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荆楚客
时间:2018-11-23 10:31:59

    她瘪着唇,朝魏无恙的方
  向幽怨地瞥了一眼,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依依不舍,恋恋情深。
    郝贤眸子一暗,一把扯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难道匈奴女人都像你这样不安分吗?你都已睡过我几回了,还惦记别的男人,不觉得过了吗?”
    他的手捏得她生疼,萆荔委屈又心寒,小声争辩道:“我没有!”
    “没有最好,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乱瞅别的男人,哼……”
    那一声意味深长的“哼”,绕梁不绝,萆荔听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男人仿佛铁打的一般,比他们匈奴男人都强悍,她在床上是真的怕了他。
    郝贤对她的乖巧很满意,匈奴女人野性难驯,驯化她们跟驯狼一样,必须用非常手段。她强,你得比她更强,让她怕你臣服你才行。
    “这下好了,看到你们都有好归宿,阿……,我心里真是高兴。”乐阳公主拉着芳洲和萆荔的手,“要不你们两对一起成婚吧,趁我在这里可以给你当主婚人。”
    一听这话,郝贤也跟着高兴起来。
    “无恙,你这次的战功怎么说也够得上五千户食邑了,我舅父再也不能拦着你娶翁主了,要不要一起办个战地婚礼?”
    “可以是可以,但是圣旨未下,且我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办,你能等吗?”
    郝贤大手一挥:“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有什么等不了的。”
    次日,魏无恙跟芳洲轻描淡写地交代要去雁门出一趟公差,其他的没有多说,她本来没有放在心上,可当躺在床上的白泽兴奋地告诉她吴复自缢身亡的消息时,她突然就怔住了。
    心中五味杂陈,震惊、心疼、酸涩、怜惜、气恼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了。
    芳洲扔下白泽匆匆往赵破虏的营帐跑,还没进帐,就听到鞭子“噗噗”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她蓦地捂住胸口,仿佛有把刀子在她心上来回地刮,来回地刮。
    “魏无恙,你可真是好样的,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耐呢?”
    “你居然敢做下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你就不怕我向陛下揭发你?”
    “你对得起我吗,这些年我对你的教导都喂狗了?”
    “……”
    “大将军,我才是罪魁祸首,求您不要打他了。”
    芳洲再也听不下去,掀帘而入,一把抱住魏无恙替他挡住鞭子,目光落在他已无一块好肉的赤.裸后背上,不禁泪如雨下。
    赵破虏看到她来,犹自不解气地狠狠抽了魏无恙一鞭子,随后将鞭子扔到一旁,让医工进来给他诊治,自己却大步出了营帐。
    “无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芳洲泪水涟涟,一边替他上药一边轻声埋怨。
    魏无恙装傻:“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乐阳公主的事你瞒着我,这件事你还要瞒我吗?”
    魏无恙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我对太皇太后有过承诺,如果他动了我心爱之人,他就必死无疑。”
    “他羞辱你阿翁,又羞辱你,我不可能再让他活着。”
    芳洲心酸得无以复加:“你怎么这么傻,如果被人查到,你的前途可就全完了。”
    “不会有事的,”魏无恙回头替她拭泪,柔声劝慰,“这件事只有大将军一个人知道,他既然打了我,就断不会向陛下告发。”
    *
    河西大捷的消息传回丰京,惠帝激动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魏无恙果然没让他失望,他不仅没有背主叛国,还给他送了天大一份惊喜。
    魏军班师不多久,负隅顽抗的浑邪王和休屠王就主动投降天.朝,惠帝担心有诈,派魏无恙前去受降。
    魏无恙带着鞭伤在贺兰山纳降,果不其然,匈奴起了内讧,休屠王临时变卦,被浑邪王一刀斩于马下,匈奴军中大乱,危急关头,魏无恙一马当先冲入阵中,斩.首几个正要逃跑的匈奴士兵,以雷霆之势一举镇住众人,本想混水摸鱼的浑邪王乖乖投降,前往丰京面见惠帝。
