地应下:“五爷,我知道了。”
刚才他沉浸于自己会不会被灭口的猜测中,此时才敢抬起头来,待看清司雨的容貌,陆星洲不由在心中卧槽一声:有没有这么巧,这姑娘不就是那个陆五爷亲口吩咐要“登门致歉”的周司雨吗!前几天手下才呈上了周司雨的详细资料,那张照片陆星洲看了很多遍,绝对不会认错的!
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一下五爷,这姑娘是他钦点的“恩人”?陆星洲忧伤地想,但看现在的形式,如果自己开口,岂不是打五爷的脸?这样一来他绝对会被抓去沉江的吧!
陆星洲这边正矛盾着,忽然不远处传来高跟鞋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个人影穿过石径冲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故作镇定的女声:“周司雨,你出来,我有事要找你谈!”
许清宛神色隐忍,一拐弯就出现在三人面前,她显然没想到花园里还有别人,一路跟在司雨身后找过来,积了一肚子的不满,还没站稳就噼里啪啦地说道:“周司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凭你现在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参加环艺的晚宴,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抱大腿!你不就是为了往上爬!你不要以为你的身世还是秘密,我如果将你这些卑鄙心思告诉纪夫人,你信不信整个江城都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阿临他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