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五爷:“……”看来是不能等这怂兔子主动来问了。
陆五爷这辈子杀伐果断,从来没有拖泥带水的时候,也就是在这时稍稍迟疑了几秒,才用手指卷起司雨垂落的发丝,缠绕在指间,就像他平时把玩那串佛珠一样,然后低声说:“我在纪家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秘密,大概很快就会传到所有世家之人的耳朵里,这些人从来不会看过程,只会看结果,懂么?”
司雨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太懂。
陆五爷顿了顿,干脆将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从后将这小姑娘牢牢揽住,附在她耳边说:“也就是说,最迟明日,这些人都会从纪家那里得到教训,知道你是我护着的人。”
以前他无论是派人保护司雨,还是天天搜刮名贵药材送到司雨手上,都是暗地里进行的,从来不张扬,他不欲让别人窥见的事,其他人自然怎么也查探不出来。但纪家夫妻的事忽然让陆五爷意识到,这些嗡嗡乱叫的苍蝇到底有多烦人。
而且这些苍蝇不敢来烦扰他,而是聚在司雨身边死皮赖脸不肯走……看着真是令他生厌。
既然像纪家夫妻这种人,是因为不知晓司雨被他护在羽翼下,才这么肆无忌惮,那么他就亲自去给这小姑娘撑腰,看还有谁敢!
司雨本来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别扭,她的体态跟陆五爷对比起来过于娇小,就跟抱小孩似的,但还没来得及挣脱,陆五爷这句话就砸了下来,吓得司雨登时愣住了。
陆星洲在前头开着车,他堂堂一个公司总裁,被抓来当司机也乐在其中,甚至偷偷竖起耳朵听着后座的动静,眼见陆五爷说得太过直白,将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陆星洲忍不住开口替他说话:“司雨,其实五爷是怕你在外头被别人欺负了呢,你是不知道,五爷一直都有关注你,平时他从来不看综艺的,就是为了你才去把那个什么什么挑战找出来——”
陆五爷随手解下佛珠上的一粒檀木珠子,轻指一弹准确地将珠子砸在陆星洲的后脑勺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星洲,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陆五爷语气温柔,“那块地是嫌多了,不想要了,对么?”
“刚刚那些是我乱说的!”陆星洲一听到手的肥鸭子要飞了,不禁哀嚎一声,连忙透过后视镜使劲地冲司雨使眼色,“你千万别信啊,这都是没有的事!”
偏偏司雨压根没接收到陆星洲的暗示,反而好奇地问陆五爷:“你有看我的节目?我表现得还行吧?”
陆星洲在心中惨叫一声,一脸的生无可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时陆五爷看完就吩咐他去将温远这个人查了个底朝天,后面实在查无可查,也没有发现温远跟司雨私底下有什么超出正常范围的来往,陆五爷才肯罢休。
这位活祖宗吃个醋都那么折腾人,司雨还提起这茬,不是添乱么!
果不其然,陆五爷依旧神色和善,语气循循善诱:“你玩得很开心?”
司雨想了想,主要是她负责坑人,而纪临每次都能上套,所以总体来说还是挺有趣的:“开心呀。”
陆星洲竖着耳朵,努力缩起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陆五爷揉了揉司雨的发丝,十分温和地说:“我看你吃温远做的菜,吃得也很开心,我为了你的事,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你便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当作是谢礼吧。”
陆五爷这话跳跃得毫无逻辑,司雨愣了愣,然后就发现车子调转方向,向自己家里驶去,不到十分钟,就停在了她家楼下。
陆星洲怕说多错多,再待下去陆五爷就要把他的地给撸掉了,于是把人送到后不敢多停留,立刻就开溜了,剩下司雨睁大双眼问:“你要来我家?”
陆五爷并不回答,直接拉着她走上楼,司雨迷迷糊糊地被陆五爷牵进厨房里去,才明白这人是来真的。
行吧,看在他今天帮自己在段茹兰面前出了口恶气的份上……
司雨无奈地挽起头发,戴好围裙,翻看了一下家里的存粮,发现只剩下一捆面条,还有几个鸡蛋,她慎重地思考了一下,鸡蛋还有面条,应该不在陆五爷的黑名单里面吧?
没办法,这位爷口味太挑剔,搞得司雨现在看见食材,就不由自主地分析起来。
那就鸡蛋面吧,虽然是简陋了点,但大半夜的也不可能立刻出去买菜了。司雨翻出几把葱,正想切点葱花提味,陆五爷站在她身后看着,冷不丁皱起眉说:“不要放葱花。”
司雨:“……”好吧,你是客人,听你的。
她将葱放回原位,心想那就另外切点葱蒜拌酱汁制成拌面酱好了,但她的手刚有伸出去的趋势,陆五爷就说:“都不要。”
司雨:“……”行吧,反正不是她吃。
总算把面条煮开,司雨煎了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正想给面条里放点盐,陆五爷又在那儿挑剔:“太多了,少放点。”
司雨:“……”是她错了,她就该清水煮面条,什么都不放!