    从此河西走廊全线贯通,河西之战圆满落幕。这一年天.朝设置酒泉、武威两郡,河西走廊由此正式并入中原版图。
    惠帝大肆封赏,加封魏无恙食邑五千户,并追封其为大司马,与大将军赵破虏共领一职,同时下令,骠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相同。
    从此后,不论朝堂还是军中,年仅二十五岁的魏无恙地位与赵破虏不相上下,旗鼓相当。
 
 
第51章 
      云光二年十一月,大司马魏无恙亲自赶赴江陵,依循尚主之礼,以黄金两千斤向临江王刘康下聘。
    刘康激动得老泪纵横,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最终将两人婚期定在同年的十二月底。
    其后,他火速向天子上书,再次请求削藩,惠帝这一回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了他的请求,废藩设郡,将临江国更名为南郡,且对他们父女.优.待有加,不仅保留芳洲翁主封号,还任命他为南郡太守。
    刘康沉浮多年,早已看淡世情,他最想做的只有一家团聚,哪里还愿再羁缚在官场,于是以体弱多病为由辞官。惠帝也不勉强他,赐了丰京城外新乡里豪宅一座,作为他颐养天年之所。
    刘康喜出望外,打点妥当,与准女婿一道奔赴边疆。
    十二月底,风雨飘摇、久寂多时的边陲重镇定襄城迎来百年不遇的大喜事——
    两大列侯,战功赫赫的大司马与家世出众的长公主之子居然在同一天娶妻。娶的新妇也是大有来头,一个为本朝翁主,另一个则是匈奴公主,主婚人更是不得了,有天子之姑大长公主,还有所向披靡的大将军赵破虏。
    时人婚礼皆在黄昏举行,芳洲原以为自己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不料辰时未到,就被心急的祝余从床上拖起来,指挥一帮婢子们围着她捯饬了三个时辰之久。
    任谁直挺挺跪坐三个时辰都不会好受,芳洲又累又饿,大腿发酸,小腰发软,正忍无可忍之际,忽听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次第响了起来,紧接着唢呐、笛、锣鼓也跟着演奏起来。
    她悄悄吁了口气,拿眼角余光去瞟祝余,祝余听见奏乐声果然慌了,再不敢吹毛求疵,连忙指挥人替她换上喜服,戴好耳铛和头饰。
    院墙外热闹非凡,杂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还有人扯着喉咙在喊:“新婿来了,好俊的新婿呀,大家快来看咯。”
    笑闹声里小童清脆的歌谣尤其入耳,芳洲羞得面红耳赤——
    “阿娇阿娇,莫哭莫闹。阿娇阿娇,来郎怀抱。又有锣鼓,又有喜车,又有锦履,又有新帽,还有新婿同你困觉。”
    祝余才不管她害不害羞呢,神秘兮兮地从嫁妆箱子里翻出一份木版画摊到芳洲面前。只一眼,小女郎就“哎呀”怪叫一声,吓得捂住了眼。
    旁边侍婢好奇,有伸长脖子去瞧的,结果无不跟芳洲一模一样的反应,更有甚者吓得面泛潮红,双腿颤抖。
    “哎呀,”祝余连忙开口,“这是新妇才能看的,有助夫妻敦伦,你们这些小女郎定力不足,可不敢随便乱瞅。”
    一席话说得室内所有少女全低下了头,祝余抿嘴偷笑,仍将那一卷约有八至十二张男女不同交接方式的春.宫.画往芳洲面前递送。
    “好翁主,这可是嬷嬷特意在燕地给你买的嫁妆画,那里民风比关中开放,画的图自然也细腻、生动不少,你可一定要好好参详啊。”
    “大王是男子不好教导你这些,嬷嬷看着你长大,忝居一回长者,替你自作主张准备了这些东西,为的是让翁主在洞房花烛夜少吃些苦头。晚上的时候,你把这些画铺在床上,照着葫芦画瓢就行了。”
    芳洲感动不已,嘴唇翕动,话未出口就被祝余抢了先。
    “喏,还有这个,”她喜滋滋地从箱底摸出一个小瓷瓶,约成年男子拳头大小,外形为苹果状,有盖。掀开盖子,清晰可见一对交合状的男女躺在瓶底。
    果然画得十分传神,连二人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婢子觉得,大司马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这个的。”
    老嬷嬷无视自家小主人脸上升起的重重红云,笑得见眉不见眼。
    长街上,魏无恙头戴吉冠,身着玄色礼服,腰挎翡翠玉饰,端坐在蹑影背上,人俊马靓,说不出的玉质金相、风流倜傥。
    沿途很多女郎都看呆了,红着脸朝他偷偷瞟上两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媳妇胆子稍大一些,直勾勾盯着他瞧,不闪不避;几个寡妇则干脆肆无忌惮地议论起他来。
    “乖乖,世上竟有这般俊俏的男子,要是能让我睡上一回,死了也值。”
