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启夫微安
时间:2018-11-24 09:59:23

    另一个婆子说,“我前儿还看到公子拿剑亲手斩了这几个人的手。血肉四溅的,地上哗啦啦就七八条胳膊,别提了,老婆子吓得好几宿不敢睡……”
    几个人说完,齐齐地抖了起来。心里都在想着,伺候这么久,他们家天仙一般的公子居然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双喜双叶对视一眼,许久没有声。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几场雨一过, 天转晴了。
    转眼又过去了数十日,谢思思被关在周家南五院的这些天。约定好进东宫的日子早就过去, 但也好似没有这桩事儿一般, 根本没人提及。或者说她被关的这十天里,除了方氏怒极来叱骂过她一回,未央宫,东宫,谢家,哪怕是周家,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她。
    谢思思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之后,眼泪都快哭干了,是真伤了心。
    疼爱她或者说爱慕她的太子表哥,放弃了她。谢思思并非不知太子的心,实际上,她自幼对男子的爱慕十分敏感。太子偶尔露出的宠溺眼神,她其实是知其意的。但如今, 深深爱慕她的太子表哥却没来救她。没人救她, 没人管她, 谢思思终于知道怕了。
    原本以为她就这样被关一辈子, 可某一日,重伤起得了身的周博雅见她。
    谢思思头皮都发麻, 根本不想见。她如今十分怕他, 她其实不傻的。周博雅看她的眼神就是在看仇人, 没有丝毫爱意怜意, 她并非毫无知觉。在意识到依仗不管自己之后,谢思思十分害怕被报复。索性周博雅来了,只是逼问她关于天香楼的事儿。谢思思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事不能承认,承认了就等于承认下手绑架郭满。
    所以哪怕她话漏洞百出,她也依旧咬死了她并不知情。
    周博雅冷冷看她许久,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思思汗毛直立,心中一口气还未松懈,南五院便来了个蒙面的黑衣人。这黑衣人身法飘逸,进院子后犹如进无人之地。冲进关谢思思的屋子,抓起人便走。谢思思看着越来越远的周家,以为是有人来救她,不喊不叫地随黑衣人走。
    然而她以为的只是她以为,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这黑衣人带走她并非是将她送回谢家,也并非带去东宫。等谢思思回过神来,人就已经在城郊的乞丐窝中。
    臭气轰天的肮脏褥子,四周是病得头身生疮的肮脏乞丐,以及这是个墙外荒郊野外人烟稀少的破庙。谢思思出现在这种地方,哪怕通身狼狈,天生的貌美也不消减一分。黑衣人一走,十几双浑浊的眼便盯上了她。谢思思三魂飞走七魄,当下就吓懵了。
    且不提谢思思如何,谢家如今亦是焦头烂额。
    圣旨一下,谢家的荣光便在谢国公的国公爵位被夺之后迅速暗淡下去。往日门庭若市的谢家,一夕之间跌落神坛,沦落到令人唏嘘的境地。谢琦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周绍礼那个老狐狸做了什么,叫谢皇后与太子殿下对谢家的败落冷眼旁观。
    他虽不如周家人聪慧,但到底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谢琦并非吴下阿蒙。谢家与东宫的利益息息相关,不说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却也是骨肉至亲的外祖家。太子不可能说舍弃便舍弃,谢琦不敢怪罪东宫,自然怪周家人从中捣鬼。
    谢琦心中恨得要命,一面觉得周家人挑拨离间,动摇东宫与谢家的亲厚关系,着实可恶;另一方面只觉得太子轻易就被动摇,疑心上谢家,未免太过冷血无情。
    然而谢琦吞不下这口气,绞尽脑汁地求见太子。
    东宫的宫人被折腾得没办法,也知这是太子殿下嫡亲的舅舅,拦也不敢拦得太过。在谢琦第五次来,还是禀报了太子,终于得见太子一面。
    太子见到他什么都没说,只将一沓子东西甩在他面前。
    谢琦起先不明所以,拿起这一沓子东西看完之后便哑火了。五月底爆出的春闱泄题一案,声势浩大,谢琦自然知道。荆州楚河提拔贪污案挑破之后,大批的贪官落马,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惠明帝的本意是在此次春闱多方提拔人才,谁知下头人看出他的心意,借此生事。胆大包天地闹出倒卖试题这档子事儿。
    惠明帝自然为此大发雷霆,命大理寺彻查此案。
    大理寺马不停蹄地彻查,历时一个月,揪出朝中一溜涉案官员。此案也算一桩大案,涉案人员无不被斩首示众。情节严重者,株连三族。原本这事儿告一段落,谁知谢安义谢安孝这俩小子胆大包天,居然借东宫之便,掺和其中。
    谢琦看到这一帧一帧的证据,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他都不敢碰的东西,谢安义谢安孝那俩混账居然敢发这种财?!