……
此时此刻,纪家依旧愁云惨淡,纪文翰的脸上被段茹兰抓出了好几段血痕,他们俩又打又吵半天,直到公司那边有人耐不住打电话过来,说不定还要继续纠缠下去。
纪文翰的助理十分焦虑:“纪总,您快想想办法!西郊那块地皮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被买走了呢?我这边快撑不住了,您赶紧回公司主持大局吧。”
主持大局?还有什么大局可言?纪文翰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他倒是也想力挽狂澜,可是这次出手的是陆家、是那位陆五爷,哪里会有人帮他?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应付完助理,纪文翰也没了吵架的心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冷声问段茹兰:“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周司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针对她?”
段茹兰的妆发全都散了,正捂着脸呜呜地哭着,闻言啜泣声乍然停了几秒:“她是,她是……”
见段茹兰吞吞吐吐,纪文翰越发肯定她针对司雨,绝对不仅仅是因为纪临这么简单,黑着脸追问:“事到如今,你还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吗?现在因为你得罪了人家,陆五爷就让我的资产大缩水,下一步呢,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毁掉整个纪家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还是说,现在的奢华生活你厌倦了,不想过下去了?”
“不是,文翰,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这个威胁对于段茹兰非常有用,她立刻放下手,慌慌张张地解释,“那个丫头,就是我以前的孩子……”
“你的孩子?”纪文翰愣了会,才反应过来,眼神震惊,“你不是说你那个孩子得了病,活不到成年吗?”
“我也不知道啊!”段茹兰哭着说,“所有的医生都是这么说的,我没想到她会再次出现,那就是个穷丫头,她怎么可能跟陆家扯上关系!”
“现在追究这个还有意义吗!”纪文翰真是被这个女人的愚蠢短见给打败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从司雨那边下手,该赔罪的赔罪,争取能让陆五爷放纪家一马。纪文翰揉着眉心,命令道,“你是周司雨的亲生母亲,不管怎么样,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她总不能不认你,你明天立刻带点好东西上门跟她道个歉,解释一下之前的误会,要是能跟她重归于好那是更好,不行也不要紧,总之要让她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懂吗?”
段茹兰被一连串的变故给打击懵了,如今正六神无主,见丈夫发号施令,也不去想可行性有多大,连忙点点头,应承了下来:“对的对的,我明天就去,立刻就去!”
同时她也在心中暗恨,周司雨那个死丫头飞上枝头,竟然完全不告诉她,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妈了!
两人自顾自地商量着后续的补救措施,却没有发现纪临正站在楼梯上安安静静地听着,神色莫名。
第51章
昨天纪家夫妻挖了一天的地,导致司雨从纪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好不容易按照陆五爷那挑剔的食谱将这人伺候饱了,司雨早就困得不行。
她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生物钟,能抗到凌晨纯粹得益于看戏心理,想看看纪家那两夫妻能倒霉到什么程度,现在是扛不住了。
陆五爷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煮的鸡蛋面,司雨看着这人将最外面一圈蛋白吃干净了,里面的蛋黄却动也不动,挑剔地拨到一边去,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好,她知道了,陆五爷的菜谱黑名单上还要加一条:不吃蛋黄。
司雨托着腮看他硬生生把一碗普通的鸡蛋面吃出了高级料理的感觉,看着看着就犯困,小脑袋一点点,没多久就枕在沙发扶手上睡了过去,司雨并不认床,在什么地方都能睡得很香,可是第二天一早醒来,却发现自己被挪回到了卧室被窝里。
不仅如此,她身旁还躺着另外一个人,司雨微微抬起眼,只见陆五爷像是抱一只玩具熊似的将她揽在怀里,她这张床不大,两个人一块睡有点挤,尤其是陆五爷身材颀长,睡起来应该会束手束脚很不舒服,司雨本以为以他的挑剔程度会忍受不了,但此时陆五爷眉头舒展,显然并不像是难受的样子。
司雨想起上一次自己不小心吵醒他后,被掐着脖子压在床上的情景,本来还想偷偷摸摸起身的,霎时不敢动了。
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抱着,司雨就算别扭也能催眠自己对方是根木头,但现在抱着她不撒手的是陆五爷,这人存在感异常的高,他在身边司雨就想吐血,所以忍了没十分钟,司雨就迫不得已往外腾了点地方,捂着唇小声咳嗽。
