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鬼都冤到找警察来了,你说我们能不管吗?”
几个人脸上也满是惊骇跟茫然,显然也是不知道马石络死因的。
后面的老道靠近过来问:“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褚玄良认得他,A市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招呼道:“丰道长。”
叶警官:“怎么回事问校方啊,以免说我诽谤。”
“丰道长,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为首一人说,“你们……你们不会不管吧?那马石络不知道要杀几个人才肯消气,我们……我们是不知情的啊!”
丰道长想了想说:“她要杀人,这就是不对。我不会袖手旁观。”
叶警官纠正道:“人都没死呢。现在是脱了层皮。”
老道想反驳,江风忽然问:“为什么她要杀人就是不对?”
老道不解看向他:“杀人当然不对。”
江风:“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道说,“你这小子的问题好奇怪!难道杀人还对了吗?”
江风故意说:“她已经死了,而她要‘杀’的人可还活着呢。现在是谁更不对?你问过原因了吗?就只问她的不对。”
老道说:“她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去阴曹地府!留在阳间害人就是不对!”
“活人就比死人高贵吗?”江风问,“是死人没活过,还是活人就觉得自己不会死了?”
“你——”那老道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是何方小子,师父是谁?”
褚玄良没想到江风也有这咄咄逼人的一面。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呢,等他好好气气这道长。结果江风就停了。他一副算了,我不与你计较的气人表情说:“不跟你说了。”
道长深感屈辱,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风:“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老道气得吹胡子:“竖子无礼!”
无礼就无礼,反正江风也不想理,他说道:“我走了。刚刚马石络被他吓跑了。”
褚玄良连忙拉住他:“诶,你能再把她找出来吗?”
“我怎么找她?”江风无语道,“都是她找的我。”
褚玄良尴尬松手,想想也是:“好吧。你注意安全。”
老道吹胡子瞪眼道:“那个叫马石络的女鬼,想必是一个很厉害的鬼。现在放她跑了,学校里的其他人恐怕会有危险。褚小友,你快陪我一起去找!如果人手不够,再去叫道协的其他人。”
叶警官说:“你们还有心情招鬼,我建议你们去看看外面。”
校方领导当即紧张道:“外面怎么了?”
“学生啊。”叶警官说,“就半个小时以前吧,记者、民警都来了,就怕他们出事。现在外面正采访着呢。话说你们校长人呢?这时候不在学校在哪里啊?”
几人冒出一头冷汗,再没空管这里,急匆匆跑了出去。
外面一群学生坐着呢,坐在校门口,从原先的一百来人,到现在的四五百人。倒是没有闹事,只是举着白底的牌子,沉默抗议。
还有学生在学校里不停奔走,昭告同学。
你不是封我帐号吗?你封我帐号我就口口相传啊,老子怕你的吗?
学校保安跟宿管员,还有辅导员全出来了,一个个登记他们的名字,要把他们赶回宿舍。
“记啊记啊!”张阳阳站起来脱掉上衣,往地上一丢,吼道:“有本事把我们全给开除了!开除原因就是披露校方领导性丑闻,做不到泯灭人性袖手旁观!开除算什么?好过被逼自杀啊!”
旁边相机咔嚓咔嚓地闪。
张阳阳展示自己的肌肉:“请把我拍帅一点!”
校领导在旁边挡住镜头,生气道:“同学你不要乱说话!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吗?就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传闻,你来质疑并抹黑你的母校?你能不能用你的脑子想想?学生都这么容易被带节奏?”
“什么叫子虚乌有?分明是你们不愿意去看证据!”张阳阳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他看,里面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但还是能看清具体的字迹。
正是马石络当年递交的实名举报报告。
张阳阳说:“那请校方给我们正面回应!这是马石络学姐去年给学校递交的举报,吕权那样的禽^兽为什么可以在学校里作威作福那么多年而不受到惩罚?”
“那是吕权教授个人的行为,校方并不清楚!而且校方已经展开调查了,有学生目击证明都认为马石络的举报不真实,不可取!”
张阳阳回头喊:“研究生呢!那几个研究生呢?!”