    谢琦看着脸色铁青的太子殿下,抖抖嗖嗖地便跪在了地上。
    谢安义是他宠爱的嫡次子,虽不及长子得他看重,但为人嘴甜活泼,他自也十分的疼爱。谢琦于是再不敢多说一句,手中纸张湿了一块,他手心的汗仍在不停地往外冒。看着这后头还有一指节厚,谢琦不敢再看,生怕看了自己会当场吐血。
    “看!”太子的心情何止是怒,简直是暴怒,“孤叫你看完!”
    他自三岁被惠明帝立为储君起。周绍礼以帝王之术教导,惠明帝亲自抱在膝上耳提面命,赵宥鸣是自幼便将视江山社稷为毕生的使命。可以说,除了少年时候偶有儿女情长,他一腔赤诚对大召,爱重大召子民,最是不能忍受贪官污吏祸乱朝纲之事。
    谢琦不如周家人敏锐,但这点上可是十分有分寸,轻易不敢逾越了此线。
    对上赵宥鸣森然的一双眼睛,谢琦只能抖着手便继续看下去。
    这后头果然不负他所望,比前头更精彩。
    谢琦做梦也没想到这混账玩意儿如此会惹事,不仅参与了泄题一案,居然还不怕死地亲自下场舞弊。他腹中能有多少墨?居然没脑子干出这样的事!谢琦知这舞弊之事如今尚未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来便求太子网开一面。
    “殿下,义儿不过一时糊涂啊!”
    再怎么混账,儿子依旧是儿子,谢琦做父亲的哪能看着亲生儿子去死,“他自幼跟在你身后,想来太子殿下也该知道义儿是什么人?义儿那小子那般胆小,最是乖巧不过的孩子,绝做不出这般荒唐的事儿。若做了,定然是受了旁人的蛊惑……”
    哪怕儿女跋扈,行事荒诞,只要有谢皇后这一层血缘关系在,谢琦从不担心太子会厌弃谢家。可谢安义这小子胆大包天,动歪脑筋动到了科举取士上。
    太子最是重视人才的提拔,这俩混账所作所为尽往太子的逆鳞上戳。怪不得太子对谢家失望,怪不得皇后娘娘也干脆利落地与谢家断绝来往。一旦这事儿爆出来,太子一脉绝对会伤筋动骨。哪怕太子并不知情,怕是也要声名受损。
    想通这点之后,谢琦只觉得背后被冷汗浸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谢琦知道喊冤是不行的,太子都将证据摔在他脸上,他狡辩就是在图惹反感。索性认了,却绝口不提旁的,只咬死了谢安义是受人蛊惑,一时糊涂。
    太子面上仿佛强冰覆盖,冷冷道:“这份证据,孤已大义灭亲亲自呈给了父皇。父皇对此事秘而不宣,只下旨夺了谢家的爵位,当真是仁慈。”
    谢琦膝盖一软,又跪倒在地:“殿下……”
    “回去吧!”太子开口裹挟着深潭的寒气,“你只知谢家如此已是父皇网开一面,便别来胡搅蛮缠。至于谢安义谢安孝……若是不想谢家人被株连,且当没了这两人。”
    谢琦心里猛地一咯噔,抬头去看赵宥鸣。
    见他眼底杀机微闪,顿时一个激灵将到嘴的求情吞下去。可谢家百年的昌盛毁于一旦,谢琦实在不甘心:“殿下,那思思……”
    他试探道:“殿下,思思人还在周家,你看?”
    谢家子弟混迹官场靠得是祖宗荫蔽,论起真才实学,连能干的长子谢安礼其实都不敢挺直腰杆。谢家少了爵位的撑腰,没人照看,怕是往后官场要举步维艰。谢琦不由地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他记得太子对思思,是有那么几分真心在的。
    “尚未进门,自然算不得东宫之人。”
    太子铁了心与谢家斩断关系,自然是半分情面也不讲的,“谢四为人心思歹毒,数次招惹是非,蠢钝野蛮。孤无福消受,你且领回去吧!”
    这话一出,谢琦骨子里的热气都凉了。
    思思那日与太子被人当众堵在周家水榭,早已没了退路可言。这天下之大,就是胆子再大权势再高,也没人敢动太子用过的女人。谢琦不由的就急了,太子不要思思,那思思这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殿下使不得!”
    眼看着太子要走,脑子一热,谢琦没过脑子便口不择言。
    他飞快道,“就算殿下如今腻歪了思思。可思思肚子里的孩子是没错的。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思思有错不假,但也不能迁怒了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你说什么?!!”