这动静不大,但显然把陆五爷给吵醒了,司雨还没反应过来,就再一次被人锁住脖颈牢牢压进了被褥间。
一回生二回熟,司雨再次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已经能做到处变不惊了,摸索着覆上陆五爷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是我。”
陆五爷仍是那副睡眠被打扰后戾气横生的模样,但似乎感受到司雨手上传来的阵阵凉意,他眼珠微微一动,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深深地望了压在身下的司雨一眼,这才松开手。
这次他失控的时间比上次短了很多,下手的力道好像也下意识收敛了,司雨摸了摸自己那脆弱的脖子,轻轻松了口气,这起床气也太可怕了。
“五爷,你要不再睡会?”司雨悄悄地挪到床的边沿,随手从床头柜抽出一沓纸巾将嘴角擦干净,委婉地建议,“或者我让陆星洲来接你?我的床的确有点小,可能对你来说不太舒服……”
陆五爷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司雨陡然发现,这人刚睡醒的模样是最为冰冷的,看人的眼神没有一点人味,就好像还飘在天上一时没有回到凡间一样,威慑力成倍地增强,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不过司雨好歹是在他的煞气下坚强苟活下来的人,连这都挺过去了,刚睡醒的陆五爷对她而言也就不算太大的威胁了,她见陆五爷不说话,只好安安静静地下床准备溜走。
谁料双脚还没落到地板上,后腰处传来一股力道,她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回了床上,准确无误地落到了陆五爷怀里。
“我不习惯有人睡在我身边,以往总会有不长眼的人想打我的主意,而人睡着时往往都是最不设防的,也最容易被得手。”陆五爷淡淡说道,像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一被吵醒就要掐人脖子。
司雨心想,那你倒是不要赖在我的床上啊,而且她的弱鸡有目共睹,不弄伤自己就算不错了,陆五爷难不成还以为她能反杀?
陆五爷垂眸望着不吭声的小姑娘,对他来说,通过司雨的眼神来读懂她的想法,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一眼便看穿了司雨的腹诽,于是继续说:“我知道是你,所以已经在想办法克制了,否则你根本睁不开眼。”
抱着司雨睡觉是一件意外令人舒适的事情,陆五爷很是满意,但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他醒来时感受到身边有人,就会条件反射地进入攻击状态,正是因为面对的是司雨,才从来没有下过死手。
司雨干巴巴地说:“哦……这么说你已经比以前有进步了?可是五爷,我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下次你可以不管我,自己一张床睡就行了,真的,睡哪儿我都不介意。”
“不行。”陆五爷温和却不容拒绝地说道,抱着这小姑娘一起睡,入睡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得多,而且几乎一夜无梦,所以陆五爷完全没考虑过要停止这项行为,“你习惯一下。”
司雨:“……还有下次吗?”这根本不是习惯的问题,说到底她为什么非要给这个人当抱枕啊!
陆五爷笑了一下,他完全没有隐瞒的想法,想做什么就直接告诉别人:“自然。”
司雨想骂不敢骂,于是煮早餐时把昨天被陆五爷无情挑剔出去的那把小葱想象成他,摁在案板上哐哐哐地切成碎末,就着剩下的一点点面条下了碗清汤挂面,故意把葱花洒满整个碗,然后端出去时故作遗憾地说:“五爷,不好意思了,我早上脑子不太清醒,忘记你不能吃葱花了,看来这碗面只能由我来解决了。”
陆五爷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捻着佛珠,模样无比出尘,见状只是微微一笑:“先把你的药煎上,既然胃口这么好,想必你这次也不需要添加甘草才能喝得下去,良药苦口,去吧。”
司雨:“……”你狠!
有陆五爷在旁边监督着,司雨再也不敢喝一口停一会,像往常一样把药都放凉才慢慢喝完,陆五爷那架势摆明了就是她不喝就亲自上手往她嘴里灌,司雨委委屈屈地将那剂被挑出了甘草、苦得难以下咽的药喝完,陆五爷才勾了勾唇,神色变得满意。
他早就听属下说过,这小姑娘平常喝药都爱耍滑头,一碗药折腾老半天才能喝完,其他人要么不敢逼着她喝,比如那些奉命守在她身边的保镖,要么就是受不了她可怜兮兮的眼神,舍不得说重话来劝,比如纪临或者沈悦这一类资深迷弟迷妹,于是惯得这姑娘越发无法无天了。
司雨对陆五爷有种天然的畏惧,也就只有陆五爷在身边看着,她才不敢推三阻四,而是一口气把药汤给干完。
“咳咳……这下可以了吧?”司雨揉了揉被苦味熏得发酸的嘴角,没有一点甜味的药实在太难喝了,陆五爷往常送过来的药都是精心调配过的,知道她怕苦都会加一点调味的东西,由奢入俭难,司雨刚穿过来的时候还是能面不改色喝苦药的,现在才几个月,就连闻到苦味都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