    “可不是嘛,瞧瞧人家那宽肩,那胸膛,那腰子,那翘臀,还有那紧紧夹在马身上的两条大长腿。……这临江翁主艳福不浅呐。”
    “哎,你们说那位娇滴滴的小女郎受得了他那活儿吗?我可听说大司马是本朝第一伟男子呢。”
    “哟哟哟,你替人家瞎操什么心呐,老话说得好只有耕坏的牛,没有犁坏的地,受不住多弄几发就好了,咱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就是这个理儿,我家死鬼男人生前常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估计也是这个意思。”
    寡妇们聊得热火朝天,荤素不忌,浑然没注意到新婿好看的唇角抽了又抽。
    一路行到刘康居所,魏无恙很快进了院,祝余本还想多叮嘱两句,白泽却在此时红着眼走了进来。
    “腓腓,他……来了。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没有兄长,我送
  你上喜车吧。”
    “好。”
    芳洲眸子微湿,他与魏无恙争吵那天,她知晓了他的心意,他对她太好太好,好得她无以为报,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芳洲忍着泪跟祝余告别,默默跟在少年身后,由他领着往外走。白泽低着头陪她走出内室,走到堂屋正中,忽地顿住脚步,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急忙背过身去。
    “白泽?”芳洲迟疑唤了一声。
    “嗯?”白泽依然背对着她,露在袖外的手却是握得死紧。
    “我走了。”
    “……好!一定要幸福!”
    刘康陪着女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女儿与白泽泪眼相望的场景。他一个箭步上前想将白泽劝开,谁知人没劝住,自己倒跟着落下泪来。
    “呜呜呜……,我舍不得腓腓!”
    “呜呜呜……,原来嫁女儿这么难受哇,幸亏我只生了一个,呜呜呜……,简直是在剜我的心呐。”
    魏无恙无奈扶额,一张俊脸红红白白,煞是精彩。若不是了解刘康为人,他还以为他是白泽请来砸场子的呢。情敌在他婚礼上哭也就罢了,他这外舅也跟着凑热闹是个什么意思?
    “大王,您再这样下去可就要耽误吉时了。”祝余看不过眼,开口劝道,“您看天都擦黑了,您要是再哭下去,翁主今天可就嫁不了了。”
    两个大男人的抽泣声在她的提醒下戛然而止。
    刘康难为情地拍拍白泽肩膀,腆着脸凑到魏无恙面前:“无恙,我可没添乱,我刚才是在哄白泽呢。”
    白泽仍在抽抽搭搭:“我明明看到大王哭得比我还厉害。”
    刘康瞬间脸绿,难怪这臭小子成不了他女婿,没事瞎说什么大实话,一点都不如魏无恙善解人意。
    “无恙,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为父今天将腓腓托付给你了,你能一辈子对她不离不弃吗?”
    魏无恙环顾四周,发现室内诸人都竖起了耳朵。他神情凝重,一字一顿道:“外舅请放心,无恙毕生追随腓腓,愿唯她马首是瞻。”
    “好好好……”刘康破涕为笑,轻轻捶了魏无恙一拳,白泽虽没有笑,却也缓缓松开了拳头。
    芳洲一张俏脸羞得通红,这个人当着一大屋子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哪有承认自己惧内的?
    刘康大手一挥,满意放行:“走吧,别误了吉时。”
    “等等,”白泽已经恢复了平静,挡在魏无恙身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大将军有意栽培我,说我将来的成就不在你之下,你若敢对腓腓不好,我必将她抢回来。”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芳洲再次红了眼眶,魏无恙幽幽开口。
    “放心,我永远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要跟腓腓做夫妻。”
    白泽掀唇,笑容明亮而自信:“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马车启程,转眼就到了魏无恙府邸,早有一大帮望穿秋水的将士在等着他们,屋里屋外被人山人海挤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芳洲被这空前绝后的场面吓了一大跳,魏无恙握着她的手,以笑容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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