    太子的脸刷地就黑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殿下,舅舅难道还骗你不成?”谢琦已然一脑门的冷汗,但脱口而出的谎话,他拼死也要编下去,“思思的体质特殊,就是怀了也看不出身子。但府上大夫诊脉,已经五个月了。臣,不,我怕传出去名声难听便叫府上一直瞒着,殿下您……”
    谢家有医术高超的府医,这事儿赵宥鸣一直都是知道的。
    “当真?”若说如今他的软内,那必然是子嗣。多少年来,也就得了太子妃膝下的一个宝贝嫡子。若谢思思当真怀了,哪怕名声臭了也要接进东宫来。
    谢琦的脸都白了,咬牙一点头,“当真!”
    太子思索片刻,眉头拧起来:“既然如此,孤便亲自走一趟周府。”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太子殿下突然上门, 一张口便寻问谢思思的去向。
    当初周家扣下谢思思, 太子是知情的。没派人上门借走, 显然是默许了的。如今突然张口要人, 方氏心里不由地开始打鼓。不过扣下谢氏是大公主亲自开的口, 扣着不放也是大公主的意思。方氏没插手, 自然是把人引到福禄院去。
    两人来得巧了, 彼时正值大公主诵完经歇息的时候。大公主略微思索片刻便叫下人把人请去了花厅,回屋换了身衣裳便去见俩人。
    太子自幼受太傅教导, 往来周家,与大公主之间也算亲厚。当下便将来意告知,大公主闻言,惊出一身汗。自上代起,赵氏皇族便子嗣艰难。如今惠明帝的下代,太子年二十有八, 膝下不过一个五岁的嫡子。
    空虚如此,若谢思思当真怀了身孕,不是一件能等闲视之的小事。周家扣了人,伤着谢思思肚里的孩子, 别说太子, 怕是惠明帝都要震怒。
    大公主当下便坐不住了。
    放下杯盏, 她命桂嬷嬷即刻拿了她的名帖去请苏太医过府。怀孕没怀孕,可不是由着谢琦红口白牙说是就是, 得由脉案作数。
    谢琦端坐在花厅, 大公主身上凌厉的气势压下来, 他如今都有些头重脚轻。
    方才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的谎话,吐出口,必须得硬着头皮撑下去。
    谢琦原奢望着先来周家接到人,糊里糊涂塞进东宫。届时等木已成舟,再酌情寻个合适的时机叫思思将这个‘孩子’顺势流掉。可这大公主当真跋扈,太子的施压之下还顶住了非得等太医过府,半点活路都不给谢家人留。
    谢琦哪里肯等?恨不得亲自去搜出人立即带走。
    他急切地催着太子三思,不能等了,该立即叫周家把人交出来。直言大公主这般推三阻四,想来是思思的肚子早已不好了,她故意在拖。
    大公主一听这毫不遮掩的指责,顿时火冒三丈。她活到这把年纪,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还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当即呵道:“你放肆!我周家人素来行得端坐得正,行事重章法讲道理,岂容你如此污蔑!”
    “思思的滑脉乃我谢家府上府医诊出来,大公主这是信不过我?”谢琦一幅震怒地模样,“我谢琦并非不知分寸信口胡说之辈,此等大事,难不成我敢欺骗与殿下?公主在京城素有威望,谁知请来的大夫,会帮周家说什么话出来!”
    大公主顿时被这诛心之言给激怒了,拍着桌子大呵斥他放肆。
    谢琦此时已经孤注一掷了。太子就在一旁看着,他决不能叫周家当场戳破了此等谎言。谢家如今已风雨飘摇,若再失了太子的信任便再没回路可走。大公主身份再高又如何?不过一介女流,嫁入周家大半辈子早就是周家人。君臣身份既定,大召便轮不到她来做主。
    谢琦这时候什么都不管,只一味地胡搅蛮缠。
    太子被吵得头疼,他不关心谢思思如何。自上回春猎亲眼看谢思思遇到危险,毫不犹豫地拉周博雅出来挡身前之箭,他便断了心中对她的念想。
    哪怕再是喜爱谢思思,太子他终究更爱重自己。自然无法接受一个如此自私的女子。周博雅这表弟他虽说接触不多,却颇为了解他的行事作风。这人冷淡是天性,对人对事都十分尽责。与谢思思的三年婚姻不愠不火,若说亏待,但也从未有过。
    春猎场上谢思思即便不念旧情,周博雅救她却反被她所伤,未免□□将仇报。
    太子不喜薄情寡义之人,更厌恶养不熟的白眼狼。之后谢思思出得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儿,跋扈且恶毒,叫太子早年心中那个单纯纯善的形象早已崩塌得渣都不剩。他如今只在乎,谢思思肚子里是否有他的孩子。
    争来吵去,都是谢琦在胡搅蛮缠,太子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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