一位穿着居家服的学生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我就是吕权的学生。我当时的证词是在他以毕业威胁下做出的,学姐的举报其实属实,而且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更严重的侵犯行为,学校也没有管过!”
一个女生跟着站出来说:“我也是吕权带的学生。我可以证明!”
张阳阳又在手机上点了点:“看这里!”
里面是一个视频,拍摄视频的正是今天早上出现在社会新闻里的那个毕业生。他半边脸跟手臂上的皮都不见了,看着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跪在地上诚恳跟马石络道歉,并说明了自己受到校方跟吕权的暗示,才不得已做出伪证。但没想到会逼她自杀,请求她的原谅。
几位校方领导要崩溃了。
这怎么还一套一套的?不应该啊,这走向显然是有计划而不是临时起意,否则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就煽动那么多的学生,还出现那么多的证据。
张阳阳:“领导我还有问题!学姐明明已经发表过多篇核心论文,为什么不给她毕业?”
校方:“这是她导师的决定!”
张阳阳:“反正不管怎么说,全是吕权跟吴志伟的错,校方一点错都没有对不对?对不对!”
众人搭腔:“对不对?!”
张阳阳:“我想要的A大不是这样的!”
众人站起来,朝着他们逼近:“不是这样的!”
“你们难道就没有不作为跟不公正的地方吗?请向被害学生道歉!”
“道歉!”
几名校领导被学生围在中间,又急又怕。这件事情不知道会被媒体报道成什么样子,后期处理跟解释又是。放声吼道:“都给我回去!!”
“不!还她真相!不还她真相我们不离开!”
叶警官看着狼狈从学生群体里挤出来的领导层,摸着下巴惊叹道:“这群学生的行动力真不是盖的啊!”
“信息时代嘛,传播是很快的。”褚玄良说,“而且这种时候,越想掩盖压迫,得到的反弹反而越大,校方选择解释认错,是个更好的选择。”
叶警官说:“认错是不大可能了吧。”
当事情演变得越来越严重,反而越不可能正面平息。宁愿闭着眼睛走下去,也不会回头。哪怕所有人,包括自己,都知道那是不对的事情。
在活着的时候,一句“对不起”,就是那么难说出口。
但不管怎么说,一所学校好或坏,教师永远只占一小部分,评判的标准还是学生。
也许若干年后,他们也会像如今这些憎恶的大人一样,失掉了这份“真性情”,但起码现在,由衷为他们这种“真性情”感到动容和骄傲。
这就是祖国的下一代啊。
几个中年男人终于成功从人堆里逃了出来。他们走到叶警官等旁边的位置才松了口气。一人说道:“让各班主任通知学生家长。招待媒体。这件事情快速处理一下。网上的东西都赶紧联系删了,不要再传播了!”
另外一个人拿出手机说:“找到了,所有的视频跟图片,最早是从一个叫刘静的学生帐号上流出来的。然后其余人开始转发。里面还有几个毕业生的供词,应该是早就联系好的。传播速度很快,数据增长的不正常,肯定有幕后推手。”
那人咬牙切齿:“果然是预谋!那刘静人呢?是谁?她跟学校有什么仇?哪个学院哪个班的!马上找出来!”
褚玄良蹙眉:“刘静?”
刘静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任何人任何时间都会觉得熟悉。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检索。
叶警官见他想不起来,提醒道:“翻开你的小纸条,打上圈圈的第二个。”
大概是真的害怕了,终于选择站了出来。
褚玄良立马掏出纸条,去找刘静的名字。
……就那么短短时间,十六个人已经全部被打上了圈圈。
作者有话要说: 肆意杀人或者杀鬼都是不对的。是的这种时候应该——找地府-_-#
第20章 入V公告
是夜,相关人员全部集中在了吕权的病房里。包括诸位校领导,名单上的其余学生。又叫了几名同行道友,赶过来会和等候。
褚玄良跟叶警官在屋子里唯二的两张椅子上坐着,其他人则各自站在墙角,手里捏着一枚黄色的符箓。
他们特意让医院换成了一间大病房,然而毕竟病房有限,站下二十几人之后,变得拥挤不堪。
几名中年男人其实是有点畏惧的,任谁被鬼惦记上恐怕也淡定不了。但周围还有五六个道士在,不至于慌了手脚。只是心情躁动不安,眼神不断在周围人之间巡视,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黄玉正对着那张白纸在研究。
叶警官敲着桌子道:“反正还有时间,几位,说说呗。”
众人看向角落处的校长,那位已过耳顺之年的男人站了出来,说道:“是吴志伟教授毙掉她的毕业论文。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迁怒。”
“现在不是毕业论文的事情,她是要来报仇。”叶警官说,“知道什么叫报仇吗?她不是自杀是被谋杀。”
缩在轮椅上的吕萌闻言整个人抽搐了一下。
校长皱眉:“什么谋杀?”
校方之前是真的不知道还有杀人这种事,否则怎么样也不会采取现在的处理方法。他们原本对吕权的所作所为就有些不满,却万万没想到他还能杀人。
一时间带着愠怒的目光都杀向病床上那个已经看不清脸的人。
校长正色道:“我们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涉嫌谋杀案,警方又有证据的话,我们乐意配合调查。”
“不是他,是吕萌。”褚玄良说,“是谁现在都不是关键的问题,吕权跟吕萌的仇,她算是已经报了。真正让她生气的,其实是你们,她今天是被你们气跑的。我建议你们公开事件并道歉,最好的平息方法。”
“为什么?”校长语气坚决,半点不虚:“这跟A大没有关系,她的怨恨没有道理。是她先在学校里作怪,那我们找道士驱鬼有什么不对吗?”
褚玄良:“侵犯事件……”
校长:“是骚扰。”
褚玄良点头:“骚扰事件是在学校发生的,学生死亡也是在学校发生的。”
“学校并不监狱,老师跟学生都是自由的,校方当然不会知道学校里的每一件事,有所纰漏在所难免。”
“她给学校递交了举报信。”
“这个是吕权副院长的个人问题。”
几位校领导一起说:“不错,这是个人作风问题。我们在处理的时候,是根据学生证词来判断的。”
“何况对于骚扰一类的事情,没有绝对的证据,校方难以处理。所以针对马石络跟吕权,我们都没有给出惩罚,而是建议双方和解。”
“至于延迟毕业,也是吴志伟跟吕权的个人行为。校方总不可能去盯着每一个学生的毕业论文。”
“没错。”
“而且现在真相究竟是什么,警方没有证据,大家都没有,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起恶意抹黑事件?”
旁边的研究生出声说:“指控之前,明明是校方跟吕权引导我们这样做的!这种龌龊的事根本不是第一次,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请问校方怎么引导你了?许诺了你们什么好处还是给了你们什么保证?我们总不能因为某几位学生的口供,就给一位学术界的知名教授定罪吧?类似的惨剧不是没有发生过。谁的人生不是人生?这点校方跟警方一样,只接受切实的证据。”
褚玄良:“所以校方决定不道歉吗?”
“在没有绝对的证据之前,我们应该为了什么道歉?为了自己不受到危险?为了舆论导向的正确性?道歉然后承担起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这就是一所好大学应该做的事情了吗?”校长问,“我唯一会为此道歉的,就是马石络同学,没能在A大渡过开心健康的青春。一条鲜活生命的流逝,我感到非常遗憾。”
丰道长在旁边点头。
很多时候他们并不能对事情的对错进行批判啊,就是道士也不行。
大家都是普通人,由一个普通人去判断人性的对错,有什么资格?
褚玄良简直无话可说。到现在他们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睥睨众生,他也想不出应对的答案。
此时墙上的挂钟转到九点。
“起风了。”褚玄良看向窗外道,“来了。”
他话一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果然外面刮起一道强风,呜呜中还夹带着树叶被散的摩挲声。
紧锁的窗户就在这时被打开,一道细长的人影凭空出现在四楼的窗户外。
亲眼看见鬼魂,还是承受不住。
几名中年男人膀胱发疼,不顾形象地挤在一起,朝着房间里的几名道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